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西歐帶著六六在常吃的過早攤子過早,聽見旁邊兩個男的議論,

  「太狂了,完全亡命之徒。他們怎麼打劫車知不知道,國道上面不搞,一般都是省道偏山路的位置,狗日的,大晚上,扯那種粗麻繩橫道兒上,你想一下那開過來的車子多快,繩子拌輪子里不翻車才有鬼!人拖出來,錢搶了不說,人也殺了!是不是窮凶極惡……」


  「聽說是兄弟兩個吧,」


  「是滴,爸爸媽媽還是老師,大王讀書的時候就愛撬門溜鎖,父母溺愛撒,護短,後來把弟弟也帶壞了,出來作案,越作膽子越大。」


  「怎麼這難捉著咧?警察都是吃乾飯滴。」


  「這是說規矩話,兄弟兩個都有腦子,反偵察能力強,又能吃苦。說是上次都圍到山上了,三天呀,你說他們能吃什麼?那樣搜山還是沒找到,估計那幾天他們躲著吃草喝尿都能忍。」


  「幾可怕喲,千萬別跑到我們燕州來啊……」


  不知怎的,西歐聽了心裡也發寒,她只是看向小六六,平安是福啊,無論天災、人禍,像我們這樣的平常老百姓不遇上就是福喏……給六六又餵了口豆皮。西歐此時是萬萬沒想到,這件她不過道聽途說來的一樁「惡性案件」卻,強勢驟然地改變了秋一水的人生!……


  今天是個禮拜天,正好是謝棠生日,


  秋一水起得很早,親自擔面配料,給他下壽麵。


  其餘都好說,就是弄這「老火麵湯」得特別講究,


  當然,也不是獨獨秋一水重視這份湯的熬制,該說這是燕州人普遍的共識。


  湯是燕州飲食文化「釜底抽薪」似得的底蘊,更是燕省男女長幼們平凡生活的榮幸源泉。延續許多天離開了湯水,淺度的會導致虛火上升、消化不良、口臭、以及面目可憎,嚴重的則可能會影響到對人生對全國的看法了。呵呵,說的一點不浮誇,燕人深信湯藥同源,若缺了湯水的持續灌溉與調理,難免百病纏身。


  如今日常,熾烈的天氣大壞胃口,甚至進食減少,營養缺少,是故必須輸入液態食品,以起滋補之效果。在把持上,即是將乾鮮生果菜蔬、魚肉雞鴨拆配以藥材,對季候、溫度、干度及喝湯者的神采、氣血作一番望聞切問,選出一個天人感應的配方,澆上哺育了世世代代燕人的旻江之水,將滿煲材料之精華以文火熬出,畢其功於一湯。


  秋一水喜歡熬湯,特別是給家人熬。聽聽水,看看火,瞄瞄鍾,等到喝湯人喝時的那種滋潤、知足與幸運,不消說,全都寫在臉上了,秋一水也就跟著滋潤,知足,幸運起來……


  謝棠生日這天,秋一水都會很乖順,絕不惹他生氣。


  親手服侍他吃完面,碗筷都是她去洗,


  謝棠想寫寫字,她給磨墨,

  有時候,她挽著他的胳膊兩人靜靜在府邸莊園圍著山走一圈,

  說說有趣的話題,笑笑,


  通常謝棠下午會處理政務,

  秋一水也不得閑著,最喜歡整理他私人的柜子,通常打開一看,還是她去年的陳設,她也會拿出來衣裳抖抖,書晒晒,小物件擦擦……


  晚飯,秋一水也會下廚親手做幾個小菜,

  謝兒玉和他老婆回來給他老子拜壽,秋一水也不虧待他們,無論飯桌上飯桌下,盡量不說話,做個溫順的好孩子。


  謝兒玉和他老婆這天不回來,秋一水更高興,那就是她跟謝棠的私人時間,飽餐一頓后,下下棋,有時候謝棠也會帶她出去登高看看夜景,他用大衣包著她,總會說一句:祝來年一水平安康健。很樸實,卻也情誼深厚,他的生日,他祝願的話永遠只為她的安康綿年……


  是的,秋一水還是知好歹記情分,舅舅這件事上她一直怨怪謝棠,但,改變不了她和他這麼多年,他對她,一如既往地護愛、寵慣。是的,謝棠很寵她,只是,他的為人性格不會將這份寵愛表現得這樣甜膩熾烈,細水長流般溫吞地付出,讓你暖在心間。名分,在他們的二人世界里已經不重要了,如此亦父亦情,秋一水是打算著陪他終老的……


  今年,他父親生日,謝兒玉正好也在燕州,黎歡在麓山清修,兒玉囑咐就不用特意趕過來一趟了。席間,兒媳婦用電話給公公拜了壽,說在麓山清隱寺也為他點了長壽燈。謝棠謝過。


  晚飯後,父子兩說了會兒話,


  秋一水懂事兒地不打攪,窩自己房裡網上打麻將玩兒。


  謝棠推開門,「一水,去看看你舅舅吧。」


  秋一水心一噔,面上卻散淡,盯著電腦熒屏,滑鼠還在動,「等一下,我打完這一盤……看他幹嘛,」這聲很輕,「我們去山頂烤野兔。」這聲又恢復正常,牌局已結束,起身,向他走過去,興高采烈,「剛才我飯都吃個半飽呢,你烤兔子我吃。」抱住他的腰。


  謝先生捋了捋她頰邊的發,「秋一土在獄里立了功,可以減刑。」


  秋一水怔那兒,

  「真的?」眼睛有點紅,


  「嗯,今天才宣布的,不過減的不多,三年。」


  秋一水還是忍不住,泫然欲泣了,直點頭,


  「三年好,少受三年罪。」


  抱著他腰的手要松,想抬起捂住眼,不想哭,今天是他生日,即使為舅舅,她也不想破壞這氣氛……


  她要松的手被他貼著腰間握住了,


  「就我們兩,我開車帶你去,一來,他這才立了功得了好消息,肯定希望你去看看他,再,我也確實有些話想和他說說。」


  他的掌心暖暖的,秋一水靠他肩頭,吸鼻子再吸鼻子,半天,「祝你生日快樂,今天好像還沒跟你說。」


  抱緊她,「嗯,我今天很快樂。」


  哪裡想,

  這聲「很快樂」就戛然止在了她陪他度過的第十個生日上,


  整整十年,


  十年的陪伴,

  爭吵過,

  溫暖過,

  雖不是「少年夫妻老來伴」,卻也有了等同的意義,

  如此突然,


  如此兇殘,


  這樣的陪伴卻轟然止在了一根橫跨馬路的粗麻繩上!


  秋一水的要命人生路,

  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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