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梨和蘋果15

  系統胸有成竹地說:「他答應你了。」


  邰笛狐疑,盧巍明明一句話沒說,而且看他這副黑化的模樣,哪有一點答應放他走的跡象,系統這是覺得他好騙,鬧著他玩?


  系統冷哼:「既然你不信,我們就來賭賭看好了。」


  賭就賭,誰怕誰。


  邰笛想當然地承諾系統,道:「好啊,賭什麼。」


  系統唔了一聲,道:「如果你贏了。下一世我給你穿成絕世美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榮華富貴享不盡,男寵膝下繞,黃金兜里藏。」


  邰笛聽得心痒痒,這種萬人迷人設,是他早就想嘗試,卻一直求之不得的。


  「但是如果你輸了。」


  邰笛洗耳恭聽。


  系統話鋒一轉,狡猾道:「你輸了的懲罰我還沒想好,暫時保留。」


  「……」


  說實話,輸了還是贏了,他都撈到了好處。


  輸了,他逃離了盧巍的掌控。贏了,下一世,快活呀。


  邰笛打好算盤,無論輸贏,他橫豎都不吃虧。


  如今就看盧巍的表現了。邰笛心不在焉地瞥了他一眼。


  盧巍全身充斥著濃重的低氣壓,不知何時,他褪去了早期的青澀和膽怯,周身散發著淡淡的犀利。還哪有當初少年的小心翼翼?

  這種變化邰笛懂,邰笛也能感同身受。


  當他得知青梅竹馬和校花戀愛之後,也彷彿在一夜成長了起來,不再抱有不合實際的少男心,不再期許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盧巍不久緩過神來,他沉默地把飯盒拎到邰笛面前,遞給他一雙竹筷,緩緩道:「你先把飯吃了吧。明天,我就給你滿意的答案。」


  即使是雙方攤牌的關鍵時期,也不忘督促邰笛進食。


  邰笛早已飢腸轆轆,他迫不及待地接過盧巍遞給他的竹筷,埋頭扒拉著飯盒裡的飯菜。


  他的嘴巴鼓鼓囊囊的,還沒來得及把飯菜咽下,盧巍突然輕笑了一聲。


  邰笛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盧巍嘴角勾起一抹笑,滿足地感慨道:「你那雙筷子,沾了我的口水,我沒有洗。」


  「……」


  好傢夥,在這裡等著他呢。


  邰笛沒什麼特別的潔癖,但正常人都不會喜歡碰別人用過的筷子,即便是家人,也要在這方面避讓三分,更何況是盧巍——這個在某種意義上,十足的陌生人。


  邰笛頓時有些食不下咽,舉著筷子繼續扒飯也不對,不扒飯他又餓得慌。


  見此,盧巍苦笑了一聲,道:「我騙你的。」


  邰笛看了他一眼。


  盧巍忙道:「真的。我現在就想讓你好好吃頓飯,別的什麼都不想。如果這筷子真沾了我口水,你要是發現了,怎麼可能還會吃?這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我不會冒險做的,你放心吧。」


  這話說得有理。


  邰笛也覺得自己男子漢大丈夫的,這麼介意有點矯情,於是沒多問一句,繼續扒拉起飯菜來。


  盧巍今天為他做了三菜一湯,菜都是家常菜,而且偏清淡,飯多加了水,煮得比粥實一點,但又不會過硬,非常適合邰笛餓了兩天的腸胃。


  說實話,邰笛有點感動,盧巍對他太好了。


  但是,邰笛不禁捫心自問。


  這個世上,真有這樣的感情嗎?一方無條件地付出,而另一方帶給對方的只有無盡的拒絕,甚至是厭惡。


  這種感情,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不對等的,是不可能開花結果的。


  三碗菜。


  一碗胡蘿蔔炒牛腩,一碗涼拌黃瓜,一碗粉蒸排骨。


  邰笛太餓了,就顧著吃飯,沒怎麼動菜。涼拌黃瓜和粉蒸排骨離他有點遠,他懶得把手伸出去撈,更沒動幾口。


  離他近點的胡蘿蔔炒牛腩,倒是逐漸見了底。不過稀奇的事,相較於牛腩,邰笛彷彿更喜歡吃胡蘿蔔,這橙紅色的蔬菜,本用來做稍微的點綴的,卻被他當做主菜來吃。


  盧巍很是驚奇,道:「沒想到你喜歡吃胡蘿蔔。」


  邰笛為自己又夾了一塊胡蘿蔔,覺得盧巍這語氣有點奇怪,理所當然道:「我為什麼不能喜歡胡蘿蔔?胡蘿蔔很好吃啊。」


  「你不知道。」盧巍又激動到顫抖,雙眸亮晶晶的,「之前,我觀察你喜歡的東西,我發現你喜歡的,我都不喜歡,我喜歡的,你卻不喜歡,你知道這讓我有多沮喪嗎?可,原來你喜歡吃胡蘿蔔,我們還是有相似點的。」


  的確如此,他喜歡綠色心情,盧巍喜歡巧樂茲。


  他無辣不歡,盧巍偏愛甜食。


  不過……胡蘿蔔,不應該很多人都愛吃嗎?

  邰笛有些奇怪,詢問系統:「喜歡胡蘿蔔很奇怪嗎?為什麼他那麼興奮。」


  系統懶洋洋地嗤笑一聲:「奇怪啊,據我的資料顯示,有接近七成的孩子最厭惡的食物就是胡蘿蔔,最討厭父母的一點,就是父母逼他們吃胡蘿蔔,而父母自己不用吃。」


  「……」


  哦,那他愛吃或胡蘿蔔,還是挺奇怪的。


  邰笛用餐完畢,進行例行的感激:「謝謝你的款待,飯菜很好吃。」


  沒想到盧巍又激動了。


  「如果你喜歡我做的飯菜。」盧巍認真地看著他,「我可以幫你做一輩子。」


  邰笛想怎麼委婉拒絕,才不傷他的面子。


  思索了許久,他終於嘆了口氣:「你知道你一輩子有多長嗎?」


  盧巍迷茫道:「什麼?」


  「一輩子太長了。」邰笛挑眼看他,「你現在喜歡我,過幾年,不對,過幾天,就可能愛上別人。我壓根不相信,有人能喜歡一個人一輩子。」


  盧巍急急忙忙地打斷他:「不會的。我會一輩子都喜歡你。」


  邰笛輕笑了一聲,似在笑盧巍的信誓旦旦,又像是在自我嘲諷。


  「睡吧。」邰笛往床裡邊擠了擠,硬是讓這張狹窄的單人床,餘下一大片空位,「別像昨天一樣傻坐著了。我不吃飯的確餓,你不睡覺難道不困嗎?」


  盧巍怔愣,像根木頭一般站著,一動不動。


  邰笛不禁搖搖頭,自己平時是對他多壞,這麼點小小的友好,就能讓他散了魂似的。


  「睡吧。」邰笛又說了一句,語氣相較之前,更強烈了一些。


  盧巍回過神來,用力地縮起身體,直挺挺地躺在邰笛的身邊。這種奇異的矛盾又出現了,想靠近他,卻又怕靠近。他僵持著全身,不知如何是好。


  邰笛這餐飯吃得一心滿足,原來愈發平坦的小肚子,也漸漸鼓了出來。人就是這德性,吃飽了就困,困了就想睡覺。


  邰笛此刻就困得不得了,舒舒服服地躺在席夢思上,漸漸地,眼皮子就合上了。


  長夜漫漫。


  直挺挺的盧巍突然慢吞吞地出聲,道:「你說,你根本不相信,有人能愛另一個人一輩子。」


  邰笛困得腦袋混沌,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盧巍沉思后,才道:「所以你的蘋果呢?」


  邰笛煩悶地揉了揉眉心:「什麼我的蘋果?」


  盧巍語氣透著緊張:「你不應該覺得,自己也不會喜歡蘋果一輩子?」


  蘋果就是顧清溪。


  邰笛聽出了盧巍的言下之意,剎那間,他的腦海里浮過顧清溪好看的眼眸,溫暖的肌膚,還有那令他欲.仙.欲.死的大傢伙。


  顧清溪的氣質偏向古典,眉眼美好得像一幅名家的寫意水墨畫。淡眉薄唇,肆意瀟洒,謫仙一般,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這人外表是矜持的,不容侵犯的。在床上時,他卻心軟得一塌糊塗,你有什麼要求,他都會照做,把你寵上了天。


  邰笛越回憶越燥熱,眼下的境遇卻如同當頭一潑涼水,澆滅了他一腔火熱的春心。


  「你怎麼了?」盧巍不合時宜地打斷他的想入非非,問道,「怎麼不說話?」


  邰笛從浮想聯翩中回過神來,道:「我在想你的問題啊。」


  想我的蘋果啊。


  盧巍悄悄捏住了棉被的一角,彷彿並不在意,其實心裡緊張得要死。


  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那……你想明白了嗎?」


  「嗯,我想明白了。」


  邰笛仰著頭,臉朝天。


  他望了望頭頂的瓦檐,都這個年代了,竟然還有這種老屋子存在,位置肯定挺偏的,難怪顧清溪找不到他。


  「一輩子的確長。」邰笛感慨道,「所以他也不過是我人生中的過客吧。」


  盧巍睜大了雙眸,眼底藏著期待。


  邰笛卻說:「我是個很糟糕的人,很花心,很濫情,一點都不值得你喜歡。」


  盧巍心裡很難受,他動了動嘴唇,極力想要反駁他對自己的貶低。


  邰笛卻忽然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少年的額發。


  這雙手寬厚溫暖。


  它像晚風,溫柔地拂過發梢。可惜,稍縱即逝。


  盧巍沉浸在邰笛對他罕見的暖意里,完全忘了之前急於脫口而出的……究竟是什麼話。


  邰笛對著他笑了笑,道:「明天你就會放我離開的吧。」


  盧巍略一沉吟,目光黯然,還是遵守承諾地點了點頭。


  「把你手指伸出來。」邰笛說。


  盧巍慢吞吞地伸出五指。


  邰笛搖著頭笑了笑,一把拉過盧巍的小指,又伸出自己的。


  兩根手指勾了一勾,兩處全然不同的皮膚相互接觸,溫熱的,涼薄的,就像輕微的電流經過指腹往心臟逃竄。


  十指連心,大抵就是如此吧。


  「好了,我們拉過勾了。」邰笛放開盧巍的手指,道:「明天如果我見不到外面的太陽,你就是小狗。」


  盧巍:「汪。」


  這一晚難得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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