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
這是兩人成年以後第三回對面相見。只隔著一層薄紗蓋頭,喬璦還能感受到他火熱的視線和帶著酒氣的呼吸。
杜季延盯著縮坐在床邊的新娘子,一身花衩禮衣勾出寬肩窄腰。上好的雙宮綢如水紋溫潤細滑,隨著身姿的起伏緊緊裹在身上,連呼吸時胸前輕微的顫動都清晰可見。他站了一會兒,線條冷厲的下巴動了動,咧開嘴慢慢笑了。
有兩位堂兄掠陣,他並沒有喝太多。進來前用涼水洗過臉,這時候正是精神振奮,無比清醒。杜季延有些急躁地走前一步,然而新娘子頭上礙眼的蓋頭又讓他醒悟過來。他快步走過去,拿起桌上的秤桿往上一挑,紅蓋頭就落入他手中。
昏黃的視線中忽然有燭火映照過來,喬璦被晃得眨了眨眼,緩緩抬起頭來。
屋內皆是床榻簾幕皆是大紅色,喜慶而熱烈。而就在這種讓人血脈僨張的色澤中,坐在喜被上千嬌百媚的小娘子怯生生望著人,迷惘中似乎在等他引導著方向。
杜季延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抖動了下,用盡了所有的自制力按捺住身體的躁動。斟酒時一不小心晃了一下,本來只想做個樣子的玉杯竟然被斟滿得溢出來。
他在心裡默念了一句酒滿茶半事圓滿,這才端起酒用平生最溫柔的聲音道:「娘子,該喝交杯酒了。」
這一聲娘子他喊得自若,沒有半點剛拜完堂的生疏。喬璦覺得攥著袖子的手都滑溜溜的汗濕了,喉嚨動了動卻根本沒有發出聲音來,又垂首點了點頭。
她日子過得清凈,以前也根本沒有人跟她提過成親是怎麼一回事。只有前幾日顧府的婆子大體交待了一些,卻讓她更無所適從。
尤其是現在兩個人單獨在這個密閉的屋子裡,杜季延走近一些她就覺得渾身都不對勁,更想不起那個婆子的吩咐,只牢牢記得一句話:都順著夫君就行了。
酒甫一沾唇喬璦就皺起了眉頭,然而眼角餘光看到杜季延已經直起了杯子,也一咬牙仰首就將酒盡數倒了進去。
房裡備著的酒杯並不大,盛滿了大約也只有一兩酒,畢竟誰也不想洞房花燭夜兩人都喝得醉醺醺的。然而這個酒卻是烈酒,杜季延本來就倒得滿,她又喝得急,嗆了一口后倒有半數都流出來。
帶著酒氣的液/體沿著白皙修長的脖子沒入禮衣中,胸前頓時有濕/潤的感覺傳來。她掩飾地拉了拉衣裳,卻發現杜季延的視線也隨著那透明的液/體黏在那一處。
「你……」她羞怒地正在讓他非禮勿視,面前燭光一暗就撞入一個堅硬的胸膛。
黑髮鋪灑在榻間,那一身禮衣很快也像蓋頭一樣被遠遠扔開。雪白的肌膚與紅被黑髮相映襯,勾得人目不轉睛,又透著任人採擷的柔弱。
喬璦怎麼也想不到他瞬息之間變得如此粗魯,才要開口只覺一陣清涼,身上又被剝了個精光,接著那高大精壯的身軀就壓了下來。
*還長,除了聽房的人知曉一星半點,也只有其中二人方知苦甜了。反正到了第二日,喬璦軟綿綿地縮在紅被中全身彷彿被馬車輾軋過,杜季延卻是全然不同的容光煥發。
「娘子,該起來了。」杜季延素來警覺,外頭守夜的人只敲了一聲門他就醒來,梳洗過後才來叫剛合眼不久的喬璦。
雖說兩人都是三更才歇下來,但如今杜季延神清氣爽地站著,喬璦的眼皮子卻似有千斤重。她覺得自己才剛剛閉上眼,渾身上下每一處都透著痛楚,那耳邊的聲音卻喋喋不休,甚至還有粗糲的手托著後頸要強行將她抱起來。她心中頓感委屈,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落下來。
正將人摟在懷裡的杜季延看得清清楚楚,頓時慌了神,連忙將人輕輕地放回被窩裡。昨晚睡下后喬璦身上只穿著半臂內衫,經過他這一番不太純熟的動作,白/嫩的小肚子也露了出來。放眼望去,只見手腳、胸前原本白皙的肌膚上布滿了或青紫或赤紅的痕迹。
杜季延心疼不已,想起昨晚她三番幾次哭求,自己卻還是把持不住一直弄到三更。父母向來隨和,想來也不至於因為這一日去晚了責備,便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沒事兒了,等你睡醒了咱們再去給爹娘看茶。」
說罷他抽出自己的手,想要先到前廳去說明一番,也省得祖父和大伯二伯兩家人都在空等。誰知他這麼一說,喬璦卻是猛然清醒了一些。
她原是因為太疲累,徹底將這事忘到了九霄雲外。但當這兩個字被提起,一下子就反應過來。
杜季延正伸手去拭她濕潤的眼眶,兩人眼神碰了個正著。喬璦剛才泛淚時確實還不清醒,這時反應過來也有些羞澀,迴避了一下他的動作,低聲道:「讓杏初來。」
她的喉嚨十分沙啞,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你先睡吧,我跟爹娘說一聲就行了。」杜季延原就是不想讓那些丫鬟進來看見她,將絲被拉至她的肩膀,在她額頭親了一下。
「不行。」喬璦因他輕柔親昵的動作呆了一下,等聽清他說了什麼就連連搖頭。新婚頭一日就睡懶覺,定會給公婆留下不好的印象。便是他去解釋,又有什麼好說的?要是讓杜家上下都知道她被折騰得起不來床,今後還要不要出去見人了?
杜季延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執著起來,但他自然不會在這樣的小事上與她爭執。何況見到她這樣積極,他心底里還是竊喜的。雖是心疼她,但奉茶后只要快些回來,還能睡個回籠覺。
杜府男丁眾多,人氣旺盛,果然與涼國公府氣氛極不相同。他們來到前廳時,杜老爺子並大伯二伯兩家與杜季延父母正在說話,一片言笑晏晏。
喬璦依次奉了茶,接茶的人皆是笑吟吟地摸一把她的手,然後塞過來一個紅封。其中以杜老爺子和婆婆楊氏的心情最好,除了紅封還摸出鐲子往她手上套。
喬璦知道有些人家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對晚輩的喜愛,道了謝接過就戴在手腕也不取下來。兩個伯母也依次與她說話,語氣之中多有維護。直言日後杜季延凡有不聽話的,都要家法教訓。
他們婚期前後只有三天時間,或許因為接著就要離京,這樣輕鬆的時刻也沒有太多,杜老爺子緊接著就問起杜季延對前去西南州的準備。喬璦對外事了解甚少,只聽他應答自如,不一會兒幾個長輩便趕著他們回去好生休息,養精蓄銳準備趕路。
來時天色稍暗,心情緊張,又是杜季延幾乎在托著她走,並沒有看清周圍的環境。這時候走回去才看到出了杜府,他們兩人住的竟然是獨門獨戶的院子。
「你……你要帶我去西南州?」發現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喬璦心情鬆懈下來。杜季延似乎不喜歡丫鬟跟在身邊,此時就只有他們兩人並排而行。他配合著她的腳步,走著走著幾乎就停了下來。
聽到她的問話,杜季延側過身來面對著她,神情嚴肅。
「叫夫君。」就在被他看得心一點點提起來時,他突然開口道。
「夫君?」喬璦茫然地重複了一遍,然後才意識到他的意思,頰邊飄上紅暈。她確實還沒有好好想過這兩個字的意義,也不習慣掛在嘴邊。
杜季延滿意地翹起嘴角,伸手環住她的肩:「對,我們要去西南州。娘子可願意?」
他對這兩個字上了癮,恨不得與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蓋上「娘子」這個戳,無時無刻不在宣告著兩人的關係。
喬璦略覺得有些彆扭,但也沒有體會到他的小心思。見他面帶期待,不知怎麼地感覺出他心中的猶豫,便安撫地笑道:「當然願意。」
她並非沒有聽說西南州的種種,卻從不曾因此而驚懼。離開京城,經歷途中的風景去到另一個地方,是她夢寐許久的事。
「你放心,我一定會護你周全的。」杜季延將她牢牢箍在懷中,鄭重地承諾道。明明留在京城裡她能過得很好,卻因為他的私心要奔波吃苦,只要想到這個他就無地自容。然而他更不能想象,如果她不在身邊,漫長的日子該如何度過。
喬璦有些吃疼,但兩人肢體相貼時,他燥熱的體溫和強有力的脈搏跳動傳過來,想要提醒的話就沒有說出。
每一次相見,他都在不斷地做出承諾。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認定了自己,但總能在他的話語中感受到拳拳愛惜之心。
「好。」她的眉眼彎起,露出從未在他面前展示過的甜笑。這一刻她的心無比柔軟,第一次將信任交付在這個男子身上。
杜季延看得呆住了,放開環住肩膀的手,又將她攔空抱起,大步往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