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用桃枝的桃枝
從校武場上下來,左秋涼第一個帶頭鼓掌,屁顛屁顛奔向徐清沐,豎起一個大拇指:
「精彩精彩,徐公子如此厲害,還學什麼符道?劍道修為,指日可登頂!」
李誠儒眼睛睜的忒大,原本以為自己拍馬屁功夫已經天下無敵,這人是從哪冒出來的天選之子?當即丟下另外四個剛寫的字給胖子,笑呵呵搓著手迎了上去:
「這位小兄弟,我看你骨骼驚奇,我這兒有一本秘籍,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說罷掏出更加厚實的《雲上朗朗八十一錄》,故意在左秋涼麵前顯擺幾下。果不其然,那背著厚重行囊的男子,頓時來了興趣,連忙將背後大包裹扶正,湊了過來。只一會,一老一中年兩人,相談甚歡,相見恨晚。
徐清沐搖搖頭,並不理會這幾乎要耳鬢廝磨的二人,心中腹誹,只不過是沆瀣一氣的酒色之友罷了。
牽著林雪的手,兩人悠閑往回走。路過轉角的閣樓時,林雪故意緊了緊抱著的徐清沐胳膊,徐清沐倒是沒在意,只是躲在後面的曹彤面色陰沉。
胖子拿著李誠儒給的四個字,也心滿意足往回走。不過當下陳蓉像是貼在了胖子身上一般,舉止親昵不輸徐洛。胖子心中暗暗叫苦,可也毫無辦法。
林雪和徐清沐拐進了陳家水上長榭,看幾尾彩色龍鯉在水中徜徉,看夕陽西落。徐清沐突兀的笑出了聲,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
「怎麼,覺得在做夢?」林雪問道。
「嗯。」徐清沐如實回答。
「以前,總想著練拳練了十萬遍,揮劍揮了十萬遍,就認為學了拳,練了劍,就可以回去找你了。可後來啊,才知道這世間的路好難走。就想著,你別來了,萬一再遇危險,該如何是好?」
徐清沐抹了把臉,繼續說道:
「可你突然出現在我身邊,就讓我像做夢一樣,不敢相信。」
林雪言笑嫣然,指了指自己的粉唇:「要不,你再親一下,確認這不是夢境?」
徐清沐站定,表情一臉認真,就要湊臉上去,卻被林雪笑著推開:「好啦,還有人看著呢。」說罷偷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亭子,果然看見曹彤偷偷跟隨,淚眼婆娑看向這邊。
「這小妮子,好像很喜歡你哦?」
林雪笑意深邃。
徐清沐撓了撓頭,趁機岔開話題:「林雪姐姐,這四年你一直在伏牛鎮嗎?我看你拿了劍,也學了劍嗎?」
林雪笑嘻嘻用蔥指點了點徐清沐的腦袋:「以後你就知道啦。」
夕陽又斜,閑照人間靜好。 ——
身在皇宮的太子徐培,一大早就接到了父親徐衍王的聖旨,梨蘭宮的女修將要進京面聖,這段時間的起居由他負責。
太子懶洋洋躺在由青藤捆綁而成的吊椅上,身邊放著師父聞人博的佩劍——無邪。
「師父,梨蘭宮到底是群什麼樣的組織?」因為好奇,所以開了口,想著聞人博好歹見多識廣,應該有所知。
依舊渾身裹在黑霧中的聞人博從打坐中睜開眼,吐出一口濃重黑霧,隨後又緩緩將霧氣吸回體內,這才站起身,笑著解釋道:「一群修女罷了,不值一提,不過姿色倒是不凡。」
徐培也同樣翻身而坐:「父皇說此次梨蘭宮出了百年內第一個天道女修,只用一根桃花枝便挑翻了一眾同輩高手,甚至葉家劍冢被譽為葉離之下的葉凡塵,也敗在其手下。」
聞人博有些詫異,天道?這倒是不一般。
梨蘭宮同樣主修劍,卻與世人有所不同。葉家劍冢以劍證道,而那梨蘭宮,只與成年後後輩覺醒的資質有關。資質越高,便可承載的先輩傳承越高,未來成就便越高。
資質分為人道、地道、天道。
上一次江湖傳言的天道傳承人,已是兩百年前,最終那一袖藏百劍的天道女修,坐化於世世代代由梨蘭宮看守的升仙台上,一身修為盡數散去,被梨蘭宮秘法收集,等待下一個天道傳人。
「莫不是你這次需要接待之人?」聞人博問道。
徐培懶洋洋輸了個懶腰:「聖旨上說,這女子年芳十八,姓蔣,因為喜歡用桃花枝,便自己給自己取了個名字——桃枝。」
隨後又補充道:「十八歲,有點老啊。」
聞人博笑道:「怎麼,有想法?」隨即站起身:「女大一,不成妻,女大二,抱金塊嘛,要不為師幫你擄來?」
徐培連忙擺手:「得了吧師父,我這一輩子的貞潔,可是要留給心上人的,強買強賣,算哪門子事?」
一師一徒閑聊些時光,半晌,徐培自言自語道:「師父,你說那徐清沐如何了?」
聞人博嘆息一聲,同境之戰沒能殺掉那賊子,反而讓皇上知曉了他太子的身份,雖然沒有過多干涉,可以後再想刺殺,比登天還難。
可也不算一無所獲,聽聞那同境一戰之後,徐清沐的登仙橋徹底斷裂,以後絕無登頂可能,心下便有些安慰。
「登仙橋斷裂,這輩子也就無緣下三境,放心,成不了你阻礙。天道之爭,你勢在必得。」
徐培絲毫沒有開心跡象,反而有些憂愁,眉宇間有些愁眉不展:
「我那從小就離開的劍侍,想來現在也有十八了吧?」
徐培伸手摸向無邪劍,眼神有些縹緲:「不知道現在如何,說好了等我的。」
已是七境巔峰的太子徐培,眉間不曾舒展。
…………
一直到第二天,徐培才極不情願前往皇宮正門口,接待梨蘭宮天道女修。聞人博並未現身,而是由葉妃陪伴著太子,前來等候。
看著自己兒子一臉的不開心,葉妃輕啟芳唇:「說不得是位大美女呦,開心點嘛。」
太子眉頭微皺:「娘,我都十六歲啦,不要在摟著我啦。」徐培掙脫葉妃的懷抱,向稍遠些地方站立。葉妃捂嘴而笑,打趣道:「呦,我兒子長大啦,知道避嫌啦。」
談話間,正門口遠處一行身影漸漸走近,徐培整理好衣衫,皇家貴胄應有的禮儀,這將來有可能是一國之君繼承人的太子,當然一點不能少。
目光所及的一里之地,徐培便迎著眾人而去,直到走近,才看清了對方一行六人,兩男四女,女生皆白紗覆面,頭髮高高束起,一身白衣裙乾淨利索,給人一種爽快之感。男生則背負長劍,面容雍雅,身上所穿之衣皆綉紅色梨花標誌。
徐培上前行禮:「父王身體抱恙,特命我前來迎接梨蘭宮各位遠客。」
一板一眼,興趣乏乏。
「多謝殿下,桃枝有禮了。」不見來人面容,卻有清脆之聲傳來,聽得眾人是心曠神怡。
徐培做了個「請」的表情,隨後一行人徒步入宮。
徐衍王壽宴,四大上宮學院皆派人前來祝賀,只是徐衍王只安排了徐培親自迎接梨蘭宮前來行賀之人,所圖用心,可見一斑。當下,一行遠方而來的客人,便住進了葉妃的「榮寧宮」。
晚宴過後,徐培按捺不住,終是開了口:「聽聞桃枝姑娘得天道傳承,想來修為定是登峰造極,在下駑鈍,剛好也是七境劍修,不知姑娘可否賞臉,指點一二?」
這話說的並無毛病。廟堂也好,江湖也罷,尋常切磋,點到為止嘛。
姓蔣名桃枝的梨蘭宮首魁,出乎意料之外的點頭同意:「殿下,請。」
三名女性隨從並未跟隨,兩名男性倒是執劍前往校武場。對此徐培並未多說,護主如此,反而倒是好事情。不消片刻,一行四人便到了校武場上。兩人分開站定,晚間有微風拂過,徐培下意識嗅了嗅鼻翼。
沁人心脾的體香。
「桃枝姑娘,小心了!」
「殿下也是。」
話音剛落,徐培率先出劍,無邪在太子手中猶如活魚,一劍刺出,速度極快。蔣桃枝卻不見有何動作,憑空拿出一根三尺來長的桃花枝,枝頭有一朵桃花盛開。只是隨意向下劈動,卻剛好撞上欺身壓近的無邪劍。脆弱不堪的桃花枝和無邪硬拼,這桃枝姑娘,當真如此自信?
可令人詫異的是,堅韌的無邪竟然被硬生生彈飛出去,而那桃花枝,連破損都沒有。
奇了怪哉!
徐培後退,不相信般再次出劍,只是換作一道巨大的劍氣,青黑色劍氣涌動,直劈面前嬌人而去。這一劍徐培用了全力,可隨即有些后怕,若這蔣桃枝無法抵抗,反而負了傷,該如何向父王交待?心思活絡間,對面的女子卻依舊平靜,直至劍氣將至,才輕抬手腕,又是一記簡單無比的上挑,氣勢洶洶的劍氣,便被打散掉。
接著,蔣桃枝主動出擊,只見一身白衣、面覆白紗的梨蘭宮女子輕輕踏出一步,還未待徐培反應過來,便被一棍挑飛愁離,再一踏腳,纖纖玉手成掌,輕拍徐培胸口。
徐培只覺得有山壓於胸膛,接著無比強大的衝擊力隨之而來,儘管用盡全力,可還是整整退了十一步!
要知道徐培和聞人博切磋時,拼盡全力之下,最多退十三步。
好強!
太子徐培只覺得那蔣桃枝不動時如嬌花照水般嫻靜,可一旦動起來,卻有著泰山壓頂般的氣勢!
隨即舉手認輸,原本對此人不屑一顧的太子起了好奇心,這白紗之下,究竟是何等容顏?
於是在蔣桃枝收起桃枝往回走時,徐培猛然加速,趁其不備,用手挑飛了那覆面白紗。蔣桃枝避之不及,從沒想過這太子如此大膽行事,當下面露驚懼,獃獃站在原地,竟忘記了遮蔽嬌容。
本是一時興起,此時的徐培卻直接看呆在原地。
晚風拂起的長發下,有白鵝照水之秀臉,一雙月牙般的眼睛上,睫毛扇動,眉下是水靈的明眸。流動的眼睛,軟潤的頷頰,玉蔥似的鼻,桃綻似的唇,恰便是檀口點櫻桃,粉鼻兒倚瓊瑤,連帶著尖尖下巴,也點出了無窮意境之美。
這一刻的徐培,只呼氣卻忘記了吸。
好美!
呆住的還有同行兩名男性,其中一人愣愣的搗了搗身旁之人:「許三字,咋整?」
被稱為許三字的男子同樣瞠目結舌:「咋整?要麼殺,要麼嫁,這挑白紗之人可是太子,殺得了?但死罪可免,這太子,活罪要受了啊……」
隨即想起什麼似的,滿臉怒意:「別他-媽叫我許三字,不許拆開讀我名字!」
「好的許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