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0
也就在遊行這天傍晚,韓照的專機悄然抵達盛都。
方言親往迎接。
車從雙柳機場開出來,盛都的夜色現出迷人的映天紅。
「你來得正好,今兒盛都炸開了鍋呀,給夏元德舉喪的隊伍都游上街了。」方言戲謔說。
夏家如今下場,絕非一方勢力為之,
夏元德該「多招人恨」吶,看上去,京城那邊就沒人饒得過他!
這點方言清楚,韓照還沒動手呢,「倒夏」的聲勢就「如火如荼」開始了,韓照的叔伯們、何家……方言之所以用如此輕謔的態度提起這件事,也是因為他知道韓照恨死夏元德,加之這次又是直接因為他致使韓照父兄雙亡,可不該更恨之入骨!
哪知,
以為這麼一說,韓照就算保持他應有的城府不露大聲色,起碼,也該顯出點疏離的情緒來……卻,他確實無動於衷,頭慢慢扭向窗外,方言就感覺那明明是一種徹骨的悲傷……怎麼了這是?還沒從元首和少首的離世里走出來么……
這一想,也是,
突如其來的變故對他打擊也太大了,還來不及走出父兄離世的悲痛中,就面臨著眾叛親離,還得強打起萬倍的意志,支撐起這局面,維持起父兄留下的榮耀……
也是多虧他扛吶,眼下,權柄基本上還在他掌控中,只是依舊充滿著太多的變數。韓照今兒這時候「暗訪」盛都,其實也只做短暫停留,實在也是在百忙空隙里抽出寶貴的時間,想親自上門與寶保面談一下。如今,他需要寶保這顆「定心丸」……
「他這時候應該在府邸吧。」韓照淡淡說,
他穿著軍呢大衣,衣領豎著,車窗照映的霓虹從他面龐閃過,依舊能感受到他的疲憊,憔悴,
「肯定在,他兒子這段時間胃口不好,他每餐飯都陪著。」方言末了還是關心加了句,「小照,你還是要注意身體,覺得你瘦多了。」
韓照這才看向他,淺淺笑,「幸虧還有你們。」
這說的,方言聽了也是心酸,忽而又咬牙切齒起來,「他媽至愛腦袋被門夾了?要不是你攔著,老子非去揍他個狗日的……」
發覺這一說,韓照明顯神色更傷懷一些……方言只有擺了擺手,「好好,不說不說,他媽白交好這些年,原來是只白眼狼!」
韓照再次看向窗外,
誰能明白他心裡的痛?
有時候暗夜裡,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沒良心,
竟然心中那血流,
無關父兄,
無關至愛,
只有又又,只有又又……
如今,他就是行屍走肉,
白天,夜晚,
體味著完全相反的兩種心境:
天一亮,他冷酷,沉靜,兇狠。機關算盡,奪回本該屬於他的一切。
夜色一降臨,他脆弱,心灰意冷。看破一切,甚至,想放棄白天爭取的一切……
偌大個紫陽宮,
他最依賴的,是父親的那張床,
這間屋子,有父親的影像,
這張床,有他和又又一體同融的證明,
也只有趴在那張床上,
他才不感到孤寂,
才會有第二日振奮起精神的力量……
支撐著,
走到今日,
百日過去,
父親離開了自己一百天,
又又……一百天……
韓照心中一陣劇慟。
但是,他不會放棄!
一千一萬一億個「一百天」他也不會放棄!
韓照知道支撐著自己如此奮力奪位的動力是什麼,
他知道自己有多瘋狂了,
真正大權在握的那一天,
他會動用自己所能行使一切權柄,不惜一切地,舉全國之力地,誓要找到她!
又又,我一輩子都不會放棄你……
許是見韓照的沉默悲戚得都叫自己感驚心動魄了,方言急於打斷什麼的,又說,
「我聽說原澈拒絕了韓夜的聯姻?」
嗯,方言是他的近臣,又如此危局,一些細節上的事情是比較清楚。
除了至愛的「恩斷義絕」造成何家給他使絆子,
最給韓照威脅的,莫過於來自於他本家的「內杠」了,
他這些叔伯竟然在「繼承大統」上提出一條如此奇葩的「新思路」:韓夜也是元首「之女」,也該有繼承權。如果說歷來沒有女孩兒當政的先例,不破壞祖制也行,就由韓夜的丈夫繼承也是可行的。
而韓夜的「丈夫」,
他們看中的,是原澈。
其實,
除了一開始驚訝,之後想明白了,韓照也不覺得「奇葩」了。
他們選中原澈,說明是多麼得想「勢在必得」!
因為,
原澈的身後,
是梁家,
是梁一言吶……
韓照曾經遠離核心權力,對這些世家大族間的牽扯一沒興緻了解,二也實在接觸不到,
是這段時間強行扛下了這天下,有些事,有些人,都有了真可謂徹頭徹腳地重新認識!
首先的,
就是這梁一言。
他隱藏的實力……說實話,這真是梁一言自己無心權力,近段,他更是隱居遠離朝堂,否則,但凡他揚威起來,自己還真更難招架……所以想想曾經,自己那樣「輕狂」地「打壓」他,無論何種原因致使梁一言竟然「生受著」了,如今都覺得有種很不是滋味的感受,好像,終究,是自己被他梁一言「輕慢」了一把:不跟你玩兒了,你還太嫩,值當成全小太子的興緻了……
蔚州梁家,
包括原澈本人,
韓照心中有數,絕不可小覷!
好在,
確實如此,原澈拒絕了韓家的「聯姻捧舉」,
什麼原因致使如此巨大的利誘跟前,原澈斷然地拒絕不說,還表達了站在自己一邊……是的,原澈已代表梁家發聲,支持自己「合法合情」繼承權位……韓照確實無從知曉。但是,不可否認,原澈、梁家這時候「旗幟鮮明」地站在自己這頭,著實對當前他能暫時穩住局面起到了關鍵性作用……
「嗯。」韓照點點頭,神情稍有緩松,「原澈確實很得力,這些時沒有他的扶持,一些事我還真力不從心。」
方言感慨,「咳,關鍵時刻看人品,原澈要果然對你一心,他也算個深明大義的爺們兒了。對了,寶保可是挺敬重梁一言,你該這趟也叫原澈來……」
韓照稍一抬手,「我還是先來拜訪更有誠意,蕭寶保也是性情中人,有些心眼還是別在他跟前耍,實誠對待最好。」
「嗯,也是。」
車駛進了州統府邸,
此時,夜色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