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宮宴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本該躺在美人榻上的她不知何時被人挪到了床上。
清月在門外守著,屋內見不到北宮煜的身影,想必是在她睡著的時候回去了。
房門關得死死的,窗戶間卻留了條縫,夜間冷冷的秋風吹了進來,夏筱筱露在外面的臉龐被吹得冰涼,被子里暖和,不想起身,她便懶懶的喚了兩聲清月,夏筱筱等了半天,也沒見門外的身影進來,估摸著這丫頭是在門外給站著睡著了,無奈,只好裹著那薄薄的被子爬到窗邊,捨不得離開被子的手剛伸到窗邊,她的視線透過窗戶,落在了她院子里的那棵木槿樹上。
木槿樹,暮錦閣,她在辰霄宮中的這座院落的名字便是由這棵樹而來的,她的這棵樹比起別的樹大上許多,在這院中唯一的喜好就是躺在樹下,仰望著藍天,偶爾小憩一下。而此時夏筱筱望著那正將她那麼喜歡的樹給踩在腳下的人,搭在窗戶上的手緊了緊。
那人背對著月光,足尖輕點在樹尖的枝椏上,本不該那麼輕易支撐著他渾身重量的細小樹枝,此時看起來卻像是上面那人身輕如燕一般,站在上面穩穩地,負手而立,身子挺得筆直。
夏筱筱對他說,讓他還是戴著面具,他便真不知從哪又找回了個和以前那個一模一樣的面具來,月光順著清風,如潑墨般傾瀉到他身上,依舊是他喜愛的白衣,上面的暗紋在月光下閃爍著輕微的銀光,更像是上天賜下的羽衣,給了那個最適合它的人。
入了秋的深夜不停的吹著涼風,裹著被子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夏筱筱知道那人在看著她,她不停的告誡自己,不能動搖,更不能心軟,可一邊卻又忍不住的想,他莫不是從入夜後便一直站在那?
夏筱筱神情恍惚了一瞬,突然一把將窗戶猛地推開,扔掉裹在身上的被子,冷風猛地吹了進來,她用力的在臉上拍打了兩下,清醒后,又裝作什麼也沒看到的將窗戶嚴嚴的關上,不留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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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岳華離南溟邊境發生的走私海鹽案被一舉道破,南部也傳來災情緩解,且與越國一邊的戰事由越國傷亡慘重而一舉得勝,本以為六國之間即將一觸即發的戰事也隨著南溟國突然的沉默而緩解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南溟國到底打著的什麼算盤,但戰事消停,國災輕緩,這無異於雙喜臨門,朝廷中一直緊張的氣氛也終於在此時讓人鬆了一口氣。
為了慶祝與越國的戰事得勝,更為了讓朝廷大臣們都得到放鬆一下,皇上下令,在宮中舉行一場宮宴,邀眾大臣攜家眷一道入宮,舉行盛宴。
夏筱筱比起往常穿得正式了一些,綰了隨雲髻,佩戴的首飾比起平時也多了一些,在眾朝臣的面前,她多少還是得拿出點太子妃的架勢來。
她實是不想去的。
眾朝臣,自然也包括了她的爹爹。
宴會時間在晚膳時分,地點皇上擇了御花園,場地寬闊,露天清新,比起在那壓迫人的大殿上確實是要好上很多。
在這種場合,太子妃,是需同太子一同前往宴會地點的。
本想借口晚到些的夏筱筱卻一直被平順催促著,這才慢慢悠悠的走出了辰霄宮,看見北宮煜乘在一張輦上。
北宮煜今日擇了件墨色的暗紋袍,發間留出兩縷碎發,慵懶的靠在後椅上,旁邊刻意空出了她的位置。
視線往後掃去,停著的那張輦後有張更小的輦,上面同樣乘著兩個人。
一個是夏縈夕,一個是舒長畫,兩人都是北宮煜最寵愛的妃妾,見了夏筱筱,一個滿臉欣喜,一個不情不願,但都朝她行了禮。
宮宴,依禮來說,北宮煜是只需帶她一人去便可的,約莫是給了二人賞賜,借著這次機會,讓她們去見見自己娘家的人了。
北宮煜見夏筱筱那故意慢吞吞的模樣,眉不悅的擰了起來,別的女子都巴不得早早到宴場,她倒是將那宴場視作屠殺場一樣!
一路無話,夏筱筱上了輦就裝睡,北宮煜故意讓人走得飛快,嬌輦顛簸得厲害,到了宴場外,北宮煜便徑自往裡面走去,留她在外面不停的透著新鮮空氣,險些暈嬌吐了出來。
「姐姐,可還好?」
夏縈夕連忙過來給她拍了拍背。
「娘娘的身子可真夠嬌弱的。」舒長畫酸溜溜的來了這麼一句,八成是醋了她同北宮煜乘了一輛輦。
夏筱筱懶得理她,揮手示意她沒事,站起來直了直背,欲往裡走去,今日這衣裙本就不怎麼合身,哪知這前腳一上去就踩到了裙角,眼見就往地上摔去時,一旁帶著一陣風晃出個人影閃到她面前,穩穩的接住了她!
「傷到沒有?」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飄進耳里,語氣里不難聽出有幾分緊張。
夏筱筱被這麼一摔,膽沒了幾個,心有餘悸的抬頭,映入眼帘的是北宮雉離那張俊美無比的臉,夏筱筱又有些晃神了。
一旁的夏縈夕和舒長畫看直了眼,待反應過來,這才向他連忙行了禮:「見過離王殿下!」
她們雖聽說過北宮雉離的真實面容與北宮煜有接近十成十的相似,若不是剛親眼見著北宮煜已走了進去,斷然不敢相信此時眼前的人竟是北宮雉離。
夏筱筱眼裡本還帶著分感激,轉瞬又換上了冷漠,推開他扶著她的手,輕聲道,「多謝離王。」
北宮雉離眼裡閃過一絲受傷的情緒,卻奈何夏縈夕舒長畫都在場,皺了皺眉卻只能學著夏筱筱的模樣輕聲道,「娘娘客氣了。」
此處來來往往便來了多人,識得夏筱筱的,見此時二人一起,便都將其當做了北宮煜,喚了一太子殿下。
「看來,本宮還是與王爺離些距離的好,免得遭人誤會。」
夏筱筱看了他一眼,攜著夏縈夕往御花園內擺宴處行去。
北宮雉離袖中的手緊了緊,臉上浮現出一抹自嘲,誤會?倘若不是當初他放棄了太子之位,此時在她身旁的人,又何嘗不是他?
「聽,便是曾聽聞過些許神似,怎料到能如此相似?仿若就是同一人般,還好今日是見到了,不然哪天碰到,指不定就給當做殿下了!」
舒長畫依舊不停的朝後看著,兩條柳眉間擰得死死的,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世間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夏筱筱聽著愈加的心煩,進了御花園,宮人們都在御花園內點亮了琉璃燈,夜幕降臨,燈光散發出明亮如星空般的光芒。
正中央,鋪上了牡丹錦繡的紅地毯,兩旁都各自擺放好了不少案幾,按著官位品階來就坐,正上方龍鳳椅的人尚未來到,夏筱筱的視線往那下邊點的位置找了找,果然,挨在龍鳳椅一旁的位置上,北宮煜早已坐在那,手中斟著小酒,看到她來了,這才放下了手中的白玉杯,語氣中帶著點不悅,
「怎來得這麼遲?」
他不過比她先下輦早了那麼一兩步,她便可以比他晚一刻鐘!
夏縈夕此時跟在夏筱筱身後,同舒長畫二人朝他行了禮,北宮煜微點了頭,視線依舊盯在夏筱筱身上,夏縈夕二人這才經由了允許往大臣們就坐的地方小步移了過去。
夏筱筱坐好,視線跟著夏縈夕看到了下方離他們不遠處的一方案幾,夏覆今日穿著一身暗藍色禮服,比起以前夏筱筱見到他時的朝服或是常服看起來都要慈祥一點,她的二娘見夏縈夕走了過去,許久沒見女兒的情緒一下涌到了臉上,充滿喜悅,夏筱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嘴裡說出的語氣也不是那麼是滋味,「摔了一跤。」
「傷了?」
北宮煜隨口問了句,夏筱筱正欲回答,又聽到北宮煜突然暗下來的語氣冷冷道,「依本宮看來是沒有傷到了。」
夏筱筱聽著怎麼那麼像是巴不得她真摔了一跤的意思?
「都說女人心蛇蠍,殿下的心又怎麼能這麼毒?」她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發現北宮煜的視線望著御花園的入口處,視線跟著看過去,發現北宮雉離這時正好朝這邊走了過來,這才懂了北宮煜後面那句話的意思,這人,眼力見太高。
隨夏筱筱身後就進來的北宮雉離目光先是掃了身旁的北宮煜一眼,又在夏筱筱的身上頓了頓,這才走到他們對面的一處專屬王爺們的案幾后就坐下。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此時在座的各大臣王爺幾乎已來齊,正中央有開始起舞的女子,伴隨著輕快的樂聲,她輕聲問他,指的,自然便是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知道落止的事。
「一開始。」
北宮煜不咸不淡的回答。
夏筱筱看著他眉眼間透著非一般男子的英逸,漸漸回想起自己曾經見到他的第一眼,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已經越來越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男子了。
「皇上,皇后駕到!」御花園入口處,傳來一陣小太監扯著嗓子宣喊的聲音,原本花園內喧嘩的聲音驟然停止,伴舞的舞姬們也退到了兩旁跪下,隨著的是眾人唰唰起身參拜的聲音。
北宮煜夏筱筱也跟著起身,「兒臣參見父皇,母后!」
北宮成彥,雲姮二人緩緩從御花園入口處走來,因是宮宴,不比朝堂之上,皇上和皇后也都穿著隨和了些。
北宮成彥座到龍椅上,一揮袖袍,帶著一絲和氣卻不失威嚴的聲音充斥了整個御花園,「今日乃一朝宮宴,眾卿都坐下吧,不必如此拘束。」
「臣,遵旨!」
眾人紛紛坐下,北宮成彥拍了拍手,宮女們紛紛給每一桌承上了酒菜,「今日這御花園中,朕與眾位愛卿們只談風雅,不談國事,拋去君臣之禮,在座的眾位愛卿們只管吃好喝好玩好便可!來人,奏樂!」
「謝皇上!」
聲音落下,舞姬們又齊齊站到中央的紅毯上,如金蓮般的小足在紅糖上輕踩著,便彷彿真在地上開出了花兒來,眾人一邊吃著喝著,談笑著。
賞舞,有的人看著的是舞姬們跳的舞,也有著人,是看中了其中的人兒。
一眼掃去,北宮冀就是看著那舞姬身姿的人。
「本王讓五弟幫忙找的人,五弟可有音訊了?」
舞動樂聲起,北宮雉離,就座在他身旁,卻只是飲酒,視線越過將兩邊案幾隔開的舞姬們,不知道在看著什麼。
視線正盯著中央那舞姬的妙曼身姿的北宮冀嫌他正吵,隨口敷衍著,「沒呢,宮中女子那麼多人,你讓本王上哪找去?」
「五弟的意思是,本王當初委託錯人了?」
北宮雉離的語氣冷了冷,手中又是一杯酒,如倒水一般的倒入口中,彷彿喝的本就是一杯無色無味的清水。
北宮冀突然感到身旁的空氣彷彿寒了寒,看著北宮雉離那略帶深沉的臉,心中不知為何竟有些發毛,這才斂了那不屑的口氣,輕聲道,「本王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這宮中女子何止幾千上萬人,上到宮中妃嬪娘娘,下至宮奴侍婢,要尋皇兄那麼一個不知姓名長相的姑娘,實不是一時半會兒之事,皇兄切莫太著急了。」
北宮雉離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便希望五弟能將此事記於心中,北宮煜那五成兵力本王已全權交給了你,可莫要讓本王心寒了。」
「那是,那是,皇兄幫了本王那麼大一個忙,這份人情,本王自是得還的!」北宮冀巴結道,眼中卻閃過一抹狠色,北宮雉離,兒時時便見著他那與北宮煜驚為天人般相似的臉,本以為十年後真有不同了,哪知一切不過是障眼法,如今他是只要看到北宮煜的臉就恨得牙癢,更何況是北宮雉離與他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待他將他利用完之後,遲早把北宮雉離這兩兄弟給殺了!
跟著樂聲起舞的女子們揮舞著長長的水袖,一個女子在中央旋轉著,正好擋住夏筱筱看著對面案幾的視線,她拿起酒壺往白玉杯中倒了滿滿一杯,一飲入喉,有辛辣味從喉中散發到全身,她說,「你派人跟蹤我。」
話,是接著之前的。語氣,是篤定的。
一邊賞著舞,一邊飲著醇酒的北宮煜聽了她的話,卻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夏筱筱見他不回答,又飲了一杯酒,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關於落止的事?」
北宮煜依舊笑著不回答,眼裡露出夏筱筱看不懂的光芒,他帶著狐狸般的笑意指了指夏筱筱杯中的酒,「小夏兒,這酒,烈得很。」
嗯,是烈,才區區兩杯,她本有些充寒的身子就不那麼冷了。
「北宮煜,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這樣玩弄人真的會讓人很生氣?」
她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任何的喜怒,只是一句淡淡的,對北宮煜的抱怨而已,如果是以前的話,她那麼喜歡的北宮煜這樣捉弄她了,她一定會很生氣,可是現在,她卻怎麼也生氣不起來了。
北宮煜的手來到她的面前,冰涼的手背輕輕的劃過她喝了酒有些滾燙的臉頰,輕聲道,「是誰教得小夏兒如此對本宮說話的?」
夏筱筱滾燙的臉頓時覺得很舒服,有點享受這種冰冰涼涼的感覺,忍不住用臉在他的手背上蹭了兩下,瞪了北宮煜一眼,諷刺道,「不是殿下你讓妾身收起那副假惺惺的模樣的嗎?」
如今,她是不打算如從前過得那般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北宮煜若是不高興,那便由著他不高興了,北宮煜收了她的牌子,她現在就連偶爾的想出宮解悶都出不去,再這般下去,她遲早得憋瘋!
北宮煜見她賴著臉皮將他的手當做冰袋來給她降溫的模樣,順勢手掌翻轉,在她臉上狠狠一捏,「是,本宮還是看著你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比較舒心。」
樂聲轉換,便又是另一首歡快的調子,舞姬們組成一個圓形在中央蹲下,準備下一支舞。
畫面露在北宮雉離面前,北宮煜笑意漾然的看著夏筱筱,一手捏著她的臉頰,儼然一副夫妻打情罵俏的模樣。
因是對座,北宮冀似是也看到了,北宮雉離聽到他在他耳旁嗤笑,「也不知道北宮煜這是故意做戲給眾人看呢,還是真對夏筱筱用了情。」
北宮雉離又飲了一杯酒,彷彿沒有聽到北宮冀在說些什麼,放下杯子起身往外走。
夏筱筱一把打開北宮煜在自己臉上蹂躪的手,兩手捂在臉龐惡狠狠的瞪著他,「敢情你不疼不是!」
他往她臉上狠狠的一捏,便真是狠狠的了!一點不手軟!明顯是因為她說了實話報復她!
「嗯。」
哪知北宮煜揚著笑意輕輕應了一聲,臉上尚未散去的紅暈又是一股火氣上來,頓時燒得她頭腦發熱的。
「怎能這般沒臉沒皮!」她白了北宮煜一眼低聲嘀咕著,捂著被北宮煜捏得生疼的臉離開了案幾,往御花園深處走去。
北宮煜瞥了眼她的背影,視線又越過案幾,北宮雉離所在的那座位置上空無一人,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他晃了晃手中的白玉杯,杯中快溢滿到杯口的白酒在輕微蕩漾著,映著宴會中清澈的琉璃光,目光一轉,落到下方大臣中就坐的某處,那處,夏縈夕正抬著一雙明眸看著他。
嘴角的笑意又漸漸斂了回去,舉起白玉杯杯,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
夏筱筱漸漸走到遠離宴場的一處假山後來,沒有宴場那般閃爍亮麗的琉璃光,周遭暗了些,靠著秋季獨有清黃的月光,整個人被吵得頭疼的耳根子也跟著靜了下來。
她一邊走著,一邊輕拍著被北宮煜捏得有些麻木臉頰,回想起之前對北宮煜生不起氣來的想法,何止是生不起氣來,是隨時可能北宮煜給氣炸了,她怕她再呆在北宮煜身旁,會忍不住在他捏她臉的手上給死死的咬上一口!
假山是被一周水池圍繞著的,水中多出了頭頂缺了一角的月亮,在月色下波光粼粼,倒映著她通紅的臉,臉上的紅不知是被北宮煜捏紅的還是因那烈酒而湧上的潮紅,她彎下腰,從水中舀了一捧清水用力的潑到滾燙的臉上,頓時覺得舒服許多,於是就又多舀了幾下。
多次將水打到自己臉上,卻在水干后依舊覺得臉上的熱氣尚未褪去,她便索性將整個腦袋都埋到了水裡!這該死的酒呀,哪能想到平時宮外的酒至少兩壇才能讓她倒下,這回這個,才兩杯竟就上臉了!若是再喝個一碗,她不就得趴下了?
「呼!真舒服!」
在水中憋了半天,她才從水中抬起頭來,水珠沿著脖子滴淌到胸前,眼上也沾了水珠睜不開眼來,她這才想到自己忘了帶手帕出門!
閉著眼抓了抓自己的衣袖,正欲用衣袖將臉擦乾時,突然有人將一張手帕塞進了她的手中,她也不客氣,道了謝便往臉上擦去。
眼睛睜開,這才看清了月下的人,夏筱筱愣了愣,看了眼他身上所穿的是身紫袍,又望了望周圍,除了他們,並無他人,她看了眼手中綉著朵木蘭的手帕,問他,「你的?」
「嗯。」
北宮雉離輕聲回答,月光下,她臉上的潮紅漸漸褪去,映出幾分摻著月色的白,她總是這般,月光下的眼眸中總是帶著幾分靈氣。
第一次見她時,便是在月光下,她將他認成了北宮煜,人群的鬧市中,他一下便聽出了來自喧鬧中帶著那份欣喜的聲音,他回過頭來一眼見到的,就是那雙明眸。
如今,她看向他的眼眸中,帶著的那份陌生與熟悉,陌生,是她對他從未有過的眼神,熟悉,是她曾經對北宮煜心灰意冷時眼中常含的黯淡。
「不知是王爺的手絹,若是王爺不嫌棄,可等本宮過幾日派人給王爺送長新的過去。」
紫色衣裳,在這周遭黯淡得只有月光的環境下,倒是很襯他的膚色,夏筱筱平著頭,視線只能看到他的胸口處,落在他胸口綉著的一朵暗紋木蘭上。
「你非得這般將我置於千里之外嗎?」
北宮雉離嘆了一口氣,帶著點落寞。
「本宮好像與王爺並沒有什麼過深的交情,何來一拒千里之外一說?」
夏筱筱依舊沒有看他,語氣就像當初第一次她見到北宮雉離時的語氣,不多一分熱情,不多一分冷淡。
「不論是北宮雉離,還是落止,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
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無奈。
夏筱筱的腦袋不由垂了下來,盯著他的手指輕聲道,「不管你是北宮雉離也好,落止也好,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你說的對,不管是誰,你終究只是你罷了……」
她在意的其實並不是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