第八十六章 昨夜星辰恰似你
第二天一早,那符道左秋涼不知用何種手段,竟然將金陵夜香樓名伶帶了回來。兩人手牽著手,關係頗為親近。
李誠儒打著哈欠撓撓褲襠,看著眼前二人你儂我儂,似乎有些憤懣,輕撓的手有些重,低頭看著褲襠恨恨道:
「真是連個鳥用都沒有!」
可能下手沒分寸,隨即齜牙咧嘴:「疼起來倒是要人老命了,咱們吶,這輩子也沒那舒爽的命了。」
陳雙冠看著眼前不修邊幅、毫無形象的老人,有些害怕的往左秋涼身後躲了躲。那道人立馬會意,輕拍女人小手:「莫怕,有我在。」
已經是七上師父的李老頭嘆口氣,自己安慰自己:「一身清貧怎敢誤佳人?不提也罷、不提也罷了。」
直到早飯時,徐清沐才從秘-洞中出來。昨晚大部分時間都在重新推演與七上戰鬥的得失,思到有感時,便獨自起拳,於洞中舞。漸漸的徐清沐發現,登仙橋雖斷裂,自己拳法卻有了些收益,一拳揮出時,有拳風涌動。看著一旁的愁離,徐清沐突發奇想。
若將劍意融匯與拳,會怎樣?
於是徐清沐以拳作劍,在心中想象此時執握的便是手中三尺鋒,驀然睜眼,看向前方大樹,一拳揮出。
看似平凡一拳,筆直捶打在樹榦上,正面接觸的地方絲毫未動。可隨著徐清沐繼續向前遞出一股力道,幾人環抱的大樹後方砰然炸裂。
寸勁!
徐清沐收回手掌,仔細看了看拳面,並未有任何破損。當下心中欣喜,若以此與人對敵,想來完全可以彌補自身強度不夠的短板。
徐清沐用了半夜,仔細揣摩拳中意,靜靜領悟出一種將劍意壓縮,蘊含在拳內,在最後一刻爆發而出的拳法。
徐清沐將這自創的拳招起了個名字:
拳一:極!
徐清沐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創造一套完成的拳法,留與七上。
出來后,便看見眾人分坐飯桌周圍。李誠儒唉聲嘆氣,手中美食似乎失去了些滋味。直到看清對面與左秋涼坐一起的陳贇,心下瞭然:這卧龍是吃醋呢。
林雪主動讓了位置,給徐清沐夾了塊菜。曹彤悶頭不言不語,自從這林雪來了后,原本有些活潑氣息的小妮子,似乎沉默了許多。徐清沐對此心中有所察覺,卻也無計可施。林雪倒是大度異常,常常與徐洛、葉傾仙,還有那巫毒之體的劉柳,帶曹彤前去逛街散心。
可越是這樣,小女孩曹彤越加沉悶。
飯畢,左秋涼便單獨找到徐清沐,提出了要帶上陳贇一同共赴京城。徐清沐已經有所猜測,即使知道陳贇來者不善,可還是沒有拒絕,只是囑咐一句左秋涼,務必小心。
左秋涼又提到修復登仙橋:
「登仙橋之所以稱之為登仙,其重要性可想而知。自古以來斷掉登仙橋之後還能重新接上的,不出一手之數,而且所承擔的痛苦,用『抽筋剝皮』來形容,也不為過。所以,當真要兵行險著,做這搏命之舉?」
不待徐清沐回答,繼續開口道:
「如果不修復登仙橋,我也可以讓你今生躋身十二境,做那王朝下數一數二的劍道高手,護你幾世子孫無憂。」
徐清沐望著左秋涼,並未言語。
「怎麼,不相信我?」
眼前身著長衫的少年輕輕搖搖頭:「信的,只是——」
「十二境似乎遠遠不夠做一些事情。」
頭上林震北送的發簪,上面刻著的「君子不救」,老乞丐在長恨湖邊問心,詢問自己的「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似乎都在告訴他,量力而行就好了。在這不過短暫百年的人世間,大可不必凡事皆以命搏。
可最後呢?
君子不救的林震北,毅然赴死。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老乞丐,身死道消。
都是為了自己。
徐清沐想起陳家百丈山上,眼前這道人弟子陳夜寒所展現的時光長河中,有自己要登頂十三境的理由。於是當下開了口:
「我師父,真是他人所殺?」
徐清沐盯著眼前人,等著答案。可很快,徐清沐便釋然的笑了笑:「算啦,有些答案,還是我自己找比較好。」
隨後便轉身離去,伸手擺了擺:「你可別想著耍賴啊。」
左秋涼眉角有些下彎:「像極了我年輕時候嘛。」
就在這時,一隻紅嘴黃雀鳴叫著落在肩頭。那道人伸手於黃雀嘴邊:「吐出來。」
不過一掌之大的嬌小雀身,硬生生將嘴巴撐大,吐出了一枚刻有「生」字的銅錢。隨後左秋涼用手指輕彈鳥喙,罵了聲:
「沒用的東西,連個主子都護不住!」
黃雀似乎很委屈,嘰嘰喳喳,翅膀撲棱。
左秋涼看也不看,對著黃雀吩咐道:「護住曹彤,再有差池,碎你金身,讓你萬劫不復。」
那黃雀似乎很是害怕,撲棱著翅膀飛起來,消失於高空。可隨後被一道符籙追上,貼於腳裸處,在黃雀驚恐之下,砰然炸裂。頓時纖細雙腳鮮血淋漓,疼的黃雀鳴叫不已,左秋涼聲音在高空響起:「再敢踩我肩頭,下次直接碎你道身。」
撲棱著翅膀的紅嘴黃雀雙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長了出來,只是眼中恐懼更甚。接著瘦小身軀迎風暴漲,很快化作渾身浴火的碩大鳳凰,一聲啼叫,聲震四方。
地上道人將銅錢高高拋棄,隨後用手背接住,另一隻手手掌向下,扣住銅錢。可隨即給了自己一巴掌:
「正反面都是『生』,我還測個屁呀。」
嘆口氣:
「那老傢伙也不知死沒死.……」
隨後將銅板揣入懷中,方才想起昨晚那嬌弱無骨的陳贇,只可惜本該春風雨露一夜覆的良辰美景,卻著實讓這左三知提不起心勁。
可當下還是整理了笑容,對著遠處坐於屋內休息的美人,大聲喊道:
「小贇贇,我來啦!」 ……
盤坐於錢塘江岸邊礁石上的光頭道人,閉眼打坐。頭頂雙魚轉動,甚至玄妙。身邊早已經沒了那個唇紅齒白的小女孩陪伴,此刻岸邊浪拍礁石,聲若奔雷。
驀然,那打坐入定的老道人突然睜開雙眼,不似常人圓形黑色眼珠,老道人一雙目光如炬的眼內,有「卍」字轉動。老人哈哈大笑,突然起身,一雙光腳站在礁石上,雙手合十:
「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江面上浪花拍岸,江面下暗流涌動。 ——
劍氣閣閣內所有人皆口吐芬芳,對著上空站定的白髮少年表以問候。
太欺負人了!聽聽這話,借你女兒用上幾日,不借還罵人小氣!
閣內一眾愛慕司徒靜的年輕翹楚,再也忍不住。不顧家族中長輩規勸,提劍便上。可連那十二境閣主司徒穹都無可奈何的白衣少年,又怎是這些毛頭小輩可敵的?不大一會,形形色色數十人,便如仙女散花般自高空而落。更讓人氣憤的是,傅仙升還不忘豎起個中指,不停來回擺動。雖然連他也不知道這姿勢代表著啥,只是師父說這一招,可令梨蘭宮一眾女修,須臾間便戰力全失,全身痙攣不止。
未經人事的傅仙升,只知道這一招名為:指探仙人洞。
蘆三寸的兩徒弟,江湖人皆稱奇,年過半百,卻無一不是雛兒。對於這傅仙升,數十年前在江湖上更是讓人膽戰心驚,曾以一己之力,破上萬人宗門,從山腳殺到山頂,無一人生還。至於原因無人可考,畢竟宗門內盡數被滅,江湖人大多猜測是與女人有關。
所以從那時起,得一人送外號:人屠。
後有江湖俠義之士,自發組織,以眾人成圍困之勢,滅殺傅仙升於荒野。再到後來,人屠師父出手,以通天秘書手段招齊魂魄,放置於仙人遺蛻中,復活了他。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然自那后傅仙升功力大跌,可得了這仙人蛻之後,前途將會更加大好。
只是從那時起,人屠便消失在了江湖。有人傳言雖然復活,可功力全失,那人受不了打擊,歸隱山林;有人傳言說他在重新修鍊,就等著找圍殺他的人復仇。一時間江湖流言蜚語蓋過風塵女子榜,鬧得沸沸揚揚。再到後來,再也不見傅仙升重出江湖,便慢慢淡去了。
如今,已是十一境的傅仙升重新站在了劍氣閣大陣外,叫囂著要用人家女兒幾日。
有好事者於遠處圍觀,估計很快,傅仙升強搶人女的消息,又會傳出江湖之中。
那白髮少年也不在意,看著已經被一劍劈落回大陣內的司徒穹,挖了挖鼻孔,漫不經心道:
「想好了沒,就借三日,實在不行,兩日也行。」
殺人誅心,將「夜」字換成了「日」字。
又用手指彈掉指尖骯髒,那鼻屎似乎粘在了手指上,揮之不去,白髮少年便低頭,用另外一隻手指去扣指縫,好久之後,才重新抬起頭,眼中多了些不耐煩與戾氣:
「不同意?那我便搶好了。」
接著便氣勢一變,頭上白絲飛舞,在少年身後,緩緩出現一尊巨大法相,雙手捏訣,俯瞰人間。
「十方神王——伏羲印!」
背後法相一掌拍出,劍氣閣大陣裂紋四起。
………… ——
自從蔣桃枝入了榮寧宮,太子徐培便有些不太正常。
蔣桃枝修鍊,徐培便蹲在一旁樂呵呵觀看;釣魚便潛入水底掛魚;看書則遠處大聲誦讀聖賢,總之,有蔣桃枝的地方,太子徐培皆隨之。
葉妃有些好氣又好笑,怎麼見了這桃枝,兒子變得更像兒子了?
可令蔣桃枝有些氣憤的是,徐衍王好像對此並不干涉,任由兩位年輕後輩彼此打鬧。忍無可忍的蔣桃枝終於在一個月夜,堵住了雙臂還未長好,卻在艱難布置一些星星的徐培。
看著忙碌不停、不讓太監宮女出手幫忙的太子,蔣桃枝心生疑惑:
「這是幹嘛?」
徐培頭上有汗,卻抬不起手擦拭,只得搖頭在衣服上蹭了蹭,咧開一口白牙:
「昨夜做夢,漫天繁星很是漂亮,便想著做於你看。」
說罷,用纏滿紗布的手臂艱難貼了一顆星,偏頭看蔣桃枝,咧嘴一笑:「你可知——」
「昨夜星辰恰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