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

  樓上這對兄弟不歡而散,樓下這對兒也好不到哪去。


  霜晨幾句規勸,小步就煩了,還是鬧得不快。


  車裡,霜晨嘆了口氣,「小步和殘陽,我的話,他們是一點聽不進去,好意,也總被揣測出歹心來。」


  雁落靠在椅背上,眼微垂,看著車前方,

  「霜晨,」忽然喊了聲他,

  霜晨扭頭看向他三哥,保持著一貫的慎穩。


  雁落坐起身,身體向前,兩手肘擱在膝蓋上,十指交握,這才緩緩回頭看向他,一種很嚴肅的專註,

  「接下來,那個位置,你得去爭。」


  「三哥,」霜晨顯然有驚動,蹙起眉頭看向前方,「你知道我沒有這個心。」


  雁落牢牢看著他,慢慢彎起唇。


  或許,原來自己在那個位置上時,他確實沒這個心。霜晨對自己的忠心不容置疑。


  但是,要說如今還一點沒有這方面的想法……雁落了解這個自己其實最看好的弟弟,霜晨要沒有一點野心,光是個會做事的人,雁落還真器重不起他來。人有了野心思維才靈活,野心是雙刃劍,就要看駕馭它的人如何更好地自我激發了……


  雁落沒有點破,


  淡笑卻一直帶著,很溫和,

  「以前沒有,現在可以有。我之所以這麼說,也絕非出於私心。霜晨,這是實事求是,你最適合這個位置,因為你有比我們更公正客觀的心,以及,強烈的責任感。是的,聲咽的能力絕對不在你我之下,甚至,在協調能力上,他強於你我。但是,聲咽本身想坐上這個位置的出發點就有偏頗,他是嫡子,他是為了名分在爭這個尊嚴感,是為他自己。你我都知道,一旦坐上這個位置,首先要拋卻的就是『自我』,心裡裝著的,可得是一個天下呀。」


  雁落也再次看向了前方,眼眸稍有黯落,「我就是前車之鑒,放不下一些東西,自然就起私念,連帶著,決策上一定會有缺失。所以,回頭想想,父親這麼多年孤高在上,確實不易。霜晨,為君者,必定是得有顆孤心。我和聲咽做不到,看了看,我們這些兄弟都做不到。你可以。」


  霜晨一直坐著不動,

  輕輕出了口氣,似苦笑,「三哥,你高看我了,人怎麼會沒私心……」


  「起碼你能控制得住。」雁落也放鬆了些,恢復些許不羈,微笑著,「說個不恰當的,你和林豐怎麼回事我也知道,七情六慾……霜晨,你基本在過和尚的生活啊。就憑這,清心寡欲,加上你的責任心,正直感,同樣優秀的能力,這天下,交到你手裡才是正確的。


  不過,我在這裡有必要也要提醒你幾句,人確實不能太專註一件事,用力過猛也是一種忌諱。比如這次瞿酈,有時候你想把你的策略貫徹下去,完全靠法度,一些時候其實也行不通,反倒適得其反。還是要學會變通,善用你手裡能用的一切資源,這點上,你確實得向聲咽好好學學……」


  雁落頓了下,扭頭看向弟弟的神情確實王者風範,

  傾囊相助,諄諄提攜,同時,絕不缺乏該有的城府謀略,

  「我想,我走後,元首相當長一段時間不會提及『少首之事』,如果,下邊的諫言太多,他會把這個問題反推回去,或許,還會更大度些,乾脆就讓大家舉薦。看上去民主,其實,你得記住,元首最善於的就是『置身事外觀察、權衡』。所以,建議,如果真有那一天,反倒不要明著去爭了。什麼都有個度,這種時刻,勢頭太旺,反倒會犯了他的忌……有時候,不爭,反倒是一種大爭。霜晨,無論今後你有多少抱負,大可等你得了大位后再盡情思量貫徹,切不可在,還在『奪位』的過程中就露鋒芒,逞個性。始終要謹記的是,我們的君父,在他權統之時,他就是天,不可輕易違逆,還是得摸著他的心性穩妥前行……」


  這下,完全看出雁落這二十多年的王者教育絕非虛談了吧,

  霜晨內心如何又不是震動非常!他何嘗心中不迷惑,這彷彿命中注定是他的天下,為什麼雁落就這樣放棄了呢……


  之後,


  雁落再沒有說話,

  他靠向椅背,合上了眼,臉色平靜。不過,多少,還是顯出疲累的吧。心累,終終究究還是得靠自己去消化……


  ……


  這段時間孟冬灰受到的最直接影響就是,國防大那個短期培訓的面試推遲了。


  也許也是受大環境影響,


  一場不那麼轟烈的政變,著實牽連不小,畢竟最後是動了國本。


  推遲,其實是件挺叫人煩躁的事情,

  她重視這個事兒,一心一意天天弄這個事兒,攢足勁兒搞這個事兒,

  結果,就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樣個道理,放了個啞炮,該激動人心的那天,沒來,又往後推,還得延遲專註複習的時間……這些,對孟冬灰而言,是挺鬱悶。


  這天,和什怏約一處吃飯,

  席間,什怏划他的手機,估計在看郵箱里的文件,

  冬灰揪著油條往熱湯里泡,看見他蹙起了眉頭,「怎麼了。」


  什怏眼睛沒離開屏幕,「老周給我發來郵件,還想約。」


  冬灰當然知道是哪個老周,撅撅嘴,「又想把你釣出去。」


  「不是。你看看他給我發了多少封來。」什怏把手機微側過來遞給她看,


  冬灰笑起來,咬著筷子,「所以說我還挺喜歡他撒,老小孩兒一樣,這麼幼稚,就差從屏里跳出來向你跪地求原諒了。」


  什怏把手機拿過來,手指頭沒停,看來在一封封刪,「怎麼,你還想試試。」


  冬灰捏著筷子把漂湯上的油條往下面按,「也可以呀。他這麼誠心。我最近確實也挺心煩,鬧鬧也好。」什怏知道她的意思,管他來誰,好壞都是刺激,只要能紓解她的心情就好。


  什怏點點頭,「那我就給他回話了。」


  「嗯,」冬灰包了一大口油條進嘴裡,

  什怏看她一眼,「你慢點。」


  小姑娘一口油流,「好吃,好久沒吃正宗的臨州油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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