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

  關漫知道,其實過得好不好,只有冬灰自己心裡最清楚。


  小步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然為她心疼,

  想過更好的生活,甚至絕對頂尖的日頭,關漫覺得其實僅憑冬灰自己的能力都能掙來。也是見到冬灰成精的一面,關漫才意識到,她曾經在自己那「考工坊」消費的十二萬,根本就是她自己的意願能力……是的,關漫之後想通了許多事,包括那次調琉璃廠的監控,怎麼就恁的巧,偏偏搞電網改造……原來,是六哥的手段……


  可是,


  即使知道這種生活方式多半也是冬灰自願接受,聽了小步這番話,關漫還是心中難受,


  如果你了解了冬灰的成長軌跡,應該理解她其實十分適應這種艱苦的軍校生活,但饒是這樣,就算冬灰根本不缺乏物質生活,精神呢?終究是個孤兒,年節將至,她到底是凄涼的……


  幾天後的一個晚間,

  快十點了,孟冬灰趕在快熄燈前讀完了《鼠疫》的第二十四章最後一小節。


  無疑,加繆的《鼠疫》是名著,它的思想深度自不必說,


  可是孟冬灰只讀出了兩點:


  一,死亡威脅下的生活。加繆的描述冷靜、科學、乏味,像醫生寫病歷:「昏睡和衰竭、眼鏡發紅、口腔污穢、頭痛、腹股溝腺炎症、極度口渴、譫語、身上有斑點、體內有撕裂感,脈搏變得細弱,身子稍微一動就突然斷氣了。」


  二,無可迴避的災難和在這種災難面前,人的無助、智慧、忍耐。


  這兩點,突出表現在貝爾納?里厄和帕納盧神甫的對話與交鋒中。這類吵嘴和臭貧對孟冬灰有莫大的吸引力,類似的還有《紅樓夢》開始三十回賈寶玉和林黛玉鬥嘴,以及格非《相遇》里蘇格蘭傳教士約翰?紐曼和西藏扎什倫布寺大主持之間的牛皮。孟冬灰看這些挺有滋有味。


  手機在一旁震動了下,

  冬灰手伸出被窩躺著舉起來看看,


  是關漫的簡訊:睡下了吧,我在你門外,慢慢地起來,別慌。


  那還有不慌的,你看小姑娘喲,一下坐起來,撈過棉大衣披著就跑去開門了,

  只見門外,

  關漫穿著的竟是巡防軍棉衣,


  一手拎著煤油燈,一手抓著好大個袋子啊。


  「你怎麼來了!」冬灰是有些著急的,


  關漫輕輕搖頭,「不慌,絕對耽誤不了你的事兒,我安排幾天了,萬無一失才上來的。」


  冬灰把他迎進來,邊忙著也點煤油燈,「幸虧今天方程回家了。」


  關漫進來,放下袋子,脫了棉大衣,裡頭穿的也是巡防的軍衣。「我當然知道她今天不在,都在學校巡防幾天了,現在呆這兒的人又不多,誰誰誰進出我都知道。」


  「什麼?」冬灰扭頭望著他,一臉不信,「你真巡防啊,那這身衣裳是真的?」


  「那還有假,」關漫微笑著指著臂膀上的臂章,「編號都是真的。」


  冬灰跑過來,這下高興了,摸著臂章,「以後這身衣裳給我吧,或許還真用得上……」關漫點頭「本來就想著給你留著的。」


  冬灰超級高興,兩手捧著他的臉,「看凍的,既然這樣,早上來呀。」


  看關漫這微紅的鼻頭,估計是一直站下頭等著,挺讓人心疼的,冬灰抬手去捂他的鼻頭,


  關漫站著不動,悶悶的聲音從她的手心裡傳出,「你在看書……」


  看看關漫給她帶來了什麼,冬灰能不快活非常嗎,

  一個煤油火鍋兒,


  涮食,調料,紅星二鍋頭,煙,一應俱全。


  鍋里咕嚕嚕地煮著,好香,

  涮食都是冬灰愛的,羊肉、鴨血、藕片兒……


  冬灰吃的小臉蛋兒紅撲撲真正兒好看,


  她一手夾著煙,一手拇指和小指夾著酒杯跟關漫走一個,再走一個,

  關漫笑,「沒想到你是南方人也喜歡吃火鍋,」


  冬灰吸了口煙,彈彈煙灰,嘖嘖,那種韻味,絕對她獨有。年少的臉龐,千年的享受感,

  「我們那兒管這叫『打邊爐』,」她夾煙的小指甲指了指這鍋,「是挺奇怪,作為一種苦寒地帶的飲食,竟然大行其道於『愆陽所積,暑濕所居』的嶺南,是蠻叫人費解。其實,嶺南的冬天也是冷的,雖然氣溫皆在攝氏十度左右,卻有另一番銷魂蝕骨的冷法,那種濕濕的陰冷,未曾在咱們那兒過冬的很難體會。當然,禦寒的同時,南人『打邊爐』的另一個動機,乃是貪圖食物的新鮮與生猛。凡新鮮之物,肥牛、魚蝦、龍蝦、象拔蚌、生鮑、魚頭、豬腦、狗肉、甲魚、雞、鵝腸、驢肉、蛇段,肉丸以及各類蔬菜,幾乎無所不用來『打鍋』。」她說一個指甲彎曲一個,絕對的資深吃貨。


  這些涮食都是關漫親手準備的,

  比如羊肉,


  內蒙錫林郭勒盟十四個月大的小尾黑頭綿羊,


  其實選料之後,切割更考師傅,因為只有切得薄,才可一涮即熟。過去誇誰家的涮羊肉好,一半是在稱讚師傅的刀工。


  今兒這些,關漫切的,這刀工實在精細,冬灰知道后,豎大拇哥讚不絕口呀。


  關漫招呼她吃,


  還陪她玩兒,

  兩人手機上打遊戲,


  後來啊,他們經常這麼玩兒,遊戲里,有時候是夥伴,有時候是對手,格鬥、槍戰、謀略、養成,都玩。只要冬灰來信息:玩一局吧。關漫不管做什麼都會放下手裡的事,陪她玩盡興,哪怕是在元首跟前,甚至,可以這麼說,哪怕關漫遇險正在危急時刻!只有手機在手邊,只要冬灰發來了簡訊……


  酒足飯飽,


  關漫一腳放地上,一腳彎曲擱床邊,這麼斜躺在她床上,頭枕著被窩,說不出的慵懶,

  冬灰翹著腿也橫著躺他肚子上,

  關漫輕鼓了鼓肚子,「你過年真打算去方程家過呀,」


  冬灰隨著他肚子頭也動動,「嗯,不去那兒還能去哪兒,真一個人窩這兒過年啊,也太慘了。」還在看手機,冬灰答。關漫跟前,她且不掩飾個性了。


  關漫放下手裡的手機,「也好,現在郊縣過年比城裡熱鬧,他們家哪兒的……」


  冬灰翻身兩手可愛的撐著下巴,於是滔滔不絕開始跟關漫說方程老家的事兒,看得出,其實是歡喜期待的。


  關漫一直躺那兒聽著,


  好像懶懶的,

  其實,


  一字不差全記心裡了。


  冬灰是想不到的,

  就因為她一人要去那個本不算十分富裕的地方過年,

  今年,


  方程老家這個年,過出了,史上最「熱鬧豐足正宗」的年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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