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梨和蘋果16
第二天清晨,邰笛見到了許久不見的陽光。
明澈的陽光如水一般流淌進這間老屋子,它沒有實體,卻帶給人溫暖,一點點地填充著屋子裡的每一處角落。
那些陳年傢具也似乎被陽光感染到了,揮散去糜爛的味道,顏色也變得明亮和跳躍,光影照亮塵埃,無數塵埃隨著空氣的流通而舞動,像一條波光粼粼燦爛河床。
很多人覺得,希望就是雨後初晴后的那抹彩虹。
對於邰笛來說,希望便是解開「五把鎖」,打開厚重的老木門后,那迎面而來的陽光。
系統心中也油然而生一些感慨。
它說:「……嗶嗶嗶嗶。」
系統說的太辣耳朵,直接被邰笛屏蔽。
對,它說的不是「恭喜宿主,你自由了。」
系統說:「昨晚的賭約你輸了,盧巍果然受不了你的絕食。他放你離開了。」
邰笛將視線放遠,環顧四周,找不到盧巍的身影……難道盧巍想當田螺先生,做好事不留名?
他不由攏起了眉宇。
系統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宿主的穿衣打扮,雞心領老頭汗衫和五分沙灘短褲,42碼的腳上脫了一雙硃紅色人字拖,這一套打扮要多老土就有多老土。
盧巍雖然是宅男,也比邰笛的品味好多了。
系統氣得心臟病都快發了,他嫌棄道:「你看看你,穿的這是什麼啊,過不了多久顧清溪就來接你回家了,你就用這套來刷剩下的兩點好感值?」
邰笛笑了兩聲。
他拎起身上這件白色汗衫,神秘地眨了眨眼,說:「你知道這件衣服有什麼味道嗎?」
兩天沒洗的衣服能有什麼味道。
系統愈發嫌棄,道:「汗臭的味道。」
「你真是一點情趣都沒有,煞風景。」邰笛慢條斯理地揭曉答案,說:「這明明是愛的味道。」
系統:「……」
邰笛說的倒也是真話。
那天夜裡,邰笛.被.干.得.腰疼,可床上的枕頭前一天被拿到陽台曬了,晚上忘記收回來,顧清溪就突發奇想,撿起邰笛丟在地上的汗衫,揉成一團墊在身下人的腰窩子處。
腰部被墊高之後,他那處的風景毫無保留地倒映在男人的瞳孔里,大大方方地刺激到了顧清溪,這姿勢也讓邰笛被進入得更深。
「反正顧清溪是不會嫌棄我的。」邰笛老老實實地坐在床沿邊,等顧清溪來接他,忽然他想到一個關鍵,「你不是說這裡太偏,他找不到這裡的嗎?」
系統道:「是找不到啊。但如果有人傳消息給他,那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邰笛匪夷所思道:「你說盧巍?盧巍主動傳消息給顧清溪?」
系統道:「是啊,感動吧。」
「……」
邰笛想了想,還是沒有口是心非。
「感動。」他頓了頓,又說,「那盧巍他人呢?」
系統道:「走了。」
邰笛拔高音量:「走了?」
系統道:「對啊。難不成還留下來看你和情敵,卿卿我我,如膠似漆啊。」
邰笛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不告而辭可不像是盧巍的作風,這傢伙沒有躲起來偷窺就算不錯了。
邰笛把昨天晚上經歷的一切,在腦海里過濾一遍。
他嘆了口氣,道:「昨天,我是不是沒把他的感情處理好?」
系統擅長客觀陳述事實,安慰道:「還行。」
「我看電視劇裡面都是那麼演的。」邰笛回憶著喃喃自語,「你很好,可是我拿你當朋友,或者是我把你當哥哥。既然盧巍比我小,應該說我把他當弟弟。」
系統全程冷漠臉。
過了半刻鐘,系統突然出聲,提醒道:「來了。」
邰笛正襟危坐。
果然,耳邊傳來幾聲挺大的動靜,那是引擎熄火的聲音。
系統再次冷笑:「顧清溪他開著瑪莎拉蒂來接你了。」
「……」
邰笛原先怔了一怔,后眼珠子一亮,興奮異常,道:「我當總裁的時候也沒坐過瑪莎拉蒂呢。」
系統呵呵,對啊,但你坐過保時捷、蘭博基尼和加長林肯。
顧清溪就快要找到這裡,邰笛突然有些坐立難安,他在猶豫是應該主動迎接顧清溪,還是像現在不動如山地坐著等他。
不是他不想舒舒服服地坐著。
而是眼下的情況,實在有點像他們農村老家,新娘子嫁人時的風俗——新娘子好端端地坐在舊房子里,而新郎官過來迎娶嬌妻。
好巧不巧地,系統還特別上道地指揮邰笛的坐姿,道:「不行,你背挺得太僵了,一副老年人硬骨頭的模樣,一看就緊張。對,坐得軟一點。」
邰笛還真聽從了系統這些鬼話,他時不時彎了彎腰,抬了抬腿,意圖擺出最好的姿態。這些舉動在邰笛眼裡純潔的很,可在旁觀者看來,簡直是搔首弄姿。
顧清溪一進來就看到了這副光景。
——邰笛端端正正地坐在單人床上,雙眼低低地垂落,光線虛晃在他的臉上,有種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錯覺。偶爾,他皺了皺眉,扭了下腰,好像坐得不太舒適。
邰笛這人談不上嬌氣。
此刻,卻真有點豌豆公主睡在二十層被褥的床上,卻仍感到不舒服的嬌氣感。
顧清溪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開了。
邰笛失蹤那天。
顧清溪起先還以為他是害羞,所以跑走了。
可看到他遺漏在茶几上的手機,他就知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第一天,他一個人,滿大街地找他,找不到,沒到二十四小時,警察也備不了案。
第二天上午,他低頭向他的父親求助,調動了一些人手,一起幫忙找,很可惜,還是沒找到。
當天下午,他把很多線索連貫起來,最終把目標鎖定在了盧巍身上,也找到他的住所。在盧巍的家中,他看到了很恐怖的一幕。
照片,漫天的照片,全是邰笛的。
盧巍用一整間屋子來裝邰笛的照片,這種瘋狂的、近乎變態的愛戀,讓顧清溪幾乎能夠完全確定,綁架邰笛的人肯定是他。
只是可惜,他們搜遍了整間房子,都沒有找到一絲邰笛住過的蹤影。
顧清溪只好另闢蹊徑。
凌晨六點的時候,他還在警察局調查盧巍的檔案,這時卻有陌生人發簡訊過來,告訴他邰笛的所在,並淡淡地警告他只能一個人過來。
他是誰?為什麼知道邰笛在哪裡?
無數問題縈繞在顧清溪的心頭,可他沒有多想,隻身一人來了這裡。
見到邰笛的那刻,他才知道,原來思念,已經深入骨髓。
不過是兩天沒見啊……
顧清溪自嘲地閉了閉眼,你怎麼能喜歡得那麼狼狽?
喜歡的人近在咫尺,顧清溪卻有了恍如夢境的不踏實感,他亦步亦趨地接近他,伸開手說:「你……過來。」
邰笛怔怔地看著他。
顧清溪也不尷尬,他笑了笑,道:「要不,我過去?」
只見轉瞬之間。
邰笛就被男人抱住。緊緊地,毫無縫隙地抱住。
這一出太猝不及防,他來不及反應,雙手僵硬地向前伸著,耳邊是顧清溪紊亂的呼吸聲。
「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我愛你。」
系統檢測到了好感度的提升,心潮澎湃,不斷地重複道:「好感度已達到一百,宿主必須離開這個世界,前往下個世界。」
邰笛終於對顧清溪的擁抱有所反應。
他慢慢地伸出手臂,臉頰貼在男人寬厚的肩膀處,聞著他獨特的青草般的清澈味道,以最坦誠的態度回抱住他。
「謝謝你。」
謝謝你愛我。但也僅此而已。
邰笛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他對系統說:「我們走吧,去下個世界。」
陽光照耀著屋內的塵埃,塵埃飛揚,懷抱的卻是虛無的人影。
屋內,只剩一張床,一個人,空蕩蕩的,別無他物。
顧清溪卻始終保持著擁抱的姿勢沒有變,幾近石化。
半天后,
他總算認清現實,緩緩地收回手臂,最終無力地垂落。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來這裡工作嗎?」顧清溪慘淡地笑了笑,「因為,那是你在的地方啊。」
他從褲袋裡抽出皮夾,深吸氣,翻到皮夾的背面。
——那背後,夾著一張藍底白邊的一寸照片。照片屬於一個長相清爽的青年,青年留著碎碎的額發,嘴角掛著令人一眼就喜歡的燦爛笑意。
這是邰笛貼在職工履歷表裡的照片,後來被顧清溪利用太子爺之利,撕下來存在了皮夾里。
顧清溪伸出手,撫摸著照片上青年左臉淡淡的酒窩。
以前不知道一見鍾情是怎麼回事。
遇到你,好像就懂了呢。
可是……你從來,都沒有真正地愛過我。
老屋子的外面,雜草堆中,有一黑衣少年,捂著心口蹲在角落裡。他雙眼通紅,哆嗦著嘴唇,似乎不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那一幕。
小女孩找到他,不解地問道:「大哥哥,你怎麼又哭了?」
盧巍嘴唇泛白,說不出話來。
小女孩故作老成地嘆了口氣:「大哥哥,你就是個小哭包。」
盧巍用力地抹了一下眼睛。
「我把他……」
養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