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梨和蘋果7

  邰笛站在一棵槐樹下乘涼,遠遠地,他就看到公司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果然人和人不一樣。顧清溪穿著最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卻穿出了一種「如琢如磨、如切如磋」的氣質。


  雖已出伏,但夏日的炎熱並未消散,邰笛不懂他好好的辦公室不待,偏要出來做什麼。


  系統冷笑道:「他明顯就是在等人。」


  邰笛下意識地問道:「是等我嗎?」


  「我可什麼都沒說。」系統道,「是你自作多情。」


  事實證明,邰笛並非自作多情。


  經過昨天的相處,顧清溪對邰笛有很大的好感,本以為第二天工作就能再次見到他,沒想到邰笛工作太忙,派件派了一上午,一整天都沒和他碰面,更不用提說上幾句話。


  等到中午的時候,大多數同事都去吃飯了,而邰笛還沒有回來。顧清溪沒有邰笛聯繫方式,找不到人,就乾脆到公司門前等他。


  邰笛站著的位置還算醒目,顧清溪一眼就瞧見,他淡淡地對邰笛笑了一笑,就往他的方向走來。


  待顧清溪走近,邰笛盯著他賞心悅目的美色,眼前搖曳過他白晃晃的皮相,無意外地再次感到眩暈,連腳跟都站不穩了。


  「好久不見。」邰笛暈乎乎地說。


  顧清溪好笑地勾了一下嘴角,道:「我們就半天沒見。」


  邰笛掀開眼帘,看了看頭頂的青天,還是清醒不過來,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顧清溪微抿雙唇:「你這樣說,我會想多的。」


  來了,來了,可以用套路了。


  邰笛內心激動不已,按著套路往下走,裝傻道:「想多?想什麼?」


  「想你……是不是,對我有意。」頓了頓,顧清溪還是輕聲說出了口。


  文化人就是文化人!要是誰誰誰,大概就會說「想你是不是要泡我啊」「想你是不是要上我啊」這種葷話。


  邰笛清咳兩聲,正經道:「你沒有想多,我就是喜……」


  第二個最關鍵的字還未落下,邰笛就感到眼前一黑,眩暈加重,身子無意外地歪了下來……


  如期而至的疼痛感並未到來。


  邰笛安心地閉上了眼。


  套路刷不了好感,沒事,中暑可以刷。手法不同,效果類似。


  *

  頭很暈,很沉,很難受,全身像被重型拖拉機碾壓一般痛苦。


  可是邰笛還是拚命地睜開眼睛,讓自己清醒起來。他本以為自己會從醫院醒來,環顧四周,失望地發現顧清溪並沒有把他帶到醫院,而是將他暫時安置在了公司的休息室里。


  休息室好是好,有清涼的空調,還有軟軟的床鋪,並且沒有醫院那陣難聞的消毒水味。


  可是……他背後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是怎麼回事?


  邰笛四面環顧,並未發現顧清溪的身影,內心更加絕望。難道顧清溪把他拋在休息室,自己走人了?

  不是吧……


  「你在找什麼?」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邰笛還未來得及想明白這聲線來自於誰,脫口而出道:「顧清溪。」


  回答他的是一聲拖長音的「哦」,且「哦」得此起彼伏,別有深意。


  邰笛看到了站在他床邊的吳遠,頹唐地抹了把臉。


  吳遠挑眉看他,笑呵呵地說:「見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邰笛側過身去,不想理人。


  「別傲嬌嘛。」吳遠快要笑死了,「顧清溪去隔壁飯堂幫你打飯菜了。過五分鐘就能回來。」


  側身後,邰笛發現這個體位不太容易摩擦到背後的傷口,他就懶得再正眼瞧吳遠一眼。


  他把被子往頭頂一掀,發出來的聲音悶悶的且帶些委屈:「為什麼我不在醫院?」


  吳遠理所當然道:「中暑這點小事,去什麼醫院?不就吹吹空調,刮刮痧就好了。」


  刮痧?


  怪不得後背那麼疼。


  邰笛黑著臉,道:「誰幫我刮的痧?」等小爺好了踹他蛋蛋,踹他個下.體癱瘓。


  「顧清溪啊。」吳遠道。


  「……」


  邰笛飛快地詢問系統:「刮痧是不是要掀衣服?是不是要看到*?是不是要摩擦摩擦?」


  「是,是,都是。」系統閉了閉眼,自覺命已休矣。


  「太好了!」


  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態度,邰笛喜上眉梢,躲在被子里偷偷地樂,眼角和嘴角都布滿燦爛的笑意。


  耳邊傳來腳步聲。


  顧清溪提著飯盒歸來,緩緩道:「我方才聽到你們提到了我?」


  「哦。」吳遠指著被窩道,「這小子好像對你的刮痧手法不滿意。」


  邰笛立刻把綿軟的被子從頭頂掀下來,憋得滿臉通紅,道:「沒有,沒有不滿意。清溪你不要聽他亂說。」


  顧清溪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嗯,我相信你。」


  「……」好撩啊。為什麼隨便一笑都能這樣。


  邰笛沉溺在這溫柔鄉中,醉生夢死。


  顧清溪見狀對吳遠說:「我想和他說幾句話。」


  吳遠早就覺察出自己是個巨大的電燈泡,他求之不得,連忙從休息室溜出去。


  邰笛見顧清溪越走越近,心跳越來越重,微弱地哼聲道:「你怎麼懂刮痧手法的?」


  顧清溪把飯盒放在床頭,道:「因為我是個醫生啊。」


  「……啊?」邰笛微微睜大雙眸。


  「我在國外讀的是醫學院。」


  「那你為什麼要來……當個小快遞員?」


  「我以為你知道。」顧清溪道,「我父親是逆風的董事長。」


  這他當然知道啊。但邰笛原以為顧清溪即便學的不是關乎物流的專業,也應該和管理有關,沒想到是風馬牛不相及的醫學。


  系統翻了個白眼,道:「那是你沒有仔細看資料。」


  「這實在太出乎意料了。」邰笛道。


  顧清溪指了指食盒。那是很普通的食盒,不鏽鋼的三層分格,大街上隨處可見。


  「你猜猜我打了什麼菜。」他凝聲道,「猜到了我告訴你來這裡的原因,猜錯了,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邰笛偷偷問系統,系統卻說:「我才不幫你作弊。」


  他沒法子,隨便猜了一個:「魚香肉絲!」


  會猜這個,完全是因為他覺得隔壁飯堂,只有這道菜還算可以。


  顧清溪微微搖頭:「錯了。」


  這結果完全在邰笛意想之內,他覺得好吃的菜肴別人也覺得不錯。這道菜一直是熱門,飯點的時候,隊伍可以排到門外去。顧清溪不想排這麼長的隊伍也是人之常情。


  邰笛願賭服輸,瀟洒地說道:「你問吧。」


  「嗯。」顧清溪執著地對上他的雙眸,淡聲道,「我想知道夜卿是誰。」


  「……」


  邰笛道:「等等。」


  他緩了幾秒冷靜下來,先對系統興師問罪:「他怎麼知道葉輕的?是這個世界產生問題了嗎?」


  系統的口吻隱隱透露著不屑,道:「問你自己啊,為什麼喝醉了什麼都說。」


  原來,是他自己暴露的嗎?

  邰笛有些難以接受這一答案,難言地閉了閉雙眸,復而睜開。


  他蜷縮著拳頭,避開顧清溪的視線,略微不自在地回答道:「沒什麼,就我前男友。」


  「嗯。」顧清溪微一頷首,沒有再往下詢問。


  哎?這樣就結束了嗎?

  顧清溪,真是……


  邰笛情不自禁地彎了彎唇角,真是正人君子得要命啊。


  顧清溪垂眸,道:「其實我也騙了你。我幫你打到了魚香肉絲。」


  說罷,他輕輕掀開食盒,兩菜一湯,赫然呈現在面前。


  蒸蛋湯,魚香肉絲,東坡肉。


  這三道菜,簡直可以排上隔壁飯堂的家常菜前三名,份份難打,需要排挺長的隊伍。


  邰笛驚喜道:「你怎麼打到的?」


  顧清溪道:「很簡單,因為我姓顧。」


  「萬惡的資產階級。」邰笛無言以對,化悲憤為力量,把筷子往這些菜肴上戳去。


  邰笛吃相很好,吃飯速度雖然快,但又與狼吞虎咽完全不同,倒是有點像小倉鼠一小口、一小口地啃松果。


  他吃飯的時候不喜歡說話,把食不言寢不語貫行徹底。


  吃完飯,邰笛放下筷子,有模有樣地說道:「多謝款待。」


  顧清溪忍不住想伸手摸他頭髮,又覺得這樣實在太失禮,僵硬地收回手,笑道:「不謝。」


  邰笛微微皺眉,對系統說:「我總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事。」


  系統好心道:「你忘了付錢了。除掉這餐午飯,去吃日本料理的時候,也是他幫你刷的卡。」


  邰笛那時候半醉半醒,早就忘了這茬,經由系統提醒,他才想起來,對顧清溪提起了此事。


  顧清溪全然不在意,道:「你不用還了。「


  邰笛的目光炯炯有神,大義凜然道:「不行,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顧清溪略一皺眉:「……你。」


  邰笛道:「我怎麼了?」


  你看起來很想接近我,卻又刻意保持著些隔閡。


  顧清溪偏過側臉,抬眼看了看窗外的風景,眸光深處隱約含著異樣的情緒,喉結微微滾動,這麼溫柔的人,此刻給人的感覺卻有種特別的孤傲。


  他緩緩搖頭,道:「沒什麼。你想還的話,就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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