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村中閑話24
第24章 村中閑話24
“昨個兒村口又吵起來了。”
“這有啥,指定是王二狗又回來了唄。”
晌午王嬸家院子幾人紮堆坐著閑聊,有人剛起了個頭,搭話的就猜到了,撇撇嘴覺得沒什麽好說的,王二狗家的熱鬧都一樣,沒啥意思。
起先那人說:“這次你說好不好笑,王二狗罵王阿叔背地裏偷人。”
“這有啥好笑的,王二狗要錢那次不是這麽說?就王雪每天幹的活,怕是撒泡尿都沒時間,哪還有時間偷人?”
這話是一位嫁了人的哥兒阿叔說的,話糙理不糙,說完大家夥都笑。
“不一樣,這次王二狗還指名道姓的罵了。”
“王雪不可能偷人,偷誰?”
起頭的人就是想多聊兩句,這也是稀奇事,把大家夥吊起來了,這才說:“王二狗罵王阿叔偷黎周周,你說好不好笑,昨個兒晚上旁的我沒聽清,就這句王二狗嚷嚷的我聽見了,可沒把我笑死。”
大家夥頓時笑成一片。
“哥兒偷哥兒啊,我還是第一次聽。”
“王二狗真是狗嘴裏抹了糞了,為了要錢連這放屁的話都亂嚼。”
“最後呢?咋樣了?王二狗不會訛上了黎周周吧?那就是個潑皮無賴。”
“怕是不能,真打起來,黎周周看著樣子也不是吃虧的,再說還有黎大,黎大那一手,王二狗還不得背著走,不敢上黎大家鬧。”
黎大身高魁梧高大,扛個二百來斤的豬都是輕輕鬆鬆的,就王二狗那模樣,在黎大麵前屁都不敢放一個。
“我就說早上買豆腐沒見周周,平日裏周周都來買豆腐,說他相公愛吃,兩夫妻感情好的啊。”
“周周這孩子還是懂事,雖說大家夥都知道是王二狗不是人,周周和王阿叔也算是差這輩分,可真去買豆腐了,肯定會讓王阿叔難做,他那公婆……唉算了不提了。”
“可不是嘛,以前我剛嫁過來聽說王家銀錢王阿叔管,還覺得他公婆人也不像外頭傳的那樣,現在啊,這都快十年了,誰管錢,王二狗問誰要,不給就打,真給了,回頭老兩口又埋怨嫌給了錢,管錢還管的裏外不是人了。”
真要是王阿叔頂的一言堂,身上的衣裳也不會縫縫補補穿個三五年不帶見新的,倒是上頭的公婆,兩年一換新,隔兩天還要捂著胸口誒呦誒喲叫喚難受身子不爽利,活推得一幹二淨,全勞著王阿叔一人。
“算了不說了,越說越沒意思。”
大家夥是愛熱鬧,可對著王家熱鬧,尤其是王雪身上的真看不起來,主要是王雪太慘了,在王雪身上找優越感都是欺負人一樣,和誰比不好和王雪比。
都不提了,越說越來氣,紛紛換了話題,說起別的。誰知道之前悶不吭聲的王嬸說了句,“誰知道是不是真有問題,不然大晚上的黎周周跑村口去了。”
“……”大家夥沒了話。
王嬸這是咋了?
“嬸子,你和周周鬧不愉快了?”
“沒有啊。”王嬸見大家看她,低著頭縫著手裏東西,一邊說:“本來就是,我也沒說什麽。”
有人笑了聲,就是起這個話頭的,說:“我話還沒說完,昨個兒晚上吵了沒多久,顧書郎就過來了,帶周周回去,估摸著是周周問問王阿叔有沒有豆腐,他倆昨個兒早上不是去十裏村了嗎,顧書郎愛吃豆腐,周周心疼相公唄。”
原來如此。
本來就是沒啥好解釋的,王嬸話說出來,還得說清。難怪黎周周都不去買豆腐了,可不是得避著點,以前看王嬸對黎周周也不錯,張家的幾次懟黎周周,王嬸還幫腔開口,怎麽這會往別的引?
“去十裏村幹嘛去了?買爐子嗎?不成呀,他家不是兩個嗎。”
“聽說是帶了禮,去十裏村看朱秀才問一些事。”
“哦哦,讀書人的事。”
讀書人的話,大家夥沒啥興趣,轉頭又說起別的。有幾個還打眉眼官司,瞥瞥王嬸,意思王嬸咋回事,和黎周周咋的了?
顯然這熱鬧好瞧有意思。
那哪能知道,黎周周那嘴不愛說,看王嬸態度應該也不會說。越是不說,越是好奇,抓心撓肺的,等從王嬸家回去,關係好的搭伴走,倆人家一個方向。
“咋滴你知道啊?今個兒王嬸說那話,這不是害王阿叔嗎。”
“村裏誰不知道王阿叔和周周為人,沒人信的,就是王嬸和周周咋了?”這才是重點。
“不知道,不然問問杏哥兒。”
反正做飯還早,吃不吃一頓都成,兩人結伴去了杏哥兒家。杏哥兒剛洗完衣服,正在前院搭衣服,天冷燒著熱水混著洗,屋裏侄子侄女哄元元玩。
兩人一進來,也沒進屋去。
“今個兒太陽好,難得冬日裏暖洋洋的,就不進去了。”
“對,不進去坐了,一會還要回去做飯。”
杏哥兒就知道兩人有事要來,他沒問,問啥,不用他開口會直接說,不然幹嘛上他家找他,難不成真閑聊磕牙來的?
果然沒幾句話,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先引出了村口王阿叔昨晚的事,說到剛聽來說王阿叔偷人是黎周周——
“放屁!這誰說的?滿嘴的糞,周周能幹這種事?”杏哥兒打斷了直接罵,這不是編排人嗎,黎周周那麽疼愛他相公,咋可能偷人。
胡說八道的。
“我們也這麽說,可不是嘛,村裏誰信。”
“對啊,沒人信,別生氣。”
杏哥兒不信,“要真沒人信沒人說,那剛才那句誰學的?”
“就王嬸說了句誰知道,當場讓人給頂回去了,不過王嬸平日裏和周周關係看著還可以,怎麽了?”
杏哥兒把火壓回去,他就說怎麽找他來,還絮絮叨叨說一堆王阿叔的事,敢情在這兒等他。不過王嬸能那麽說周周,杏哥兒也不想留臉,故意裝著為難。
“咋了?還真有事?”打聽的興奮了。
杏哥兒滿臉為難,“周周不讓我跟誰學,畢竟都是鄰裏鄰居的,說出去不好。”
“不說出去不就好了。”
“對啊,杏哥兒你還信不過我倆,放心好了,保證不往外學。”
“他倆人有啥誤會說清了就好,沒準中間有啥誤會是吧?我們也能勸勸。”
杏哥兒心想你們不拱火就好了,不過也不是啥大事,王嬸能背地拿話引的周周和王阿叔,黎周周那性子,還得他出頭。
“行吧,就是小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說了你們幫忙勸勸,周周真沒壞心的……”
於是把王嬸去黎周周家要買爐子,讓黎周周開口跟朱泥匠還價的事說了。兩人心滿意足聽了原委,回去路上還說:“王嬸也好意思開口,知道她家緊,不買鍋不就成了。”
“可不是想拿便宜價多買兩樣,難怪那麽說黎周周。”
大家都是花三十文買了爐子,人顧書郎便宜十文,那也是顧書郎出了主意還刻了字出了力,王嬸啥都沒出,要真是二十文買了爐子,村裏三十文買的不會記王嬸,指定記上黎周周了。
憑啥不給她們也便宜?
現在黎周周拒絕了王嬸,大家都是三十文買的,那心裏舒坦了。
“不是我說,王嬸這人也太省了,屋裏有孫子呢,十文的還要克扣。”
“對啊,你要便宜問朱泥匠開口,又不是黎周周燒爐子,還記恨上了,背地裏那麽說。”
……
黎家剛吃完晌午飯。
顧兆伏案將早上寫的‘化肥’單子整理起來,還是早上剛起床,周周燒爐子點醒他的。
堂屋擺的爐子晚上睡前就熄了,兩個裏屋都是燒炕,這樣省柴火,第二天早起再就著。燒了一段時間,黎周周就爐子開始往外搬,在院子點,因為柴火燒起來味嗆,還飄煙灰。
擱堂屋熏的厲害,等點燃著起來了就沒事。
顧兆搭手,不過點爐子他沒周周快,不由說:“要是燒炭應該更方便些,灰也小,不用搬來搬去了。”
“碳貴,現在家裏燒這個已經很方便了,也沒費什麽銀錢,還耐用好用,就是灰大點,燒起來就好,再不濟多開開門。”黎周周手裏三兩下點燃柴火,手裏拿著蒲扇在爐口扇風,看火苗越來越旺,徹底燃了,這才說:“村裏人也沒人舍得買碳,還是覺得這樣方便。”
“柴火山裏就能撿,不要錢,灰大點怕啥,總不能樣樣都好。”黎周周站起來寬相公心,“村裏人都說好,誇相公呢。”
顧兆點點頭,“周周說得對,有錢就燒炭,沒錢燒柴火,總比以前強——”
對啊,總比以前強。
顧兆瞬間不糾結石膏了,先放一旁,高興說:“周周,我想到主意了,不怎麽花錢的事,但是地裏莊稼能提高多少產量我就不曉得了。”
兩人說話前後一想,黎周周便明白相公什麽意思,說:“地裏收成就在那,每年沒啥變得,要是能多收一鬥都是喜事。”
“對了,咱家地裏,每年小麥收了後,根怎麽辦?”
割小麥不是連根拔的,都是用鐮刀留著一茬割。
“家家戶戶推著犁翻地,那根就爛在地裏,老人說這樣也能肥田。”黎周周多給相公講講莊稼地的事,“麥秸稈幹了後捆起來,給豬圈雞圈換幹草,還能就爐子,不過當柴火不經燒,還是木柴好使。”
爐子搬回到了堂屋,顧兆便回裏屋記東西。
草炭灰就能肥田,再加上人、動物的糞便,稀釋。效果肯定沒加了石膏成,但便宜,沒什麽成本。不過現在天冷,顧兆去後院看了圈,地麵凍得太硬實,等開了春,土化開,直接在茅坑旁邊挖個大坑,來攪和,省的大缸錢。
顧兆怕自己太理想,還問了問爹。
“成啊,那地麵四周得用石錘一遍遍夯實,就不會往下滲水。”黎大納悶,說:“你咋不直接用糞坑。”
這不是省了事了。
“爹,糞坑冬日天冷還行,夏天天氣熱發酵有氣體,要是點了麥秸稈往裏丟,容易炸。”顧兆解釋。
黎大聽不懂什麽發酵氣體的,點了下頭不多說。
顧兆倒是好奇,說:“爹,我一個莊稼地的外行人,說這些您信我啊?不怕我謔謔咱家的莊稼?”
要是之前黎大還真不敢讓周周由著顧兆胡來,這不是昨個兒夜裏顧兆編著慌,騙的王二狗一愣一愣的,還不敢傳出來,就知道顧兆人是心細膽大,最主要是——
“糞肥田,村裏莊稼漢都知道的事,你往裏摻水這也沒啥。”撐死不過就是沒啥效果,多費費力氣的活,有啥。
“那草炭灰呢?”
黎大:“你都說是灰了,灰有個啥,咱家燒柴的柴火灰,隨便倒,也沒見外頭野草死了。”
要是顧兆說放石膏,那就不是一回事了。黎大先給你否了,沒聽過的玩意,別想謔謔莊稼地。
又下雪了。
自上次黎周周從王阿叔家回來後,沒再去買過豆腐,隔了好兩天,傍晚時候,小田端著豆腐碗敲門說送豆腐。
黎周周開的門,讓小田進屋暖暖。
小田搖頭不進了,說:“周周哥哥,我阿爹說你別放心上,你想吃以後我來送。”
“你先進來,我給你拿錢,要是不收錢,豆腐我也不收了。”黎周周說。
小田這才進屋,不過就站在院子裏。黎周周叫不動,便進屋取了錢,將豆腐倒在自家碗裏,把空碗給了小田,又給了四文錢。
王阿叔每次給他豆腐都多一些。
小田擺手不要多的一文。黎周周說拿著,他看小田也不知道說啥,便說:“不用你送了,我明個自己去買。”
“知道了。”小田點點頭,端著空碗往出走,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小聲說:“周周哥哥,你能幫幫我阿爹嗎?”
“咋了?你阿爹出啥事了?”
小田眼眶紅了,豆大的淚滾滾滑落,拿手背擦著淚,說:“我阿爹腿傷了,那個人踢的,阿爹說不礙事,可兩天了,他幹活就疼,家裏錢都被拿走了,阿爺阿奶也不讓買藥,說下大雪不方便去鎮上。”
“知道了,天黑雪地滑,你回去路上小心。”
小田擦擦淚,也不知道還能說啥,村裏沒人幫他們。要不是阿爹為了護著他,也不會被踢傷了。
黎周周見小田走遠,這才回家。
晚上吃飯時,黎周周想了又想,不知道咋開口。顧兆看出,周周剛給小田取了錢,回來就心神不穩,便問:“是王阿叔出什麽事了?”
“相公你怎麽知道?”黎周周放下碗,把小田說的話說了遍,末了小聲說:“我明個兒想去一趟鎮上,買瓶藥油。”
黎周周又去看爹,“藥油也不貴,我買便宜的,就用賣雞蛋的錢。”
黎大一直刨著粥,沒吭氣插話,這會抬著眼皮瞅了眼周周,說:“雪這麽大,你敢一人出去?明個兒我去,正好我沒花生了,買把花生吃。”
家裏花生還有。
顧兆聽出爹就是疼周周,沒傻憨憨的說花生還多著。
“沒花生了嗎?我記得灶屋櫃子裏還有。”黎周周說。
顧兆:……老婆你好實心。
“快元宵了,咱家滾元宵不?是不是要用糯米粉,明個辛苦爹跑一趟,再買一些糯米粉。”顧兆替爹解圍。
黎大嗯了聲,說:“花生還有,那就不買了,買糯米粉。”
這事便定了。
等洗漱完各自回房上了炕,黎周周抱著相公晚上吃飯的事,說:“爹是不是想幫我跑一趟?”
“反應過來了?”
“我那時候腦子沒轉過來,想王阿叔的事,就順口說了出來。”
“我們周周心腸好,相處久了誰都疼你,就是買塊豆腐都多給一文錢的。”打趣完老婆,顧兆又正經起來,說:“爹當然疼你,就像你說杏哥兒小時候落水生病,你倆背著爹偷偷煎藥,爹能不知道?”
藥味那麽重,不過就是裝看不見,默許了。
黎周周知道爹在意他,不然也不會給他花錢招婿,就是怎麽說,父子倆從未交流說過這些話,抬在台麵上,現在聽相公說,他心裏暖暖的。
覺得幸福。
“不成,我把麵發上,等明個兒早起給爹蒸一鍋包子,吃了再去。”黎周周說完爬起來穿衣去灶屋。
他家周周和爹一樣,都是對你好不用嘴巴說說,實際行動做起來。顧兆一同起床,黎周周讓相公躺著睡,他一會就好。
“我睡不著,就想周周陪我說說話。”顧兆撒嬌。
黎周周便笑,他聽出來相公逗他了。
兩人去灶屋,黎周周手腳麻利的和麵,天氣冷麵盆放灶屋發不起來,洗幹淨手端著麵盆放裏屋炕上,上麵扣了個盆。
這一通忙活,上炕早早睡了。
第二天雞沒叫,黎周周便摸黑醒來,點了油燈端著麵盆去了灶屋。餡好拌,白菜豆腐還有肉,拌了一盆子,倒點豬油進去,麵發的也好,沒一會擀出來,一隻隻包子放蒸屜上。
等包子出鍋,黎大也穿好衣服出來,一瞅灶屋爐火亮著就知道周周早起做飯,一邊說:“起這麽早幹啥,我去鎮上隨便吃點。”
“爹,包子。”黎周周撿了幾個包子放碗裏遞給爹,又倒了熱水,“爹肉餡的,趁熱吃。”
黎大愛這口,當即也不磨蹭,就在灶屋烤著火一連吃了七個大包子,吃完端著熱水幾口下去,人舒坦了。
“爹,鬥笠帶著吧。”黎周周去柴房拿了東西出來。
黎大本嫌麻煩,最後想想還是戴上了,背著筐出發。
下午天剛麻黑,黎大便背著筐回來,買了藥油、糯米粉,還買了些紅棗大棒骨,這東西不怕放。鬥笠上都是雪,也幸好戴了,回來的時候雪下得大。
黎周周給爹備了熱水泡泡腳,舒坦一下,又備了吃的。
等吃完了,想著天黑去給王阿叔送藥,但又想到那天晚上——便猶豫還是白天去,可白天去院子買豆腐的人多。
“坦坦蕩蕩正大光明的,你要是怕王阿叔推辭不好意思收藥油,那就私下等人少了給。”顧兆握著周周的手,說:“不管村裏其他人說什麽,我和爹信你的。”
黎家被背後說的還少嗎?要是躲躲藏藏了,沒準還有人說指定裏頭有事,被發現了才避開,要是沒問題為啥不白天來往?
黎周周便聽相公的,第二天估摸著買豆腐人差不多了,這才端著碗去村口。路上遇到其他嬸子阿叔,打了招呼。
“周周買豆腐啊?”
“是,我家相公喜歡吃,晚上說燒個大棒湯燉著白菜豆腐吃。”黎周周說的細了些,他是不怕,也要為王阿叔處境想。
阿嬸便笑著打趣:“周周對顧書郎可真上心。”
“相公待我也好,再說平日裏爐子放堂屋取暖也是白燒柴,骨頭扔進去不費事,煮凍起來的豆腐特別香。”
“那我改明也這麽做。”
等客套完散了,幾個聊天的便說:“周周還來買豆腐。”
“那人家相公愛吃,村裏就一家,總不能吃個豆腐跑鎮上去了,再說誰會為了王二狗幾句話折騰自己,要是下次王二狗攀扯你,你還不來了?”
“啐!怎麽說話的。”
“你瞧還急了,王二狗就是個潑皮無賴,今個攀扯黎周周,也幸好黎周周是個哥兒,要是攀扯別的人,這王阿叔的豆腐生意以後咋做?”
“唉,這王八蛋的還是命好,爹娘不管,娶了個能幹的王阿叔。”
有人享福命好,有人命就不好,上輩子做了孽才被王家撿回去。
“算了不說這些,剛看見周周我才想起來還有個事,王嬸知道吧,就周周隔壁的王嬸,她啊,我跟你學,你可不能亂傳別出去。”
“不說不說,啥事你快說。”
“就前幾天,王二狗不是鬧了一次攀扯黎周周嗎?大家夥沒人信,你猜怎麽著,王嬸平日裏跟周周沒紅過臉,結果說周周那什麽……”
“還有這事?”
“憑啥便宜她十文,沒買到還鬧起來背後這麽敗壞人名聲的。”
“可不是嗎。”
……
黎周周進了王家院,前頭還有三個人,互相打了招呼,前頭買完給了錢就走,隻剩下黎周周了。黎周周當沒事發生,照舊要了塊豆腐,等王阿叔打好了,錢遞過去。
同時把藏在袖子裏的藥油掏出來放在石磨上。
“我家裏剩了些用不到了。”黎周周說完就端著豆腐走了,出了王家院門跑的飛快,怕王阿叔給追上來。
結果前頭買了豆腐沒走遠的三人聽到動靜,一看後頭黎周周連跑帶走的,頓時彼此看了眼,滿是同情,這王二狗真不是人,看把兩哥兒逼得,買個豆腐都不敢多留,吭哧吭哧跑。
都避著呢。
可憐見。
自此後村裏沒人說王阿叔和黎周周這種話了。
王家小院子。
王雪看到石磨上的藥油瓶子,打開一看,還是新新滿瓶的,怎麽可能是用過的,這大雪的天,不知道是買的還是以前存的。
不管咋樣,王雪握著藥油瓶眼眶紅了。
“阿爹。”小田進灶屋幫忙燒火,見到阿爹背著他擦眼淚,便急了,“阿爹,是不是腿又疼了?”
王雪擦擦淚,說:“不是。”他看兒子滿臉擔心,便說:“周周哥哥剛送了瓶藥油過來,你別跟人說,我擦了藥就好了不疼了。”
小田知道不能亂說,不然阿爺阿奶又要罵阿爹。
“阿爹你快擦,我看人。”小田站在灶屋門口瞅著。
王雪一肚子心酸,明明就在家裏,擦個藥油還要防著人,這哪裏是他和兒子的家,他就是外人。
小田守著,聞到藥油味心裏緊張又高興,阿爹擦了藥腿就不疼了就好了。周周哥哥真的好。
要是能快點長大,身體壯實了,可以幹地裏活了就好,他家田少,讓阿爹休息,他一人能幹完,還能去給周周哥哥家裏幹。
可他好小啊。
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轉眼到了十五,過了元宵年就結束了。
上次黎大買了糯米粉,家裏今年滾元宵吃。黎周周準備了兩種餡,一個紅糖花生,一個黑芝麻花生,朱泥匠兒子上次拿的方糖,黎周周沒送人,如今正好用上。
黑芝麻、花生放鐵鍋裏炒熟了,花生去了皮衣,用搗子搗碎。這一步是顧兆攬活的,說:“保證搗的恰到好處,花生碎不會小也不會大。”
等弄好了,豬油化開跟著紅糖花生捏成球,天冷放外麵凍一凍,豬油很快凝固,然後芯子沾點水,糯米粉灑在竹簸箕上,搖著來回滾餡,沒一會就是一顆顆白白胖胖的圓球。
開水鍋裏下,煮的浮起來就能吃了。
啥都不用放,糯米湯都好喝,元宵滾滾圓圓的,一口一個,油香甜糯,再喝一口湯,真的舒服。
顧兆吃了兩碗,黎周周便心裏高興偷偷笑,相公果然喜歡吃甜的。
然後被顧兆用勺子喂了口。
“周周也要多吃些,平平安安圓圓的。”顧兆說。
這東西摻了糖就不便宜,平日裏不會輕易做,周周先緊著他吃,舍不得吃第二份,顧兆便舀了第二碗和周周分著吃,你一口我一口,更好吃了。
開了年,過年貓著過冬懶洋洋的莊稼漢都忙活起來,其實也幹不了別的,但還是三天兩頭往地裏去,一天不瞅著心裏慌,等看著雪化開了,麥子苗苗丁了尖,這才踏實起來。
沒凍壞。
這期間朱泥匠兒子上了一趟門,背著筐送了顧兆上次說的大茶缸,黎周周給錢,對方推辭不要,最後黎周周便把家裏灌得香腸給了些。
天暖了沒兩天,黎周周說地幹了好走了,便和相公去鎮上。
本來黎周周說不用相公跑一趟,太辛苦了。顧兆便說早早去,他也想活動活動。主要是買鹵料,他認識的八角、香葉、桂皮這類,沒準現在的藥館不叫這個名,給周周比劃說了,萬一買錯了白花錢,還是親自跑一趟。
兩人便早早出發。
可能這個冬天,顧兆見天喝骨頭湯,加上坐在書桌前久了會活動身子,也幹活,爬上爬下掃雪劈柴這類,今個走起來並不是太累。
反正沒第一次去時那種咬牙感。
到了鎮上,黎周周誇說:“相公今天真厲害,都沒怎麽歇著。”
顧兆:……
老婆,你好像誇幼崽啊。
到的早,問了鎮上人,對方指了路,說藥館現在還沒開門。兩人便去早餐攤子歇會,一文錢的豆漿,兩文錢的白餅,這餅裏抹著豬油,貼著鐵鍋烘烤的外頭酥脆,裏麵白軟。
兩人就要了一個餅,來時在家裏墊吧了口,如今湊合吃吃就成。
吃完了身子暖,這才去了藥館。藥館門剛開,店裏夥計正收拾,見了兩人停了手裏的抹布活,問是要抓藥嗎,看看方子。
“不是,我想問問店裏有沒有賣八角、香葉、桂皮、草果,其實我也記不清名字,隻見過樣子,能不能麻煩你拿出來相似的我看看?”顧兆問。
大早上才開門,店裏沒什麽人,夥計耐心也好,說:“香葉草果有,你說的八角是不是角子?”便抽出來放在櫃台讓自己看。
顧兆一看還真是。
這時候藥材普遍價高一些,反正比日用品高點,因為要采摘、炮製,但好在這裏麵沒有特別金貴的藥材,買了一包,花了三十文。
跟方糖價一樣。
夥計打包好,收了銀錢。顧兆和黎周周往出走,門口路被推著三輪木頭車擋著,那人喊:“勞駕,你們鋪子訂了石粉一袋送到了。”
顧兆停著腳步,看到板車上放的細麻布袋子,從縫隙裏深處白色粉末,腦子裏突然想到一件事!
古代生了瘟疫,除瘟疫時就會鋪灑石灰粉,再撒上水,生成熟石灰,氫氧化鈣殺菌消毒的!
他當時怎麽就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