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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十

  第14章


  「子桓,你怎麼來得如此匆忙?」涼國公緊張地壓了壓袖口,壓低聲音道:「也該遣人通知一聲,我好讓人去接你回來。」


  「豈敢如此勞煩國公爺。」顧子桓微微傾身側坐,上揚的嘴角露出一絲淺笑,俊美的臉上帶著年輕人的朝氣蓬勃。


  然而他越是這般冷靜從容,涼國公心裡就越是沒有底:「一家人說什麼客氣話。對了,岳丈大人……近來可好?」


  「挺好。」相對他的坐立難安,顧子桓坐得穩如泰山,彷彿知道他未盡的話想問什麼:「他們多年挂念璦兒,這次我進京應考,數次囑咐我前來照看。」


  涼國公聽出來顧家只有他一人進京,立即鬆了一口氣道:「你離開時尚且年幼,想必對京城也不太熟悉了。不如就住到府里來,既能安心讀書,又能見到璦兒。」


  「是啊!」趙氏原是準備勾著涼國公,趁他耳軟時對喬璦的嫁妝鬆鬆口,誰知鬧得正火熱,就被半途殺出的顧子桓打斷了。她換上了得體的芙蓉色銀絲邊紋對襟紗衫,頭上只插著一支金鑲珠翠簪,唯有眉梢仍透著未散的春意。


  她好不容易得到這個說話的機會,熱切道:「如今的客棧人來人往,沒得擾了你做文章。子桓喜歡什麼樣的院子,盡可以同我說。」


  顧子桓眉眼一揚正要說話,忽然聽得廳門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他抬眼望去,只見一個嬌小的女孩兒籠在琥珀色及地百花裙下,外邊披著月牙色盤花綉金碧霞羅。及腰的長發烏黑濃密,綰起的桃心鬢上挑著纏枝玉翠,眼帶遲疑地望著裡面。


  「璦兒?」剛才的從善如流在這一刻不知所蹤,顧子桓倏然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面前。


  「小舅舅!」喬璦仔仔細細地望著面前的人,只一眼就看出自己與他長相神似。只不過小舅舅不似自己瘦弱,多了幾分男子的英氣。她猛地投入他張開的手臂,最後一點忐忑也在他的擁抱下化作真實的激動:「小舅舅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日剛剛入城。」顧子桓抬起手環著她的肩,雖然失落當年只會睜大了眼看他的女娃娃出落成了大姑娘,但又覺得如此嬌小的她依然是應該被捧在手心的小姑娘。想到這樣的女孩兒要落入身高體壯的杜季延手中,心中又是酸又是苦又是痛。


  喬璦聞言彎著眼笑了笑,又抱緊了他的手臂,十分滿足。


  這一幕落在廳里兩人眼中,皆是心涼了半截。涼國公想得不多,只以為這個長女素來是清冷獨立不撒嬌的,也習慣了她對自己恭敬有禮卻不親熱的態度。誰知今日不過是初次見到顧家人,卻是又跑又摟,連那笑容都多了往常沒有的喜悅。


  「咳咳。」涼國公清了清嗓子,實在是不滿他們兩人抱在一塊。雖說是親舅甥,但畢竟男女有別。何況便是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從不曾在璦兒那裡得到過如此禮遇。


  顧子桓放開手,輕輕看了涼國公一眼,然後領著喬璦坐在自己身旁。


  「璦兒,這便是你的子桓舅舅,難為你還記得了。」雖是已經相認,坐下來時涼國公仍舊酸溜溜地介紹了一句。


  有丫鬟換了新茶,喬璦接過來端到顧子桓手邊,柔聲道:「小舅舅,喝茶。」


  顧子桓摸了摸她的頭,接過來當即喝了一口。


  涼國公看得眼紅,忽然又記起喬璦剛從別院回來時似乎也曾做過類似的事。那時她個子還更小些,踮著腳從丫鬟手裡要了茶水送到他和夫人面前。他約莫也是誇讚了她,但緊接著她便在夫人面前碰翻了茶盞。


  想到這裡,他不由看了趙氏一眼。


  趙氏被他看得心下惶惶,又見到顧子桓與喬璦如此熟稔的模樣,暗恨顧家人來得時機太不湊巧,一邊懊惱當初鬼迷心竅動了庫房的東西。


  「璦兒。」縱是心中都五味陳雜,夫妻倆卻都不敢出聲,便聽得顧子桓在一旁與喬璦說話:「你如今可有字了?」


  「還未曾取字。」喬璦搖了搖頭。


  顧子桓又看了涼國公一眼,笑道:「正好,當年可是說好該由父親給你贈字的——舒窈,這是父親托我帶給你的字。」


  他來時並未攜帶包袱,這時才從懷中摸出一張薄薄的紙,展開遞到她手中。信箋已經泛黃,裡頭卻還帶著壓花的形狀,中間用端正小楷寫著兩個字:舒窈。


  喬璦眨了眨眼壓下淚意,又看到小舅舅變戲法般舉著一個金手鐲,親自幫她套入腕中。


  「正好合適。」顧子桓頗為滿意,示意她晃了晃手,發出清脆的叮鈴之聲。


  原來手鐲中間是鏤空的,裡頭有幾粒同樣質地的小珠子,抬起手腕便滴溜溜地轉。仔細看去,內側還刻著兩個小字。


  「這是父親早早為你備下的,如今卻不太適用了。」待她坐回遠處,顧子桓才慢慢道:「你自小清苦,幸而長大后性情堅毅,娟好靜秀。以『舒窈』二字,望你今後無憂多樂,平安順遂。」


  「謝謝外祖。」喬璦知道他此時說的定是外祖取字時的贈語,垂頭哽咽:「璦兒謹記。」


  涼國公府里一團和氣時,煙波樓仍是劍拔弩張。杜季延將人領到三樓,高秀菁等自是無人理會的。他原有心要在顧家人面前表現一番,誰知到了三樓,另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話,似乎全然不擔心剛才的事情,倒是讓他沒有了發揮的餘地。


  偏生顧格非上來后似乎又改變了主意,什麼都不曾說只冷冷看了他許久就離開了。


  他似乎不太喜歡自己,杜季延有些憋屈地想。顧相的幼子,名子桓,字格非。這可是他未來的小舅舅啊!他想要追上去,但剛剛話中已經攬下了這件事,只得在何晏止的提醒下眼看著他走遠。


  「德澤兄,賠你扇子的人來了。」他們三人占的正是視野最好的房間,站在窗邊就能將夫子橋一側的動靜一覽無遺。何晏止一直興緻勃勃地坐在上頭嗑瓜子,看到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朝煙波樓奔來時就高興地跳了下來。


  「公子這把扇是……」杜季延先前太過緊張,又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顧子桓身上,這時候才注意到他的稱呼,不由低下頭去看闞德澤仍握在手中的紙扇。


  闞德澤脖子上的傷口並不深,這時候連著滲出的血珠已經凝固了。他的扇子也極其普通,除了正反兩面各寫著「德澤」「世善」兩字外毫無特別之處。


  然而這四個字卻是當年陛下御墨寫下,命人送到千里之遙的南安闞家。


  杜季延這才知道他們有恃無恐,原來是早就挖了坑在等著人跳。


  三人又等了會兒,卻遲遲沒有聽到聲響。何晏止不耐煩地走出去,卻是撞見急匆匆跑來找人的穆王府方管事。


  「方管事?」杜季延意外地喊住他。方管事向來甚少離開穆王府,就是大掌柜求救,在穆王眼裡也不值得方管事親自過來。


  「杜大人。」方管事跑得滿頭大汗,饒是素來能幹,也為穆王此次不太厚道的舉動而略顯得窘迫:「杜大人,王爺要啟程前往西南州,向陛下點了您隨行。」


  杜大人眼看好事將近,又是陛下親自指的婚。如今明眼人都知道他肯定還要去外地出任,陛下遲遲沒有任命,不過是心照不宣地等著婚期罷了。


  而王爺剛剛被陛下召入宮中,領了密旨不日就要出發,杜大人的婚事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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