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獻丹
來者是一女修,為結丹初期修為,正是趙罡口中的華師叔,名叫華媚,她本與趙罡同在一師門下修行,後來趙罡自以為修行前途無望,便討要一執事之職。華媚原是他的師妹,早年由他親自代師傳藝,這師妹天資頗佳,又肯勤苦,後來居上,修得如今的修為。若是尋常女修,倒是有可能成全趙罡、華媚姻緣,偏偏這華媚出身一修行世家,可謂是含著金匙出生,更是出落得芙蓉一般美貌,據說雲陽山四大門派之中首屈一指的美人,才是練氣期時便有無數追求者趨之若鶩,追求者中不乏長老、甚至太上長老級別存在,又因為有家族勢力存在,沒有人敢強迫於她,所以均被其輕易一一婉拒。
華媚掃了一眼蜷縮一旁的俞之夫,眉頭頓皺,趙罡上前道:「華師叔,既然這廝令你看得生厭,我現在帶他離開,過幾****重新調教一伶俐的雜役送過來——其實我倒是可以充當師叔的雜役的……」
華媚噗嗤一聲,笑道:「趙師侄,你怎麼與他一樣也說出這沒出息的話來?當初若是你稍勤奮些,何至於此?此人留下,你且走吧。」
趙罡還想說什麼,華媚揮了揮袖子,道:「我正有一爐丹藥即將出爐,此時還需緊要看守,丹成之後,我讓人送一些給你,對你修行應該還是有些好處的。」
趙罡只得訕訕離開。
待到趙罡下山沒影,華媚轉身對俞之夫道:「俞之夫,我想先問你幾個問題,你需老實回答,不得有半點隱瞞,否則以姦細論處。」
俞之夫惶恐道:「師祖再上,弟子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到底多少年歲?」
俞之夫說話向來有虛有實,這次自然不例外,他故作沉思,道:「因為弟子常年深山苦修,不知具體年歲,應該有一百多歲或許不止。」
「應該有三百歲了吧?」
「弟子不甚清楚,幼年時隨拐子流落他鄉賣藝為生,後來無意中得了幾瓶丹藥和半卷殘本,遂生了修行之念,於是避入深山老林之中自行苦修,因為資質不堪,全憑丹藥效用,才修得如此修為,否則此時早已化為枯骨爛泥……半年前遊歷之時,偶遇殷豐、田濂倆位道友,才引入門中。」
說到這裡,他從袖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兩瓶丹藥,均是只有瓶底一、兩粒丹丸,又掏出半卷殘本,華媚並沒有接過來,掃了一眼,點頭道:「若是如此,倒是合情合理。」
俞之夫上前一步,指著其中一隻僅有兩粒丹藥的玉瓶,道:「據弟子考證,這兩粒丹藥是固形養容丹中的極品,曾有前輩高價收購,弟子不肯,珍藏至今,剛才偶見師祖容貌,最是適宜服用此丹,才不致暴殄天物,因此不敢藏私,斗膽奉上。」
華媚聞言,探出玉筍似的手指,取過玉瓶,揭開護靈符,送至鼻底,略是嗅了一嗅,驚喜道:「果然是固形養容丹,為天下同類中最是精純,堪稱為極品之物,數百年前聽說有此物流落市面上,可惜那時懵懂,以致當面錯過,至今引以為憾。」
雖說修行者並不注重皮相,但是對於女修,越是漂亮的女修越是注重皮相,天下並不缺固形養容丹,但是誰都知道,越是精純丹藥,藥效越是靈驗。大概整座雲陽山所有修行者中,華媚對這固形養容丹最是看重,以為如獲至寶。
華媚遂仔細驗看后將其重新封貼收在袖中,另掏出數瓶丹藥,道:「俞之夫,既然你有心獻於我,我權當你孝敬,當然也不能白受你好處,否則在別人眼裡以為我欺壓晚輩,這裡有幾瓶適於你現在修為的丹藥,你斟酌服用,另有一粒築基丹最是稀少,待到你將來突破練氣期十三級後期瓶頸時築基服用,你需仔細收藏,將來你在修行中但有疑問,可以隨時問我。」
俞之夫將華媚所賜收好后,拜倒在地,道:「多謝師祖抬愛。」
華媚略是思索后,道:「我生性喜靜,好於煉丹,原先有一個代我看守丹爐的老成童子已歿,所以才讓趙罡幫我物色一人補充,如今我受了你這般好處,自然不會使喚你做這耗時費力之事,我將另找守爐童子。此處後山有一座已故前輩遺棄的葯園,因為無人照應,近乎荒廢,你去料理一下,多餘時間,你自行修行,憑我給你的丹藥,將來你的修為或許有些進展也不是不可能。」
俞之夫再拜,這時剛才侍弄茶水的童子上前引他去後山葯園所在。葯園並不大,約一箭之地,此時雜草叢生,將稀疏的十餘種近三百株靈草湮沒其中。他花費幾日將雜草鋤去后,又將附近地形查看一遍,在葯園旁取用石塊堆壘一座簡易居所,又在事先勘探好的、距離葯園千丈遠處的一處崖壁上開挖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隧道,深入百丈,在隧道盡頭挖取幾間洞室。隨後他交替擺布幾座反五行梅花小法陣、反五行困仙小陣,將洞口、隧道以及隧道盡頭洞室隱沒得無影無蹤,除非元嬰期存在刻意勘察,否則難以發現其存在。
待到一切收拾停當后,他暗嘆道:「我倒是與葯園有緣。」
此後,他便在葯園落腳,除了偶爾查看葯園,其餘時間均是待在地底洞室之中打坐修行,期間華媚幾次傳召,當面傳授修行法訣以及指點修行法門。他原本修為最高時已至結丹中期瓶頸,因為莫名遭厄才使得修為跌落至與普通人無異,在他從前修行中也曾有數次修為大跌、反覆,只是這次修為跌落最為徹底而已,若不是丹田仍有一絲真氣,恐怕他再想修行,已是痴心妄想。
華媚所授內容,在他早年間便將這些參悟得爛熟,所以對於他的修行並無太大幫助,但他面上卻是誠懇之極。轉眼之間,三年時間已經過去,大約因為他所在洞室處在落霞門靈脈最佳處,最是利於他的修行,所以他的修為幾乎每年進階一級,如今已是練氣期十一級,即使華媚眼中,亦以為奇。
「俞之夫,按照你的資質,三百年才修得練氣期八級,我以為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但是沒想到自從你入我落霞門中,每年進階一級,實在是出人意料,即使我的天賦在雲陽山四大門派之中排在前三甲之內,其修為進展也沒有像你這般跑馬似的速度。」
俞之夫拜道:「全憑師祖教誨。」
華媚笑道:「你倒不用這般奉承我,他日你果真突破練氣期十三級瓶頸后成功築基,我便破例收你為徒。」
這一日,俞之夫正在洞室打坐,突然心中一動,慌忙從洞室里躥出來,果然見一群七、八人正在附近搜索什麼,眼看那一群人靠近葯園,於是他走過去,攔在那些人的面前,道:「諸位道兄,道友,在下俞之夫,為翠竹山藥園看守,此處是華師祖轄地,爾等何人?因何擅闖至此?」
這裡順便交代一下,他之所以「心中一動」,皆是因為他利用奧妙手段使得擺布四周的法陣與他感應溝通,但凡有人靠近或是闖入法陣之中,他便當即知曉。
那群人聞言,停了下來,其中領頭模樣的人走出來,忙賠笑道:「俞道友,我等均是對面天目山任師祖的門下,我叫譚鷹,前些日子因為我等疏忽大意,走失了一隻豢養的靈兔,今日在附近發現線索,於是未經稟報誤入華師祖轄地,萬望俞道友體貼,不要聲張出去,就此告辭。」
俞之夫自然知道這位「任師祖」叫任天行,最是護犢子,落霞山各山頭弟子均是不敢輕易得罪其門下,他淡淡一笑,道:「若是如此,倒是情有可原,以後切勿如此魯莽,既然我等均是同門,與人方便與己方便,若是需要,你等繼續尋找,只是不要踏壞我的靈草。」
譚鷹略是猶豫一下,道:「多謝俞道友美意,或許我等眼花看錯了。」說完,領著眾人離去。
俞之夫不以為意,回到洞室繼續打坐,三更時分,他的心又是動了一下,於是他下意識地躥出洞外,令他意外的是又見到白日所見的那一群人,此時鷹潭正在指揮眾人在葯園裡散開搜索。
其中一人道:「白日里搜索不是更好嗎?何況那姓俞的同意我們進入葯園裡的。」
譚鷹不高興地道:「你真是夯貨,此事多一人知道就越是容易走漏消息,一旦那些前輩、執事知道,哪裡還有我們半分好處?何況多一人,就得多分一份。」
另一人道:「大師兄,你確定我們能找到它么?」
「我們已經將附近翻找幾遍了,只剩下此處沒有搜索,那靈物才化形不久,其本體已被我困住,其化身能跑得了多遠?若是它離本體再久遠些,只怕活不過一時三刻。本來我已經用紅頭繩將其系住,並在紅頭繩另一頭拴了一枚銅錢,作法將它困得死死的,要不是你們冒失偷看,我怎麼會出這麼大的紕漏?幾乎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俞之夫躲在暗處聽得真切,頓時有了主意,他並不急著露面,而是佯咳一聲,故意腳步聲沉重,緩緩地從暗處走出來,似乎自言自語地道:「今夜月色撩人,嗯——我還是不要偷懶的好,再到葯園裡查看一遍,白天那伙人行跡可疑,莫不是貪我葯園裡的哪一株靈草?這些靈草均是登記造冊的,萬一丟了一株,我可賠不起……若是再發現他們,我定要稟報華師祖的……」
俞之夫才走出幾步,葯園裡的那一群人已是一窩蜂地跑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