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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南歡話說成這般, 宋暮自然不能承認。


    他收回目光,拿起茶杯喝一口茶水, “你都說這是無稽之談, 我怎會信?”


    南歡,“殿下不會信便好。我將這位嫂嫂搪塞走了。不過她怕是不會打消想法。咱們還是要早做打算。殿下若有什麽安排不妨告訴我?下一次這位嫂嫂亦或者其他人再上門,我也好有個應對。”


    宋暮照實說道:“我這位嫂嫂不會下一次登門的機會了。”


    南歡大吃一驚, “殿下這是何意?”


    她知道魏玉手裏多半有肅王的把柄,要不然肅王妃不會特意登門,算盤都打到她身上來了。


    此舉在她看來純屬病急亂投醫,但側麵也能證明魏玉這個便宜女婿對於肅王府來說非常重要, 而他們眼下的情形算不上好。


    讓南歡吃驚的是宋暮居然說肅王妃沒有下一次登門的機會。


    難道說他已經拿到確切的肅王把柄,可以讓肅王府幾日之內就被定罪嗎?

    魏玉沒有開口, 他隻要腦子清醒就不會開口。


    他一日不開口, 一日就能拿自己知道的東西吊著宋暮,留住他的性命想讓他開口。吊著肅王府,讓肅王和他的黨朋夜不能寐, 拚了命也要把他撈出去。


    她又想起日前問宋暮麵對魏玉提出來的條件時不為所動到輕蔑的反應, 以及她問出那個問題後, 宋暮狂妄至極的回答, ‘不會有那種可能’。


    難道說真的跟她所想的一樣, 這一切早在他的預想之中, 魏玉知道的所謂肅王的把柄,他根本一早就是知道的。


    南歡越想越覺得便是如此,隻有這樣,一切才解釋得通。


    但她又不敢相信。


    肅王年長宋暮超過一輪, 平日裏名聲很好, 常年待在封地, 一位王爺在封地中做些什麽,外人如何能得知?

    況且這樣要抄家滅門的大罪,肅王理應更小心才對。


    她不是小看宋暮,隻是不敢相信他的耳目靈敏到這般地步,幾年來都在京城待著,還能將肅王的罪證搞到手。


    宋暮麵上不見波瀾,雙眸始終目不轉睛的望著她,“今早監察禦史雲竭當朝上書,痛陳肅王謀逆的罪狀,證據證人一應俱全。太後震怒,立刻下了懿旨問罪。若你有興趣,此時可以去肅王府瞧一瞧抄家的盛況。”


    算是盡職盡責的在解惑,隻是這番話落在南歡耳中無異於一道驚雷。


    南歡呆坐在原地片刻,也不知道該拿出什麽樣的反應來。


    半響,她回過神來輕聲問道:“這位監察禦史大人的名字我從未聽過,雲也不是大姓。殿下,他受誰舉薦提拔?”


    四姓備受世人推崇,便是因為四姓的官員遍布朝野。不是四姓出身,與四姓扯不上關係,在朝堂之上可以說寸步難行。


    雲,並非大姓,甚至是她根本未曾聽聞過的小姓。


    小姓出身卻能登臨禦史台,倒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魏玉假名顧安,受了肅王推介,同樣能一舉入仕。


    顧安是由肅王推介,那麽這位雲竭又是由誰推舉呢?

    宋暮的聲音含笑,“受誰的舉薦提拔,娘子心中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這話便算是肯定南歡的想法了。


    南歡印證了自己的猜想,她緩緩呼出一口氣,“我總覺得我對殿下的了解太過於淺薄,總是空作妄思。”


    她這裏還在思考怎麽搬倒肅王,讓魏玉獲罪。


    那邊宋暮都已經出手,一出手就是幹淨利落的殺招。


    等她醒悟過來,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宋暮一眨不眨的望著她,“你慢慢會更加了解我。這需要時間。”


    南歡,“這位雲禦史,我可以見一見嗎?我想多見一見殿下的身邊人,也讓他們知道有我這麽一位王妃。”


    早有不少人表露過想來上門送新婚的賀禮。


    按照京中的一貫傳統,家中有喜事,親朋故舊心腹下屬都少不得上門賀喜,自然也少不了主人家做東宴飲款待客人,也讓人認一認新婦,彼此熟悉。


    隻是因為南歡的身體不好需要靜養,這些人和亂七八糟的事情才一概讓他按住了。


    南歡主動提出要見他身邊的人,這對於宋暮來說當然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這至少說明她開始在意他,願意嚐試更多的參與他的生活。


    一想到能讓那幫小子都親眼看看他們有多恩愛,宋暮方才因著蘇王妃拿魏玉的事情上門找南歡的那點不虞都消了。


    “當然可以。五日後的休沐日如何?”


    話音落下,他又想起好像還有別的機會,咳嗽一聲,雙眼閃過一線期盼,“對了,明天好像壽安郡王要過壽宴,應當會去很多宗室王孫。他們也給我遞了帖子,你想不想去瞧瞧?”


    多讓那些個宗親瞧一瞧他們夫妻的恩愛,總不會還有人不長眼到以為南歡對魏玉還有舊情吧。


    光是想到南歡的名字會和魏玉一同出現在他人口中都讓他負氣。


    南歡擰眉,“壽宴便算了吧。五日的時間,我會提前準備好在府中的宴飲。殿下可以提前跟我講一講,您身邊親近人都是什麽樣子的,他們出身哪裏,喜好什麽。”


    宋暮的期望落空,他壓了壓自己失望的情緒,麵色愈發顯出威嚴,“了解他們的喜好幹什麽?我的夫人給他們一口飯吃,他們還敢不吃?”


    他心中暗道他的夫人都沒有這樣詳細的過問過他的喜好呢!

    他們何德何能讓她費心?

    “行。殿下到時將人請來就是。”


    南歡再次開口道:“另外還有一事,我院中皆是小女兒,日後若是要出府亦或者使人出門賣點什麽,做點什麽都不太方便。殿下能不能給我撥幾個身手好的利落人?”


    宋暮輕抬了一下眉梢,一口應下,“一件小事,這有何難。”


    南歡雙眼蕩開笑意,軟聲道:“夫君真好。”


    宋暮攥著酒杯的手無意識收緊,一句話脫口而出,“幾個人怎麽夠?一百個。我給你撥一百人!”


    南歡一怔,繼而笑得伏在了桌子上。


    宋暮的麵色微沉,眼中閃過窘迫,偏要問她,“很好笑嗎?”


    南歡笑個不停。


    宋暮沉聲問道:“你在取笑我嗎?”


    這話出口,他腦海中又浮現出從前年少時不止一次相似的場景和對話。


    南歡強忍著笑意起身,她繞過桌子,走到宋暮身邊,雙手抱住他的肩膀,俯下身在他耳邊說道:“夫君,妾身哪敢與您取笑,您大人大量別跟我計較了好不好?”


    女子的嗓音又柔又細,伴隨著溫熱的氣息吹進耳朵裏,口氣帶著幾分狹促。


    哪怕明知道她是在拿他取笑,宋暮仍有一瞬心跳停滯。


    這樣親昵放鬆的說笑,已經是他幾年前不敢想的場景。年少時她私下裏對他取笑,卻也一樣保持著世家貴女與男子該有的距離,不曾有半分越界。


    短暫的一瞬安靜之後,他感覺到自己脈搏中滾燙洶湧的熱潮。


    他側過頭,凝視著麵前的人如花般的笑容。


    南歡笑著與他對視,一雙漆眸中流轉著清亮柔和的光芒,“夫君真生我的氣了?”


    宋暮深深的望進她的眼中,緩緩展開笑容,“在我這裏,你永遠都不必擔心這個。”


    ·

    錦州,行宮。


    在容妃房中伺候的大宮女月水沒有想到自己會被聖人身邊的大太監敬康帶人叫醒,說進門快點把娘娘扶起來,聖人要見。


    她伺候的這位主子年紀與其他宮妃相比已經不算輕了,年年都有新進宮的小姑娘,嫩的能掐出水來,年紀輕的足以做容妃娘娘的女兒。


    雖然容妃還算得聖寵,各道的官員送上來的珍奇貢品,先緊著太後與聖上,接下來就是她們娘娘。


    聖人元後去的早,一直沒有立後。四妃之中就數她們娘娘資曆最老,聲名最好,平日裏的吃穿用度自然也都是頂好的。


    但眼下的光景要說與十數年前一般,自然是不可能。


    近兩年宮中最受寵的是嘉妃,一位異國獻上的美人,年歲輕,姿容豔麗,能歌善舞。


    聖人得了這位美人之後寵得是人盡皆知,接連提位份,一路提到了四妃之一便不說了。平日的賞賜更是流水一般,還為嘉妃在京中興修了不少異族的寺廟。


    羨慕得宮中不知道多少妃嬪眼睛都紅了,也就是她們娘娘平素最不愛計較這些。


    在宮中的時候嘉妃夜夜專寵,離京這一路上十日裏也有九日是嘉妃承寵。


    月水心中忍不住埋怨,聖人怎麽今日深夜卻又想起他們容妃娘娘了呢?大半夜的將人叫起來,簡直是存心折騰人。


    容妃大半夜的被叫起來,仍有些困倦。


    聽月水說完話,她撫了撫鬢角,神色溫和,“聖人召我,一定是有要事。月水,你扶我起來吧。”


    月水心中暗道,也就是她們主子才有這樣的好性子了。


    敬康帶著人回了聖人的院子,替容妃推開門,“娘娘,您請吧。聖上在裏麵等著呢。”


    房間門一打開,便撲麵而來一股奇異而濃重的香味。


    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披散著微卷的長發,懷中抱著另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女,那女孩臉埋在女人的懷中,身上穿一件花紋極具異域特色的青色長袍。


    容妃邁步走入房間,一眼便認出這貌美的女子正是嘉妃。


    對方擁著懷中的少女,抬眸狠狠瞪了一眼容妃,眼中似有恨意。


    皇帝手裏捏著一封錦書,坐在書案旁,蒼蒼白發披散在肩頭,好像同樣是睡到半夜被人驚醒的。


    聽到聲響,他抬起頭來,麵色不太好看,“你來了。”


    容妃在兩個人的注視下,向皇帝彎腰行禮,“妾身見過聖上。”


    “起來吧。你知道朕找你來是為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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