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9

  嗯,如今你想見她還真不容易。


  想想,只有餘仙想見才能見著的地方。


  余仙還不是納悶,這孩子傷的真是蹊蹺,一身毫髮未傷,就是後背兩片蝴蝶骨那裡一片漆黑,像燒焦了的煤炭,四五天過去了人也不見醒,心肺功能都是好的,呼吸也平順,甚至看上去酣睡滿足,愣似昏睡將養著呢……


  反觀弟弟餘罪的情況就相當糟糕了,

  傷重,命在旦夕,四五天里下過十幾次病危通知了……


  余仙透過玻璃窗看了眼女孩兒俯趴側顯出的臉龐,出來了,

  「都落實好了,一旦有變故都可以應對。」張乾一旁低聲彙報,

  余仙兩手背後,垂眸,「你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張乾嘆口氣,「我還覺得您不該留這點仁念,小罪就算故去,身後名聲還是得顧呀,本來這件事就是他二人合力而為……」


  做的是這個打算:

  如果餘罪挺過鬼門關,正式公布「戰機攝錄」這件事的原委時,韓子牛就會被獨自拱上前台,皆系她一人所為,她全責,餘罪清清白白從此次事件中解脫出來。


  如果,餘罪過世,也就不牽連旁人了,人已死,事皆畢,提都不提韓子牛,餘罪全責,就讓這件事隨他一同葬進棺材里吧……


  所以,在目前餘罪生死不明的情況下,先將韓子牛藏了起來,一切面上的事都做的很平,暫無風浪……也就是說,韓子牛的未來走向,系在餘罪的命上:餘罪活,她就「死」;餘罪死,她得「活」……


  余仙疼愛弟弟的這種方式,半邪半正,其實,也一貫如此,對餘罪,能驕縱上天,也能嚴厲非常,這也源於余仙確實十分珍視這個獨弟,太珍視了,反倒不知該如何管教好了,何況幼弟還是個聾啞孩子。


  送走余仙,張乾返回八總六樓。韓子牛並未藏遠,人一直在余仙隔壁一個較隱蔽的病房內,當然,知曉範圍非常小。


  當然最關切的還是餘罪的情況,


  八總最精英的醫療專家組已經不眠不休努力近一周,全力就為挽救這顆年輕嬌貴的生命,

  專家們彙報完出去了,病房裡,唯留下張乾和警備司的李齊方,

  張乾注視著病床上生命跡象正在一點點流逝的少年,嘆息地輕輕搖搖頭,「不中用了,能拖這些時好像都是天給的,」


  李齊方鄭重問,「是不是要把那女孩兒送走了,」


  「既然小罪走到這一步了,是該把後事料理料理了,余先生的本意就是既然小罪已逝誰也不牽連了,哎,終究還是女孩子命大福大,一場車禍,小罪好像一摔就死,她不僅命保住了,玩一把刺激,還能全身而退……」


  正說著呢,


  忽然聽見餘罪那床邊發出細響,兩人回頭一望啊,大吃一驚,餘罪那吊著點滴的手使勁兒拍著床梆子!

  趕緊跑過去,彎腰,「小罪,小罪,」


  小罪竟然緩緩睜開了眼,因為他使著勁兒,被張乾握住的手還握著拳,


  「別是迴光返照,」一旁彎著腰的李齊方低聲急促說,

  張乾回頭望他一眼,

  略一頓,

  「趕緊去通知余先生。」


  也是,如果真是迴光返照,這最後一面無論如何是要余仙見見的!


  哪知李齊方才要轉身,忽然聽張乾一聲喊「小罪,使不得!」


  再一看,原來小罪竟然伸手去拉開嘴裡的呼吸機插管,這時候他勁兒更大,握拳的手一把又反抓住張乾的手腕,眼睛睜著,一絲不像垂死之人,格外清亮犀利,唇間蠕動,「我要不死,你們要拿子牛怎麼著兒!」


  別怪李齊方嚇著,就連張乾都驚震不已,


  小罪眼中的光亮越來越清晰,鋒利竟如一把刀了!

  「小罪,你先顧自己的身體……」張乾還算鎮定,一手被他緊捉著,一手放下往後直擺,示意李齊方趕緊出去喊人,

  卻,

  李齊方一拉開房門,刺耳的爭吵聲就衝進來了,

  「易主任您不能這樣!……」


  撲面而來就是劍拔弩張的殊死仇敵!

  乖乖,看過去走廊全是大兵,一眼就看到易翹臉沉得跟閻王似的往這邊而來,誰攔都是一推,簡直就是神攔殺神,佛攔弒佛!

  張乾顯然已經被外面的吵鬧引去些注意力,可眼下是小罪最關鍵的時刻,誰來都打攪不得!他怒聲向李齊方喊了句,「先打電話!!」示意先給余仙打電話,李齊方趕緊又合了門,掏手機,手都在抖一樣……


  而,這時候,

  本想安撫好小罪的張乾根本脫不了身,


  小罪力氣好大,


  他甚至拽著他的一隻胳膊起了身,


  仰著頭,無聲地,

  眼神無比晶亮,甚至,妖異,


  「你聽好,我死不了,也不准你們動子牛,我要娶她,跟我哥說,我要娶她!她能嫁我我就好得起來,她不嫁我,我熬不過今年,活著沒意思……」


  說著說著,人又像油枯燈盡的,往下滑,眼慢慢合,手慢慢松……


  「小罪小罪!」張乾急得一腦門汗,小罪一鬆開,立即回身看向李齊方,李齊方直點頭,嘴裡還在對電話說,「對!快些來……」張乾見他一掛電話,抬起一手,沉穩指示,「無論如何,任何外人不能進小罪這間病房!你守著,必要時,」頓了下,聲音更沉,「開槍也可。」李齊方一點頭,腦門上何嘗不是大把汗。


  張乾出來了,

  其實已經到了最糟的地步,


  最後一道防線,警衛們已然拔槍橫成兩排擋在門廊下。


  防線內,透過人牆,張乾看一眼那頭的易翹,先不吭聲,而是禮貌招呼專家組的醫療大咖們過來,圍成一圈兒,簡潔說了下剛才小罪的情況,隨後,專家組各個疾步走進病房,

  張乾這才平靜地走向易翹,

  「易主任,無論什麼恩怨,孩子危在旦夕,能給他最後喘口氣的機會么,余先生馬上就過來了,也許,這就是最後一面了。」


  人牆外,

  易翹目光沉怒,

  「余家死了誰,我不在乎,我只把韓子牛帶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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