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完結(大結局)
虞聽風好不容易在清泉的婚禮上抓住了落雪。
「我說你一老爺們,為何非要與我一戰呢?」落雪不悅。
對啊!虞聽風也覺得挺奇怪的,他並不是一個很喜歡糾結的人,他的江湖之風很重,素來都是洒脫恣意,幾乎不會做出那種死乞白賴的事情。
虞聽風撓頭。
「今日清泉成親,動刀動槍的是在不雅。」落雪撇了一下嘴角,「我們比輕功好了。」
「好啊!」虞聽風不糾結了,和一個女子動手,也的確是沒什麼風度。其實他也知道自己之前是抽了什麼風,他只是想見識一下傳聞之中落雪的武功到底好到什麼地步罷了。
習武之人爭強好勝之心很重,蕭衍能將落雪放在秦錦的身邊,那就是對落雪的武功十分的有信心,就連蕭衍都覺得有信心的人,虞聽風才會另眼相看。
他素來胸懷廣博,想開了,也就放下了。
輕功好!風雅,不會傷了和氣。
「看看誰能先去摘星閣的樓頂,誰就贏!」落雪說道。
「那是在皇宮!」虞聽風撓頭。
「怕了?」落雪挑眉。
「怕什麼!」虞聽風一聽,頓時不服。「皇宮只怕我比你熟!」
「那更好,免得一會你輸了說我占你便宜!」落雪說道。
「我讓你先跑!」虞聽風哼了一聲說道。「別說我沒風度!」
「比試就是比試,誰要你讓?你這是看不起我嗎?」落雪不悅的蹙眉,「你若是存著這種心思,我也不用和你比試了,因為即便你輸,你也會找出各種理由來。無趣的很。」
被落雪這麼一說,虞聽風的心底就是一凜,眼前的姑娘清冷如月華一樣,還帶著一股子清傲之氣,讓她原本不是十分出色的眼眉看起來多了幾分孤高,卻是如同空谷幽蘭一樣,獨自開放,傲骨錚錚。
「是我錯了。」虞聽風正了正神色,他朝落雪一抱拳,「我不該如此的輕視與你。好,咱們要比便是公平的比,我不讓你,你也無須讓我。」
「那是自然。」見虞聽風真的不是故意的,落雪的神色緩和了許多。
「公平比試,有點彩頭總是可以的吧?」虞聽風問道。
「你想賭什麼?」落雪問道。
「我若是贏了,你請我喝酒,你若是贏了,我請你喝酒!」虞聽風笑道。
「橫豎都是喝。好!」落雪笑了起來。
落雪很難得笑,就是整天和她在一起的秦錦都很少能見到,虞聽風卻是好狗屎運的碰到了。
原來落雪笑起來也是這樣的清麗脫俗,虞聽風看著,也覺得自己的嘴角跟著朝上彎了起來。他就喜歡這樣的姑娘,爽利,自然,沒有什麼嬌氣!
他們叫來了雙喜當證人,隨著雙喜的一聲令下,兩個人各自施展開輕功朝著摘星閣的方向狂奔而去。
若是被宮中侍衛發現,自是會阻慢行程,所以重點不是摘星閣,而是一路上要怎麼樣用最快的速度躲避開巡邏的侍衛。
在這上面,虞聽風是比落雪佔了一點點先機。
他本就是侍衛出身,早就熟悉了宮中侍衛巡邏的路線和時間。本來他心底還有點過意不去,他這也算是變相的作弊了。
但是等到了皇宮一看,我去!蕭衍那個坑貨居然變換了原本的侍衛巡邏路線和往來交接的時間了……
啊啊啊啊。虞聽風覺得自己掉坑了!
蕭衍居然還安插了很多暗哨,饒是他武功高強,也好幾次差點著了道!幸虧他對皇宮地形瞭若指掌,不然的話,真的完蛋了!鐵定被抓!
好不容易到了摘星閣的閣頂,虞聽風看到落雪已經笑眯眯的站在摘星閣的飛檐之上。
皓月當空,蒼穹空寂,宮殿的層層樓閣在月光之下顯得十分的靜謐與幽深。
她輕鬆的站在那邊,如同皎月凌空一般,衣袂被夜風吹起,翩然如飛。
虞聽風倉皇趕到的時候,邊是看著她那一派閑適的模樣。
眼底透露著些許興奮的小光芒,讓整日清冷的人似乎在那一瞬間生動鮮活了起來,她眼底還有幾分小得意,在見到一貫從容的虞聽風有了幾分小狼狽之後,她眼底的笑意更盛。
虞聽風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輸在一個女子的手裡,不過他卻是一點懊惱之心都沒有,反而心底一片暖意流動,她十分的安靜,平日里跟隨在秦錦的身邊,不驕不躁,從不爭鋒,踏踏實實的履行著她的職責,這樣的女子,忠烈,忠誠,不為外物所動……
他的心卻是動了。
他也老大不小的了,年近三十,之前種種他似乎已經淡忘殆盡。時間真是一個能消除人記憶的好東西。
斯人以嫁,在她的眼底,自己不過就是一個江湖浪子,她不知自己身世,不是他可以隱瞞,而是在他還沒來的是說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他回到京城,原是想著,用自己世家子的身份再出現在她的面前,問她一句,悔不悔?她明明有機會進入更高的門第,成為伯府的少奶奶的,但是卻眼光短淺的選了一個縣令之子。
後來他沒去,因為他覺得無聊。
而現在他看著傲立在摘星閣飛檐上的落雪,忽然感覺到封閉了這麼多年的心融化了。
「下來!我請你喝酒!」他朝她招了招手,「我知道京城哪一個地方有最香醇的美酒。」他放浪形骸過,也帶著蕭衍走過花街柳巷,他那時候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將那個不苟言笑的小子給帶歪了,有的時候他就是這麼偏激,就是想看看人的劣根性。
但是他沒成功,在蕭衍的身上,他看到自己所不具備的東西,像他這樣與蕭衍南轅北轍性子的人能成為摯友,也實屬不易,如今摯友已經高高在上,權柄在手,他也即將成封疆大吏,也是時候考慮一下自己要成個家了。
拐帶走落雪或許也蠻有意思的。
況且這個姑娘是他這麼多年以來,唯一一個關注過的。
落雪欣然落下,完全不知道自己似乎一步步的走入了一個人的預謀之中。
清泉成親后不久,蕭文箏就下了一道聖旨,召回了蕭衍被流放的那一族的族人。
可惜這麼多年過去了,蕭衍那一支皇族流落在外,死的死,失蹤的失蹤,真正能回歸京城的也不過兩家子人,蕭衍雖然與他們見都沒見過,但是還是讓蕭文箏賜下了郡王的封號。
蕭文箏封賞蕭衍一支的事情在京城一傳開,王宮貴胄們的心底便已經有數了。
蕭衍皇族後代的身份是不容置疑的,他的血統在這些人心目之中可能比蕭文箏還要純粹一些。
冬月一到,蕭文箏就已經尊蕭衍為義父,長公主即將臨盆,讓蕭衍代為監國。
這表達的意思,誰心底不明?
蕭衍現在雖然還只是長公主駙馬,但是行使的已經是攝政王的權利了。
他大權在握,靖國公府一站在他那邊,太皇太后縮在慈寧宮裡整日吃齋念佛,能調動紫衣侯衛家的令符又在蕭衍的手裡捏著,至此,大家都已經不做他想。
蕭衍讓蕭文箏勞師動眾的封賞他那一支的族人,便可以窺見端倪了。
蕭衍這是在替自己的血統正名。
臨近年關之時,秦錦的肚子已經大到就連她自己看得都覺得肝顫的地步。
她現在走幾步都恨不得要用手托一下自己的肚子,生怕是會綳不住,裂開。
「我看你這樣子,倒是比我那時候更嚇人。」花影笑著遞了一杯蜜水給秦錦。南懷竹已經回到京城,目前在翰林院之中,她也帶著兒子從邊境上過來了,這些日子,秦錦即將臨盆,蕭衍怕秦錦的眼前缺了人,於是就將花影召入了皇宮,還將剪雨,折風也都叫了回來,一起陪著秦錦,生怕自己不在的時候,秦錦會出點什麼事情。就連華陽郡主和靖國公夫人也都住在宮裡。
一時之間,這壽春宮就成了皇宮最熱鬧的所在。
蕭衍對秦錦緊張到了風聲鶴唳的程度,只要他有空,他就一定會過來蹲在秦錦的面前,趕都趕不走。
無奈現在局勢剛剛平定不久,朝堂上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太雜,能幫的上他忙的,也就那幾個,其他人蕭衍尚在觀察之中,況且,經過幾次事情,朝堂上可用之人寥寥無幾,各個位置都是空缺,臨近年底,各地官員的考評又都送到京城。
蕭衍要用人,就必須全面了解他。
他要拿這些官員送來的考評和天隱宗查回來的情報相對比,若是出入過大的,絕不再用。
當然每一個地方的官員都會誇大自己的功績,掩蓋自己的缺點,這是人之常情,但是也要誇大的比較靠譜一點,即便是有錯,能改則好,不能改卻還要惡意掩蓋的,那種就是真的有問題了。
全大梁這麼多州郡,各種郡守,各種將軍,一一對比下來,這種耗費的經歷和時間也都是能壓死人的。
蕭衍常常都是忙到後半夜,秦錦都睡了,他再匆忙趕過來看看秦錦,然後隨便找個地方小憩一下,再回去繼續看。
他將南懷竹先放在翰林院也是有目的的,先讓南懷竹混個不咸不淡的翰林噹噹,只等來年開了恩科,再將已經是翰林的南懷竹提成主考官。
南懷竹的人品與文采他是放心的,所以由南懷竹來擔任主考官,也是能為朝廷選出真正德才兼備的人才出來。
況且京城貴胄現在對來年恩科的主考官一職都十分的看重。
要知道這些人是最最會揣測上意的,蕭文箏開恩科,最後做主的還是蕭衍,這些人上來,無依無靠,又都將被蕭衍所用,所以為了未來家族的昌盛,這些人必將成為氏族爭搶的資源,而他們的主考官也算他們半個恩師,誰若是能佔了那個位置,便是已經佔了先機。
有這些新鮮的力量注入,再占上一個先機,肯定百利無一害的事情。
「可不是嗎?」秦錦苦笑,「也不知道是個男還是個女的,肚子現在這麼大,我是站也不對,坐也不對,躺著也渾身不對勁。」555,她不知道生孩子的過程這麼痛苦的。
「對了,駙馬他說過是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嗎?」花影很八卦的問道。
「他說喜歡女孩。」秦錦嘆息說道。
其實就連她都知道蕭衍這是在安慰她呢。
就是怕她有什麼心理上的負擔,所以才這麼說。
可是他越是這麼說,秦錦就越是覺得自己有壓力。
她才嘆息完,就覺得自己的肚子一緊,抽痛抽痛的,痛的她哎呦了一聲,驚呼了出來。
「怎麼了?」花影忙丟掉了手裡的小衣服,起身一把拉住了秦錦。
才碰觸到秦錦的胳膊,她就感覺到秦錦已經痛的渾身發抖。
「我不行了,怎麼會忽然這麼痛?」秦錦哀叫道,再度抬起臉來,已經是出了幾顆豆子大小的冷汗在腦門上。
「你這是要生了吧!」花影有了一個兒子了,頗有經驗,看到秦錦這樣子忙不迭的叫人來。
華陽郡主和靖國公夫人在隔壁替孩子選著綉樣,聽到這邊花影急赤火燎的呼喊聲,兩個人嚇的手一哆嗦,丟掉了綉樣就跑了過來。
這時候的秦錦已經被落雪抱著放在了床鋪上。
「這樣子,可能真的是發動了。叫太醫。」靖國公夫人和華陽郡主一看,兩個人找急忙慌的一起朝外跑,都是一轉身,哎呦,兩個人撞到了一起。
「別亂別亂。」華陽郡主畢竟年輕點,扶住了靖國公夫人,說道,「你們找腿快的,去和駙馬說一聲,叫他過來。」
「是。」沐雪忙福了一下,飛快的跑了出去。
這邊也找來了人去叫了太醫和接生的醫女過來。
蕭衍正在和南懷竹,虞聽風,還有屈從海商討事情,南懷竹如今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蕭文箏的師傅。
這也是蕭衍安排的,因為南懷竹進入翰林院之後,被人排擠,所以蕭衍一怒之下就按了一個帝師的帽子給南懷竹。
這下再也沒人敢說南懷竹什麼了。
即便有人暗中刁難,也被南懷竹几下子就打發了,日子長了,翰林院之中的老頑固們也就發現這個靠著駙馬爺關係進入翰林院的年輕人其實根本就一點都不好惹。
有了帝師之名,明年的恩科,由南懷竹來當主考官,就更加的順理成章,名正言順,誰敢和帝師去爭什麼長短。
蕭衍聞言,手中的毛筆啪嗒一下就掉到了地上,呆若木雞。
南懷竹覺得好笑,「殿下這是要生了,你還杵在這裡?」他揮了揮手,問道。
蕭衍這才如夢方醒,跳起來撒腿就朝壽春宮的方向跑。
「走走走,咱們去看熱鬧。」南懷竹一拽虞聽風和屈從海。
「不太好吧。後宮重地。」虞聽風畢竟是在宮裡當過侍衛的,一搖頭,「我才不要有把柄抓在他的手裡呢!」
「那你去不去?」南懷竹又拽屈從海。
他總是想著屈從海就是一個二愣子,肯定是一拽就跑的,後宮重地,他不能進,這個道理他懂,但是難得看到一次蕭衍慌亂到六神無主的樣子,就是被罰了,他也認,可是被罰這種事情,不能他一個人吧,總要拉個墊背的!
虞聽風拎的清,屈從海卻不一定。
哪裡知道屈從海將自己的腦袋瓜子一搖,「不去!」
「為啥?」南懷竹愣住了。
「我媳婦說了,進了宮要是我敢亂跑,亂看,她就帶著兒子去公主那邊住。不理我了。」屈從海腦袋搖個不停,「我聽我加媳婦的!」
「你個沒出息的!」南懷竹一跺腳,抬手要去拍屈從海,被屈從海瞪大了眼睛一瞪,南懷竹就將手給收了回來……論打架,他還真打不過屈從海。
南懷竹只能泱泱的再將手給放了下來。
他默默的流淚,世道不公,人都變精明了!一點都不好騙了。
蕭衍感到壽春宮,就看到秦錦的房門是緊緊關閉著的。
花影她們都在屋子裡,只有幾個宮女和太監垂手站在門口,見蕭衍進來,大家紛紛行禮,「見過駙馬。」
蕭衍從沒這麼亂過,因為他聽到了秦錦在房間里那壓抑痛苦的低吟之聲。
「長寧!」蕭衍不管不顧,一股腦就要朝裡面沖,宮女們哪裡敢攔住駙馬,雖然知道不妥,但是還是眼睜睜的看著蕭衍沖了進去。
「你進來幹什麼?」靖國公夫人一回頭,看到蕭衍站在了門裡,外面的寒風隨著他一開門,就涌了進來,她忙將門關上,「你一個大男人的,女人生孩子有什麼好看的,出去出去!」
她想要將蕭衍朝外面趕。
「大伯母。長寧她很痛!」靖國公夫人是推不動蕭衍的,蕭衍焦急的伸長了脖子朝裡面看,床邊圍了一圈人,生是將他的視線給擋住了,幾個太醫也站在外面的屋子裡,齊齊的朝蕭衍行禮,「見過駙馬爺。」
「女人生孩子哪裡有不痛的。」靖國公夫人哭笑不得,「你放心吧,太醫們剛剛給長寧把過脈了,一切正常,醫女們也摸過了,都是好的。」
蕭衍剛剛定了一下神,「哦」了一聲,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出去,他也打聽過了,女人生孩子,是要痛一陣子的。
只要一切都是正常的便好。
他才剛剛想要轉身,就聽到秦錦「啊」的一聲尖叫,然後就是細細碎碎的啜泣聲。
蕭衍嚇的手一抖,半轉過去的身軀再度轉了回來。
「怎麼了?」他再也不管了,推開了人群就沖了進去。
「沒事沒事。」醫女們被凶神惡煞一樣的蕭衍給嚇了一大跳,駙馬爺現在的樣子簡直……嚇死人了,渾身都散發出一種逼人的殺意。她們是嚇的不敢出聲,倒是華陽郡主按住了蕭衍,「你就別在這裡添亂了,走走走,我陪你去隔壁等著。你越是在這裡,秦錦就越是緊張和害怕。」
「真的是嗎?」蕭衍已經擠到了床前,自然就是拉住了秦錦的手。
她的臉都已經疼的滿是冷汗了,髮絲繚亂,眼神也有點發定。
「長寧。」蕭衍心疼的不得了,只恨不得乾脆自己替她疼得了。
「你出去吧!」秦錦看到蕭衍,咬牙說道,「你在這裡不好。」
「長寧,你若是要我的話,我就在隔壁,你叫我一下我就過來。」蕭衍其實是想在這裡的,但是他是真的有點怕了。
他經歷過最最嚴酷的守城之中戰,看著敵軍和自己人的屍體滿布腳下,他也算是從屍山血海之中爬過來的人,那時候他都沒皺過一下眉頭,但是現在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在顫抖了。
他不敢看……
就是聽著秦錦慘叫他都覺得有點膽戰心驚的。
被華陽郡主陪著,蕭衍在隔壁的屋子坐下。
他哪裡有什麼心思,一直豎著耳朵聽隔壁的動靜,坐卧不寧。
只要秦錦尖叫一聲,他就立馬如同被針戳了一樣的跳起來。
華陽郡主不住的安撫著蕭衍。
秦錦足足痛了四個時辰,才傳出了要生的消息。
她撕心裂肺的呼喊聲,讓蕭衍幾次都差點將牆給砸了,人直接衝過去。
也不知道這樣熬了多久,蕭衍聽到了隔壁傳來了嬰孩嘹亮的哭聲。
「生了生了!」華陽郡主拍手笑道,「恭喜駙馬,賀喜駙馬!」
生了?蕭衍頓時又愣住了,兩行清淚從他的眼角滑落,那一聲清亮有力的哭聲便是他的孩子發出的。他和秦錦的孩子啊!
蕭衍唇抖了又抖,腦子裡面瞬時間就是一片空白。
「去看看去!」華陽郡主拍著蕭衍的肩膀。
「哦。」蕭衍這才如夢初醒,回過神來。他忙不迭的朝隔壁跑,靖國公夫人也忙不迭的過來報信,兩個人在門口撞在了一起,還是蕭衍拉了一把才沒將靖國公夫人給撞倒下去。
「長寧生了,是個男孩!」靖國公夫人已經樂的嘴巴都合不上了,歡天喜地的說道。
「兒子?」蕭衍丟下這一句話,就直接衝到了隔壁。
折風手裡抱著一個已經包裹好的嬰兒,正在嗷嗷的哭著。她不住的在哄。
秦錦已經是精疲力盡了,蕭衍進來,秦錦只來得及朝蕭衍笑上一下,就暈了過去。
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太皇太后拉著蕭文箏的手,站在壽春宮外,靜靜的等候著。
「皇奶奶,姨娘會生個小弟弟還是小妹妹?」蕭文箏穿著一身明黃色的綉著金龍的斗篷,抬臉看著太皇太后。
「你希望呢?」太皇太后緩緩的一笑,慈祥的問道。
「我不知道。」蕭文箏搖了搖頭,奶聲奶氣的說道。
「箏兒,你想不想和奶奶出宮呢?」太皇太后凝立了良久,才緩緩的問道。
「宮外有什麼?」蕭文箏又問道。
「有很多好看的,好玩的,有你沒見過的山川大河,還有浩瀚的星辰和大海。」太皇太后蹲下,拉了拉蕭文箏的斗篷,「想不想和皇奶奶一起去看看?」
蕭文箏的眸光一亮,「想!」
「恩。乖。」太皇太后直起身來,笑著摸了摸蕭文箏的頭。
他們這邊才說完,就看到一個小太監從壽春宮裡跑了出來,跪在了蕭文箏和太皇太后的面前,「回稟陛下,太皇太后,長公主生了一個兒子,母子平安。長公主有點脫力暈了過去,現在已經救醒了。」
「你起來吧。」太皇太后一抬手,長舒了一口氣。
「走吧。」她低頭對蕭文箏說,「咱們進去恭賀一下你姨娘和義父。」
長公主的誕下了兒子的事情,不脛而走,宮外送來了無數的禮物,就連靖國公府的大門門廳裡面也都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賀禮。
蕭衍給自己的兒子取名叫蕭文裕。
除夕夜前,太皇太后親臨朝堂,宣讀了一張退位詔書,蕭文箏將帝位禪讓給了自己的義父蕭衍。
沒有隆重的即位儀式,只是在除夕夜昭告了天下,並且祭天祭祖,傳位的便已經完成了。
蕭衍登基為帝,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他下旨封秦錦為敬仁皇后。
第三年,敬仁皇后誕下一女,蕭文秀,封為景陽公主,同年,封蕭文裕為宗瑞太子。
蕭衍在位三十七年,後宮僅有皇后一人,朝堂之上,雖然有人起過心思想要將自己家的女兒送入後宮,但是都被蕭衍嚴令禁止了。
即便是別國和親,送來公主,郡主,也皆入朝臣之府。
秦錦一生尊榮,也堪稱了大梁的一個傳奇了。
正是因為她出身就高貴無比,朝堂上也無人敢說她善妒,她有一兒,一女,也無話柄落入人手,朝臣即便有人動心思,也無奈實在是找不到敬仁皇後有什麼缺點和錯漏之處。
其實秦錦是還想再生的,但是蕭衍實在是受不了了,每次秦錦生孩子,好像丟了半條命的人是他好不好,已經有兒有女了,蕭衍不貪心。上天已經對他很好了。
蕭文箏退位之後被奉為安泰親王,與太皇太后一起出宮,遊離山川。
太皇太後年輕的時候就是心高氣傲的女子,等到這個年紀出宮,已經是看破紅塵俗世,心境自不是年輕的時候可以比擬的。
她帶著安泰親王四處遊歷,竟生出了一個念頭,她曾是大梁的皇后,當皇后的時候,她似乎也沒做過什麼有益於大梁的事情,到了現在,她卻是真的想替大梁做點事情了,有這份心思,無非是求一份心安。也是替她死去的兒子積德,更是為她的孫子積福。
太皇太后憑著自己走過的路,看過的風景,她要親手繪製一幅大梁車輦圖!
她要將大梁的山川河嶽,邊界森林,都繪製在這副圖上。
消息傳回京城之後,蕭衍給了太皇太后最大的支持。
大梁自建國以後就沒真正的勘定過國界,與周邊國家常有邊界上的衝突,而太皇太后的這個心思正與蕭衍心中的所想不謀而合。
既然太皇太後有這份雄心,他沒道理不去成全。
太皇太后風霜雨雪的行走了大半個大梁,歷經十五年,病死在了邊界上,而安泰親王則接過了太皇太后的筆,繼續完成太皇太后未盡的大事,走完皇奶奶沒有走完的路。
再過十年,安泰親王回到京城,進獻了一幅完整的大梁步輦圖,氣勢恢宏,還有拉滿整整三十車的大梁風貌地理,地圖之詳盡,前所未有,即便是放眼其他國家,也不見得能有這麼一套完備的地理志。
二十五年風雨路,安泰親王離開京城的時候尚只有六歲不到,等再度回來,已經過了三十歲的而立之年。
秦錦看著自己前世一手帶大的孩子在這一世有這番出息和成就,抱著安泰親王哭了好久。最後還是蕭衍是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將自己的媳婦從外甥的身上給撕了下來。
見鬼了!媳婦抱著其他的男人哭,這叫什麼事情。
「義父。」如今已經是長成沉穩俊美男人的蕭文箏朝蕭衍行禮,「文箏幸不辱命。」
蕭衍被那一聲義父叫的也是熱淚盈眶,或許是老了的緣故,他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好樣的!」他拍了拍蕭文箏的肩膀,哽咽了兩聲。
勘定出完美的國界是大功德,被永遠的載入史冊,太皇太后和蕭文箏整理出來的這一整套地理志成為歷史上最最完備的一套地理風物誌,對後世影響深遠,甚至幾千年後,到了科技發達的現代,人們在網路上打嘴仗的時候,還會引用這套風物誌裡面的有關記載。
景陽公主的駙馬是屈從海和折風的兒子。
屈從海當年是實在受不了自己兒子總是粘著自己的媳婦了,弄的他在家裡靠邊站,所以一咬牙將半大不小的兒子給丟到京城的宮裡去,反正他是怕蕭衍,想著自己的兒子見了蕭衍也應該是如同耗子見了貓一樣。而且兒子是跟在蕭衍的身邊,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他當年是個混球,大字不識一個,兵書看不懂半張,還不是被蕭衍給治理的服服帖帖的,能有現在的成就,一半是蕭衍的,一半是媳婦的!嘿嘿。
媽的,蕭衍寫了一封信去臭罵了屈從海一頓,你當老子當皇帝很閑?給你教兒子?
屈從海忙回了一封信給蕭衍,不是,臣是真心實意的將兒子送去陛下的身側歷練,哪怕就是給公主殿下當個侍衛也好。
「好!你小子說的!別後悔!」蕭衍回信,「老子要把你兒子教成我家女兒的奴隸!」帝皇之言,充滿了霸氣。
不過多年以後,蕭衍就後悔了!
他是成功的將人家的兒子變成了自己女兒的奴隸了,可是架不住自己的女兒喜歡上人家的兒子啊!大爺的,千算萬算,沒算準這個。
媽的,他又寫了一封信去臭罵屈從海,「混球!滾過來,參加你兒子和我女兒的婚禮。你個王八蛋,當年是不是就存著這個心了?讓老子既給你帶了兒子,還他媽的搭上一個女兒!」
多年不罵髒話的蕭衍,寫了洋洋洒洒一張紙的髒話去罵屈從海,還不帶重樣的。
屈從海接到信之後,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見過皇帝寫信給臣子的嗎?老子手頭就有好幾封!屈從海得瑟。老子就是傳說中的寵臣加重臣,外加親家!老子當年深謀遠慮。
折風捂臉,拉倒吧,信里寫的都是罵的你,得瑟個屁!
太子蕭文裕娶的是還是自己的表妹秦馨。
秦馨是落宛星的女兒,蕭衍登基后不久,大齊就派出了使臣來大梁,出使的就是慕容家的一個小將軍。
蕭衍曬了人家好幾天,還是接見了他們,修訂了兩國的盟約。
人家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要送一個和親的公主過去。
這可難倒了蕭衍了。
這宮裡還有公主?蕭衍扒拉來,扒拉去也沒找出一個合適的。還是花影的一句話成就了蕭衍,花家的姑娘因為受花影所累,幾乎都沒出嫁。
如今已經成了老姑娘了。
既然大梁之內找夫婿困難,不如乾脆讓她們都嫁去大齊。
大齊物貿豐厚,人傑地靈,都是好地方,況且一個個按上了大梁公主的名號,誰人敢欺負!要知道大梁便是她們的後盾了!
如此,花家的三個姐妹,都被敕封了公主的封號,隨使團前去了大齊。
蕭衍還吩咐過大齊的使團,大梁公主雖然是和親而去,但是也都代表著大梁的顏面,若是有受辱受屈的傳言傳回大梁,他必定追討!
事實證明,大齊還是比較厚道的,這幾位公主年紀是大了點,但到了大齊之後,都嫁的很好,一個留在了宮裡,一個嫁給了郡王,還有一個嫁到了慕容家。
太子娶的也是自己家的表妹,秦錦就深深的為秦家擔憂了,出一個皇后不稀奇,要是接連前後出兩代皇后,這實在是有點樹大招風了。
她將這個憂慮和自己的大伯父一說,大伯父也深感這是個事情。於是他在太子成親之後,乾脆交出了錦衣衛都指揮使的職位,賦閑在家,陪著夫人一起出去闖蕩江湖了。
年少時,靖國公夫人為了他放棄了多姿多彩的自由生活,現在年紀大了,也是時候他去陪著自己的夫人自已瀟洒。他將自己的靖國公爵位傳給了秦錦的大哥,帶著自己的夫人離開了京城。至此,江湖上就忽然冒出了兩個武功高強的老夫妻,行俠仗義,快意恩仇。
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位置交到別人之後,蕭衍總覺得錦衣衛的權利過大。原本在靖國公手裡,他是放心的。但是到了別人的手裡,他卻是一點都不放心了。
京畿守衛,事關重大,蕭衍是經歷過京城流民之亂的人,深知京畿一帶的防護便是皇家的最後一道命脈屏障。
雙喜手中又有大部分宮中暗衛,乾脆,蕭衍成立了一個名叫「東輯事廠」的機構,全部有太監擔任,第一人廠督便是雙喜。
後人簡稱東輯事廠為東廠。
東廠便是專門監督朝中官員和錦衣衛的機構,直接對皇帝陛下負責。
天隱宗也漸漸的都劃歸東輯事廠管轄。
如此,蕭衍的耳目遍布大梁,風吹草動,他都能在皇宮之中掌控。
原本蕭衍創立東廠的初衷是好的,錦衣衛權利過於集中和龐大,必須有人監控和監督。但是歷經數代之後,東廠之中又衍生出了西廠,東西兩廠並存,最後吞併了錦衣衛,造成了大梁的一次幾乎滅頂的動亂。
當然這都是后話,至少在蕭衍的掌控之中,一切都在正軌上行走。
這一世,蕭衍終究還是抵不過歲月的侵蝕,走向衰老。
秦錦這一天早早的起來,打扮的十分的隆重,她回到了蕭衍的床榻之前,握住了已經是白髮兩鬢的蕭衍的手。
「怎麼了?」蕭衍從夢裡醒來,看著自己的妻子。
他們從成親到現在已經四十多年,平日里只要她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她想說什麼。
但是今日,他覺得秦錦有點怪。
「別擔心。」蕭衍稍稍的撐著坐了起來,「太醫不也說我這幾天有好轉嗎?」
「恩。」秦錦看著他的雙眸笑了起來。
兩世,歲月都是厚愛他們兩個的。即便已經年歲上身了,也沒變成鶴髮雞皮的樣子。
他在她的面前從不自稱是朕。
「我今日來是想給你說個故事的。」秦錦將頭輕輕的靠在了蕭衍的肩膀上。
「我聽著。」蕭衍笑道。
秦錦頓了頓,想要將自己的前世說給蕭衍聽,但是她還沒開口,就聽到蕭衍劇烈的咳嗽起來。
「傳太醫!」秦錦一駭,馬上高聲叫道。
「長寧!」蕭衍拉住了秦錦,「不管你想和我說的事情是什麼,我現在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訴你。」
「你快別說話了!」秦錦又氣又急,他都咳的上氣不接下氣了,還羅哩羅嗦些什麼!
「我想說,我這一生最大的成就,不是當了皇帝,而是當了你的丈夫。」蕭衍笑道,「有你陪伴一生,足矣。」
秦錦一愣,隨後感覺到了眼眶間泛起的酸澀之意。
「我也是。我最大的成就,不是當了皇后,而是沒有再錯過你一次!」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