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雜役
俞之夫背負雙手正在湖邊徜徉,此時正是晚霞飛滿天時,猩紅落日倒映軲轤湖中,微風經過,滿湖餘暉蕩漾,頗為引人入勝。他流連約半個時辰,便欲回洞室中,此時他下意識抬眼向西北方向看過去,自忖道:「此地雖好,卻非久留之地,近日修為無半點進展,更是無法突破現在瓶頸,正好藉此出去走一走,或許另有機緣。」
想到這裡,他沖著緊隨其後的從小礁村帶出來的老公狗,道:「你留在此處,見機行事。」
老狗極有天賦異稟,雖然不能言,卻是聽懂俞之夫的話,當初在小礁村時,俞之夫亦是為其資質吃驚不小,所以才無間斷供給丹藥並收留身邊,老狗汪汪兩聲,以示應答。
俞之夫回洞室后,略是收拾,並收回擺布在洞室附近的法陣陣旗,此時聞聽遠處狗吠、虎嘯之聲,他加快腳步循聲而去。
只見百丈外半人高的老狗與一條如牛犢般的斑斕猛虎糾纏在一處,正斗得熱火朝天,附近一塊石上有兩位黃衣青年擠在一起不住地哆嗦。
俞之夫上前招呼那那倆位青年,笑道:「有我在此,兩位道友不必緊張。」
那倆青年見他從容淡定,放下心來,卻是不敢從石塊上下來,其中一人道:「此惡虎非比尋常,顯然已經修得一些本事,我們師兄倆合力鬥不過它,反倒是丟了師尊恩賜的法器,只得亡命至此,它卻是不肯放棄,已經追我們三天兩夜了——道兄,你先上來吧——暫避其鋒芒,再想辦法降服它。」
俞之夫只是駐足觀戰,再無言語,老狗不善戰,面對惡虎,一時之間節節敗退,周身多處被撕咬重創,不住地流血,但它依舊縱上跳下,隱有越戰越勇之勢。
剛才說話的黃衣青年擔憂道:「道兄,這黑狗雖是頑強,但是重傷在身,只怕打不過能征善戰的惡虎,我們是不是應該幫忙?」
俞之夫笑道:「若是你們有手段,儘管前去幫忙便是。」
那人苦笑道:「我手頭上僅是有這一截枯棍而已。」
盞茶時間后,俞之夫趁老狗與惡虎對峙時,掏出一粒丹丸扔到老狗嘴中,冷哼一聲,道:「若是再無建樹,你從哪裡來還回那裡去。」
話音才落,老狗身子一震,飛身撲向惡虎,惡虎見老狗服下丹藥后氣勢如虹,一陣抵抗后,瞅空扭身逃去。老狗試圖追去,被俞之夫喝住。
「道兄,我們師兄倆為落霞門中四代弟子,我叫殷豐,這位是我師弟,叫田濂。如今均是練氣期四級,此次奉命下山採藥,不想遇到惡虎追逼,以致落魄,若不是道兄黑狗援救,只怕凶多吉少。不知道兄貴姓,何門何派出身?」
「哦,我姓俞,叫俞之夫,並無門派,因為早年偶得幾粒丹藥與一部殘卷,才有如今修為。」
「原來俞道兄是散修,佩服佩服。」
閑聊一陣后,殷豐道:「不知俞道兄日後有何打算?」
「近日修行受阻、踟躕不前,所以想投奔大的門派,以求更好修行法門。」
殷豐笑道:「我落霞門正在廣招弟子,憑俞道兄修為,帶藝投師,入我門中應該不成問題。」
俞之夫俞之夫本已有此打算,正是求之不得,卻是不動聲色地道:「難道真的瞌睡遇到枕頭?殷道友,不要誑騙我。」
田濂插話,道:「我師兄所說確是真的,你才幫助我師兄倆,我們豈能騙你?」
既然話已至此,俞之夫欣然應允,他將老狗與青牛一般摺疊成剪紙片兒似的收在袖中,三人當即一起上路,經過半年跋涉,來到一座山門前,門楣上有兩個斗大金字:落霞。途中,經過殷豐、田濂倆人口中得知,落霞門門中有修行者一萬餘,除此之外雲陽山中另有三個門派,按照整體實力大小分別叫齊天門、雲天門、棲霞門,而落霞門實力向來最末,據說僅有兩位元嬰期存在,其餘門派中元嬰期存在至少有三位。
進入山門,沿著山路逶迤而行,殷豐、田濂二人親自引俞之夫至一處山坪,山坪上有不少高高低低的建築,俞之夫正在張望,有一人走過來對殷豐道:「殷師兄,聽說你下山採藥去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戚師弟,你幫我傳報一聲趙師叔,這次我特意引薦一位朋友過來。」
姓戚的看了一眼俞之夫,轉身進入其中一座稍高大的建築內,不一會兒出來對殷豐,道:「殷師兄、田師兄,你們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帶你這位朋友見趙師叔。」
姓趙的正在打坐,俞之夫進屋后,忙施禮道:「前輩,晚輩姓俞,叫俞之夫,原來胡亂學得一些道法,至今不曾入得法門,前些日子聽說本派開門收弟子,因此不遠萬里投奔。」
姓趙的抬眼掃了一下,略是皺眉,道:「俞道友,你今年多大年歲?」
俞之夫裝傻充愣,故作惶恐,道:「晚輩因在深山潛修道法,故而不知道多少歲。」
姓趙的呵呵笑道:「你真是荒唐,竟然不知自己多大年歲,倒是印證了一句:山中無日月。依照你的根骨,我猜想你應該百歲以上了——可惜你先天資質實在不堪——我說句實在話,即使你再怎麼努力苦修,也只是多活幾年而已,應該成不了氣候。」
俞之夫似乎早已料到姓趙的說這句話,忙道:「即使做牛做馬,情願死在落霞門中。」
姓趙的搖頭道:「我不能徇私壞了規矩,俞道友,像你這樣的情況,我們是決不能收你為四代弟子的。」
俞之夫又拜道:「前輩,可有其餘辦法使得我留在門中?」
姓趙的略是沉思,道:「既然你痴心留在我落霞門中,我倒是有一去處給你,只是不知你是否願意。前些日子華師叔傳話給我討要一名老成的雜役,因為一時沒有合適人手,一直掛記著——若是你願意,我可以將你收入門中調配他的名下充當雜役,華師叔生性孤僻,並無嫡傳門人弟子,將來你要是討得他的歡心,他隨手指教你一星半點,足夠你受用一陣子。」
俞之夫心中頗是五味雜陳,卻是沒有表現出來,道:「弟子願意。」
「既然你願意,我現在正式登錄你的名字,待會兒我親自指點你門中規矩,半月後我親自送你華師叔門下。」
出來后,俞之夫長舒一口氣,見殷豐、田濂正等在不遠處,於是走上前道:「有負兩位道友情誼,我雖然被收入門中,卻是被充任雜役。」
殷豐、田濂二人聞言,面面相覷,殷豐不相信地道:「俞道兄,你與我倆玩笑呢?憑你現在修為,師叔一輩中哪個不搶著要你?」
俞之夫岔開話題,道:「倆位道友,你們可知華師祖的名頭?」
殷豐二人聞言,均是一怔,殷豐道:「你怎麼提起她來?」
「半月後,我將去他門下充當雜役。」
殷豐諱莫如深地羨慕道:「倒是美了你!」
任憑俞之夫再怎麼問華師祖的事,他們倆人均是笑而不答,後來乾脆找了借口回去。
趙師叔本名趙罡,如他所言,果然親自指教門中各種規矩、忌諱,俞之夫雖是散修,但是從前在各門派中待過不少時日,自然曉得其中規矩,只是不敢表現出來,依舊懵懂一般,聆聽趙師叔的教誨。
半月後,趙罡破天荒地梳洗一番,親自領著俞之夫,繞過曲曲折折的山路,來到一座漫山種植各種翠綠竹子的小山頭下,此山因竹取名曰:翠竹山,見到倆女扮童子,道:「你們哪位去稟報你們的師祖,就說前門執事趙一銘前來拜見,並送來一名雜役。」
其中一童子轉身上山,不一會兒下來,道:「趙師叔,我師祖在半山棋盤亭有請——」
趙罡欣喜地碎步小跑上山,俞之夫與那童子忙緊隨其後,或許來得早的緣故,棋盤亭中無一人,趙罡悵然若失,坐在亭中欄杆上緊盯下山的路,俞之夫立在其身後,遠眺滿山的綠。那童子倒是伶俐,轉到隔壁屋子裡,沏了一壺茶及兩隻杯子,用一隻漆花盤子端放在棋盤上。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后,山道上下來一個人影,俞之夫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竟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於是又看了一眼,更是像似,越看越是像似,儘管他已看出倆人根本不是一人,但是在他眼裡,此時倆人幾乎一個模子里脫出來似的。
俞瑛,此時他差點兒叫出這個藏在他心底里的名字——
「咳咳——咳——」一股劇痛從膝彎里傳來,俞之夫正欲發作,轉身見趙罡面帶怒色看著他,「半個月來,你就學得這點規矩?」
趙罡又是一腳,將俞之夫踢翻一旁,這時一個聲音傳來,道:「趙師侄,你想在我這裡逞英雄么?」
趙罡低頭尷尬笑道:「華師叔,我本以為這廝老成,因此花費半月時間親自調教,送來充任雜役,但是沒想到這般沒有定力,瞧他沒出息的眼神,儘是猥褻不堪,若是不及時責罰,不知道以後又會鬧出什麼不體面的事來,有辱師門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