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獨裁者之悲
法殊的無措看在鍾藍眼裡並不算什麼，她僅僅只是站在一旁，沒有什麼表示地漠視這一幕。
他的難過、痛苦、悔恨，在她眼裡根本不算什麼。
事情的真相，從法殊斷斷續續的話里，鍾藍也有些明白了。
本來只是一個人類女孩和一個人類男孩之間的故事。只是最不巧的是，一場災難降臨在人類頭上。
血族以碾壓的局勢迅速佔領了人類的大部分領土，大多數人類為了活著而不得不背井離鄉，可就算是這樣，死掉的仍然有很多。
有時候，年輕的人陷入愛情中，會覺一個人死掉會好過兩個人死掉。
那時候的法殊也是這樣想的。只不過當時，他還不叫法殊……
她，也沒有死。
鍾藍在旁邊隨處找了個位置，便靜靜地聽著他說話。沉默太久的騎士似乎終於找到了宣洩的空間，在這個只有人類、屍體和自己的空間里，他將錯亂的記憶都理了出來。
越是記得，就越是痛苦。
曾經的法殊在成為血族后，一定是自私地想捨棄所有痛苦，叫女孩放棄他，而自己……失去所有記憶、了無牽挂。
話是這樣說，鍾藍卻從他的話里聽出了絕望。
絕望什麼？絕望愛。
曾經為了最重要的人而捨棄了一切，拋下了自己的種族投身於血族只是為了強大的力量來守護住她，結果卻在成為騎士的那剎那，將一切忘卻。
唯一記得的人，不得不活著承受所有的痛苦。
當一個人敘述結束的時候，這一環任務終於告一段落，鍾藍看了看暫時變成灰色的屬性面板，忽然笑道：「屍體還要嗎？」
法殊沒有說話，但是態度很明顯。
鍾藍嘴角的笑意越發擴大，就道：「要的話，你要徵求意見的對象不是我，而是你的安薩佳大人。莫不是，你還不知道這人的屍體是誰藏起來的？」
法殊愣了下，苦笑道：「你要我做什麼？」
「果然是聰明人。」鍾藍笑道，「現在你已經走到了這裡，你的大人若是知道，絕對不會對你毫無芥蒂，我看你也不如旁人所說的那樣有一顆愚忠之心。若是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試著合作一次。」
「合作？」法殊眼神閃爍了一瞬，「你對大人……」
「噓。」鍾藍笑眯眯地說道，「這不是重要的地方。你只要知道，你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和我合作。如此一來進入這地下室掠走她屍體的就是我一人了。」
法殊會意，目光掃過冰棺里的人類少女，點了點頭。
鍾藍和法殊的會面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現在宮廷里血族自身難保。明顯在不久后新王與安薩佳大人將進行一場大戰。
而最可悲的是，願意留下了陪伴阿黛爾的還不足三成，這三成中的大多數又都是看在前任親王的面子上，決定捍衛親王的榮耀與命令。
就算是安薩佳，也不可以侵犯老親王賜予阿黛爾的領域。
阿黛爾現在也不欲再和老臣交流，有時候就走到鍾藍屋子外面晒晒太陽——
「你已經是血族親王了，還跑這兒來？」鍾藍笑問道。
「為什麼不可以？」
「血族需要曬太陽嗎？」
「我願意。」
阿黛爾的聲音有些嗆人，但是鍾藍並不介意。已經好些天阿黛爾沒有向她安排過殺戮的任務，彷彿在等死一樣躺在院子里望著陽光。
「以前……很久以前的時候……」阿黛爾忽然伸出十指，避免陽光直接暴晒在臉上，「我從沒想過自己能有一天，站在陽光下而沒有一絲痛苦。」
「是在廢墟的生活嗎？」
「廢墟……啊，是的。」阿黛爾突然摘下絲帶，兩簇火苗便迸濺出來，然而輕巧地浮在空中，沒有主人的命令，也無動作。「現在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想些過去的東西，我是不是……快死了。」
小吸血鬼忽然露出悲哀的笑意，扭過頭，對著鍾藍的方向就微微笑起來。又是心下悲涼，又是面上喜悅。
看上去似乎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現在需要的是安靜。
鍾藍對著欲上前服侍的侍女做出撤退的手勢，隨機再轉過身，卻見阿黛爾再次看向自己，一雙被火焰浸滿的眼眶似乎能看見自己，而她盯了有幾秒，忽然笑問道：「我想正式問一次，你叫什麼名字？」
鍾藍輕輕眨了眨眼睛，回答道：「鍾藍。鐘擺的鐘，藍色的藍。」
「那好，我叫露琪亞。現在你就是我的騎士咯。」
鍾藍心下一悸，忽然明白阿黛爾這是想換種方式來代表她們的初次見面，似乎這一點可以順利愉悅到她，聽著鍾藍的話，阿黛爾幾乎笑彎了嘴唇。
「不要騙我哦。騎士。」
最後落下的一句話畫風陡轉，阿黛爾陰沉陰沉的聲音就從喉嚨下擠出來，她兩手相欠，便突然站起身，和鍾藍面對面著。
「這次戰鬥結束后，我會送給你一個禮物。」
鍾藍問道：「您有把握獲勝嗎？如果可以，請讓我代替您出場。」
「不用。」阿黛爾微微笑起來，「直到登上王位，我才明白什麼是——『王的尊嚴』。如果一直只是躲在騎士背後的話，就算有再多力量，也只是個廢柴啊。」
見阿黛爾注意已定，鍾藍不再說話。
前者獨自回到空蕩蕩的宮殿里，而鍾藍則回到血族宮廷里被安排的客房中。
回去后，裡面的玩家一驚擠成一堆。特別是竹枝曲，一向會是第一個撲過來的人卻在這時候突然沉默起來，而李恣也沒心情再開玩笑，最後注意到的落魄小子自顧自地飲了一口茶水，那模樣頗經得起講究。
但是等他一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這感覺就被霍得破壞了。
「怎麼了？」
竹枝曲癟起嘴，不說話。
而落魄小子則說道：「我們中出現了叛徒。」
叛徒的意思就是限定不同，作為一同進入副本里的隊友卻和別的成員限定不同、人設相反的就被成為「叛徒」。這樣的潛在叛變因素，會導致別的成員任務的難以繼續，甚至被坑出副本。
鍾藍輕輕「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