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佞佛》
留園空廂房雖多,不過大都是未曾收拾過的。
外頭天色已經很晚了,釋空見何修神色困頓,呵欠連連,便讓其在自己房裡歇下,他則守在外間,於蒲團上盤腿而坐,緩緩合了眼。
何修沒心沒肺慣了,心安理得地上了里床,不多久,便抱著被子呼呼大睡。
然而這一晚卻不怎麼太平。
夢裡,
何修被困在一片漆黑的天地里,
咔嚓——
天空撕裂開來,震耳欲聾的雷鳴中,閃電自夜幕扭曲的縫隙中跌落而至。隨之而來的,是一團夾雜著煙塵、熱浪與硫黃味兒的詭異火焰,何修發足狂奔,耳邊彷彿聽到了來自地獄的咆哮。
逃無可逃……那團火焰似乎盯上了何修,迅速席捲了他的全身,將他吞沒。
恐懼令何修嘗試蜷縮起來,可火焰中某種東西禁錮了他,強迫他將身體打開……很快,熱,難以忍受的炙熱在他每一寸皮膚上肆虐開來,令他感到疼痛、刺激與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
那是何修從未體驗過的陌生滋味,
以至於從夢中醒來的他仍沉湎這種夾雜著快意的疼痛中……
睜開眼的何修儼然不知身處何處,身上殘留的那種撓心撓肝的酥麻感逼得他微微張開嘴,急促喘息。頭腦越發昏聵,他下意識將整個人深深埋入染了佛香的溫暖被褥里,右手探入,順從本能地動作著。未幾,一聲長長的低吟自喉間溢出。
然後何修便長久地不動了,眉泛春情,唇色/欲滴,整個人慵懶而愜意地窩在本該屬於釋空的這片溫暖的小天地里。
又過了片刻,
意識到自己方才幹了些什麼的何修,刷地從被窩裡蹦了出來,一張臉紅白交錯、煞是好看。
他將手裡的「罪證」匆匆收拾乾淨,又掀開床上被褥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並未沾染上那東西后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屋裡炭火滅了一半,只穿著裡衣的何修這會兒才感覺褲/襠又濕又涼,真真是欲哭無淚。這大晚上肯定是睡不著了,他想著反正這麼晚了,那蘇憶錦不可能這麼想不開還在蹲自己,便打算偷偷回一趟廂房換件裡衣。至於身上這件,自然處理得越乾淨越妥當。
想定主意后,何修遂穿戴齊整,出了裡間。
走去廳堂的時候,他還琢磨要是把那和尚給吵醒了該如何解釋才好,不料一探頭,釋空竟然不在,蒲團上空空如也。
他心下生疑,倒沒怎麼擔心,畢竟憑釋空的身手,沒人奈何得了他,再者他眼下的處境也尷尬得很……於是施展輕功,身形在屋檐下一掠,直奔東廂而去。
不得不說,原主這身輕功習得還是尤為絕妙的,哪怕稱其踏雪無痕、踏枝無聲也不為過。
何修是個機敏的,掠過梅林之時,遠遠便瞧見那雪積了厚厚一層的梅樹底下,似有兩個人影在說這話,便稍稍離近了些,躍上一顆碗口粗的老梅樹,以其參差交錯的枝幹掩住身形。
借著皎潔的月光看去,何修不由驚異萬分,只見其中一人正是那美得近乎妖異的蘇憶錦。
她此刻站得筆直,微微低著頭,右手握拳至於胸口,瞧著態度很是謙卑恭敬,只可惜離得太遠,聽不清兩人對話。
何修不得不將注意力放到另一位身上來。
可惜那人背對著何修方向,看不清面貌,一身黑袍將整個人遮得嚴嚴實實。不過,在蘇憶錦的襯托下,倒是容易瞧出其身形高大結實,應當不是女子。何修盯著看了許久,總覺得此人給他感覺很是詭異,像是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看得久了,不知怎的竟像是被蠱惑了似的,何修心砰砰直跳,這癥狀倒是和初見蘇憶錦那會兒有些相似了,只是沒有那麼濃烈。他慌了心神,提氣不穩,腳底頓時傳來「咔嚓」一聲,那細細的梅枝竟被何修踩斷了!
何修暗道「不好」,
果然,那黑袍男子極為敏銳地掉頭望向了他所在,這一回頭就露出了他的臉來……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青面獠牙,猙獰如惡鬼!
何修被嚇得狠狠打了個冷噤,差點沒失足跌下樹去。好在那「人」未曾發現何修,只掃了幾眼便緩緩移開了目光。
這麼一會兒工夫,倒讓冷汗涔涔的何修穩住了心神。方才大驚之下他並未仔細觀察,那張臉看似兇惡實則僵硬且毫無生氣,應當只是個鬼面具罷了。可嘆那黑袍人實在太過敏銳,何修也沒膽子繼續偷窺下去,便尋了個枝頭足下一點,抽身離開了這處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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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修有驚無險地回了廂房。
他這趟回來,並不曾鬧出什麼動靜,甚至連慶俞都沒醒。何修對自己弄的「好」事還是十分羞恥的,只摸黑換了裡衣,偷偷地將那臟衣服處理了。
做這些的時候,何修滿腦子都是那詭異的黑袍人。
……能讓女主這麼畢恭畢敬的怎可能是路人甲?結合《佞佛》少得可憐的主配角信息,何修幾乎可以斷言,那人定是反派魔君無疑了。
忽然又隱隱擔心起來,如今主配角到齊,女主又被那魔君所惑,而釋空的佛舍利丟失,幾位挺本事的護法也不在,孤身一人,身邊就他這個勉強逃命本事一流的拖油瓶……
處境怕是很不妙啊。
嘖,就算真不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何修甩了甩腦袋,琢磨著自己的身份會不會是男主第一小弟?不然怎麼總想為他做些什麼?
其實按全文鎖這麼個情況,他大可以舒舒服服地做自己的鹽商之子,坐山觀虎鬥,等到劇情進度條一滿,直接傳送進下一個世界,管他倆誰死誰活。
反正沒個比照標準,只要全文解鎖即可;
也不會存在綜合評價為d、任務失敗的情況;
要能再給男女主下個葯,讓兩人做些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事,那積分獎勵就更多了……
想什麼呢!
何修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兒,他是這種喪心病狂的系統嗎!難得遇上釋空這個乾淨美好的男主,怎麼能冷眼旁觀?
何況今晚魔君既已私會蘇憶錦,必是打算對釋空有所行動。如今自己已與男主的命運緊緊綁在了一起,更被蘇憶錦所遷怒,早為釋空謀划才是唯一生路啊。
何修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魔君那邊恐怕除了釋空,沒人能對付得了,那麼他能做的也就是尋那佛舍利了。
釋空曾說過「佛舍利存於佛檀錦盒之中,內有佛門七寶供之,」他既親口承認對那柳姨娘腕間的瑪瑙首飾頗為在意,極有可能是斷定它便是那丟失的佛門七寶之一。若真是如此,那佛舍利的所在也就有了眉目。
呵呵,釋空是正人君子,他何修可不是。
原主做那「採花賊」勾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操作上完全沒有難度,何修當下就打定了主意,眼下就要夜探柳姨娘廂房!
他何修定要將這串瑪瑙的由來逼問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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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府西廂均是女眷,內院只有少數幾個家僕看守,何修很容易便晃過了他們的視線。將廂房外間熟睡的丫鬟迷暈后,循著記憶以鐵絲撬開門鎖,蒙住臉順利潛入了裡間。
將刺鼻的解藥抵在柳姨娘口鼻處,片刻后,床上女子便蹙著眉醒轉過來。
何修立刻將匕首抵到了她脖間,那匕首的刃部鋒利無比,柳姨娘稍稍一動便覺脖頸刺痛,溫熱的血順著咽喉流了下來。
「想活命的,乖乖回答爺的問題!」何修壓粗聲音,兇惡道。
那柳姨娘徹底嚇醒了,慘白著臉動也不敢動,哆哆嗦嗦道:「官、官人,饒、饒命啊……」
何修微微後撤了些匕首,一把攥住柳姨娘細瘦的腕子,將上頭戴著的瑪瑙首飾露出來。他也不兜圈子,「這是從哪兒來的?」
柳姨娘哭道:「這是一陌生女子贈與奴家的,官人若想要,可、可儘管拿去……」
「除了這個,可還有別的?」何修捏著她的下巴,冷笑,「你可好好想仔細了,漏了一個,爺就在你這細皮嫩肉的身上劃上一刀,漏了兩個,就划兩刀!」
說著,將匕首對著月光,將刃上鮮血與冷冽的寒氣示給柳姨娘看。
柳姨娘驚懼萬分,一雙鳳眼滿是恐懼之色,她咬著唇拚命回憶,還真磕磕絆絆將另外六寶一一道出了。
何修一聲冷笑,繼續逼問,「還有呢,還少了一件,你是想嘗嘗我手裡這玩意兒的滋味嗎?!」
「奴、奴家記起來了,」柳姨娘拚命將身體往後縮,試圖遠離那柄匕首,「當初那檀盒裡還有一物,被這陌生女子裝入了錦囊中,囑託奴家日夜隨身攜帶。」
何修心中一動,低聲道:「把那錦囊乖乖交出來,爺便饒了你。」
柳姨娘這才稍安,眨著濕漉漉的眼,哆嗦著從裡衣內摸出一隻小小的錦囊。何修劈手奪過,從裡頭倒出來了一枚小小的、光瑩堅固的珠狀物。
這應當就是佛舍利了。
只不知何故,這舍利光澤黯淡,上頭還隱約散布著點點黑斑,以手拭之,並不能除。
「那女子究竟何人?」
「奴家委實不知,她也是蒙著面,不過看身段倒是一等一的好,眼神和老爺今日新帶回府的那位有幾分相似。」
柳姨娘目光透了些酸意和妒忌,頓了頓,又抬頭以手捂頸哀哀道:「此物原本光彩照人,如今不知沾了什麼穢物,斑斑駁駁醜陋得很,官人盡可拿去,切莫傷我。」
何修記得釋空曾言:佛舍利乃佛家至寶,一切罪業惡業惡趣之人不得沾染,否則舍利蒙垢,孽障頓生……這柳姨娘雖算不上大罪大惡之徒,然水性楊花、放蕩淫/穢,這佛舍利又如何不被玷污?
念及此,何修也不敢再碰觸,尋了個盒子,將這舍利好生裝了起來。他見這柳姨娘也算老實,怕是被人利用了,便只迷暈了她,並未過多為難。
隨著佛舍利的到手,越加濃重的困惑與危機感逐漸向何修襲來。
若柳姨娘口中的陌生女子正是女主蘇憶錦,恐怕她早就聯合魔君對釋空下手了,從偷盜那至關重要的佛舍利開始……只是不知這女主為何獨獨選中了柳姨娘藏匿並佩戴舍利,是機緣巧合,還是暗藏玄機?
而且,何修蹙著眉,隱隱有些不安,這佛舍利到手得是否有些太過輕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