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老人扶起他, 輕笑了一聲,“行了, 你趕緊去慈寧殿把這事給你皇祖母說一說, 也讓你皇祖母高興高興。”
出了乾坤殿,宋暮沒走出多遠便被人半道攔住。
夜色裏,一行人氣勢洶洶, 滿臉都寫著來者不善。
宋靈一路急匆匆的行來,身上的衣物看起來是方才披上的,身邊緊跟著數十個宮人,將一條路都給堵死了。
抬轎宮人不得不落轎, 宋暮未及起身,宋靈已經拎著燈逼到近前, “老七。你把南歡給弄到哪裏去了?你不會小心眼到被人家姑娘拒絕了一次就要報複吧?”
從獵場回來的第一天, 宋靈就按照約定,開開心心找去了那間小小的酒舍,卻發現酒舍已經人去樓空。
宋靈不免憂心萬分, 南歡的身體不好, 又在山上親眼見了魏玉另娶妻室, 下山時的心情絕對稱不上愉快。
她怕南歡做出什麽傻事, 隻能一麵寬慰自己, 南歡答應了會招待她, 而且性子素來豁達。即便遇到了負心人,也不會那麽輕易的為了一個男人做了傻事。
一麵緊鑼密鼓的派出人手去查南歡的蹤跡。
她查了幾日也沒有找到頭緒,隻查出來最後一個去了那間酒舍的人就是宋暮。
宋靈本想私下再讓人找一找南歡的蹤跡,但方才聽聞宋暮突然入宮的消息, 還是繃不住直接帶人氣勢洶洶的殺了過來。
宋暮起身將抵在自己胸口的燈籠推開, “不要沒大沒小的, 讓開。”
宋靈氣得踮起腳尖,用一隻手拽住他的領子,將他往自己麵前拽,“我告訴你。你喜歡誰我管不著。但要是敢對著阿歡硬來胡來。仗著她沒有母族庇佑就欺辱她,搞什麽霸王硬上弓把人藏起來,強逼她委身於你,做你的外室。老七,我饒不了你!”
貴族紈絝子弟做出什麽事情都不稀奇,她見過類似的事情太多,加上宋暮從小就是個混賬,見別人有個什麽好的都想搶。
這些年旁人不知平北王為什麽遲遲不婚,她心中卻是清楚的,此刻自然怎麽看他怎麽可疑。
夜色漆黑,隻剩她手裏這一盞燈火。
宋靈在女子之中已經稱得上高挑,但宋暮仍比她高出一頭。
他們的眉眼是有幾分相似的,相似的眉眼卻組合出了完全不同的麵容與氣質。
昏黃的燭火透出紙皮,映著男人英俊,沉冷的麵容。
他垂眸看著眼前氣勢洶洶的公主,“若我說南歡不僅的確在我府中且明日就要與我大婚呢?”
宋靈一怔。
“宋靈,你以後不能叫什麽阿歡,得叫嫂嫂了。”
嫂嫂兩個字,故意咬的格外重。
宋靈讓他這話激的火冒三丈,“你胡說!她不可能喜歡你。你怎麽可能與她成婚?”
宋暮唇角微勾,卻又實在是笑不出來。
宋靈斬釘截鐵的斷定南歡不可能會喜歡他。
每一個人,包括他自己都同樣清楚南歡不會喜歡他。
他慢吞吞的說道:“父皇已為我賜婚,皇祖母主婚。這樁婚事不論她喜不喜歡。明日一過,她就是我板上釘釘的正妃。”
宋靈定了定神,她想通了宋暮今日進宮的緣由。
“明日父皇便要動身去泰山。你今日入宮是為了討賜婚的聖旨。既然從乾坤宮出來了,必然是討到聖旨,想要皇祖母為你主婚。”
她冷靜下來,鬆開宋暮的衣領,後退一步,“你已經等了這麽多年,沒理由突然發瘋。除非這幾日出了變數。”
她雖然跟宋暮從小都不對付,卻還算了解他的性子。
如果他是會用強那種下三流手段的人,不會現在才用。
她抬眸看向宋暮,“你王府進出的人,我昨日才查過。南歡根本不在你府中!這幾日她究竟在哪裏?”
宋暮整理著自己的衣領,“你有沒有查南府?”
宋靈滿臉驚愕,“南府?怎麽可能?他們都已經,不,他們絕無可能把南歡接回去。是你。你讓他們把南歡接回去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南歡一開始因為拒婚被趕出家門,她還試過從中轉圜,幫南歡和南府說和。
可後來她見了南府那個新收的養女,才算是徹底歇了這樣的心思。
她本以為無論怎樣,南府看在南歡是親生骨肉的麵上都會留情。
可他們連南歡的名字都給了養女用,平日裏待那個女孩,就跟曾經待南歡一般無二。
好像這世上仍記得曾經那個南歡的人,隻剩下她們這麽些外人。
“她很想家,一直都是。我想辦法讓南袤把她接回了南府,”宋暮話音微頓,聲音低了下去,“結果,不怎麽好。越恒一心求娶四姓女,南袤竟把南歡推了出來給他。”
宋靈攥緊了拳頭,“這老匹夫真是豈有此理!”
宋暮說,“南歡如今病得很重。我想盡快迎她進門,為她衝喜。所以明日便是大婚。”
宋靈匪夷所思的看著宋暮。
她其實是有幾分驚訝的,衝喜這樣的事情從來隻有男方重病,女方進門衝喜。
婚禮直接定在了明日,眼下南歡的身體狀況恐怕真得很不好。
宋暮真得是很愛南歡了。
這份感情讓宋靈不免心生悲涼。
沒想到以前人人稱羨的金童玉女,南歡與魏玉最後的卻是這樣淒慘的結局。
有魏玉這個未婚夫,讓南歡受盡了豔羨,卻也幾乎要了她的命。
宋暮這個老欺負南歡的混賬東西,竟也有不混賬的一日。
她擺了擺手,“這事我替你去向皇祖母講。你走吧。”
宋暮說,“那此事便拜托你了。”
宋靈看著宋暮逐漸遠去的身影,忍不住追了兩步。
“老七。歡兒這些年不容易。你以後好好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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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王府卻是燈火通明。
禮部的各位大人被急詔回衙門,連帶著內侍省全員出動,準備大婚的典禮與器具。
禮部員外郎南穀睡眼惺忪的進了衙門,“這什麽差事啊?這麽急?”
早來一步的同事招呼道:“七皇子要大婚,快快快,來一起寫祝詞。”
南穀的睡意全無,“什麽?七皇子要大婚?跟誰大婚?”
晚一步來的同事說道:“七皇子要大婚也不必這麽急吧。”
“明日便要大婚。你說急不急?”
“怎麽這樣急?明日大婚?這就剩下一晚上的時間了。明天難道七皇子不去泰山嗎?”
“看這個意思平北王是不去泰山。非要趕緊成婚不可。哈哈哈哈。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娘子,竟然讓平北王這樣著急做新郎。”
“讓我瞧瞧宮中傳出的詔書,這寫著了,納安州南氏女為正妃,命公等持節行納彩諸禮。”
官衙內一眾人等皆為所驚,“南氏女?”
南氏是大姓,光是禮部上下便有七八位南大人。
不過巧的是,此時在這裏的,安州南氏的南大人,隻有一人,便是南穀。
眾人的目光一時都往南穀身上瞧,南穀自覺也覺得奇怪,“我不知這是哪位姐妹。”
按理來說,詔書應當對於皇子的婚配對象寫的更清楚一些。
一般會直接標明新娘出自某官某氏,這樣隻標氏族郡望,不標父親官名是頭一次。
當然,按照常理來說,大婚也沒有這樣著急的。
不比妾室入門,隨便什麽時候什麽人都可以,皇子擇妻尤其慎重。
通常從皇子剛成年便已經開始準備婚事,未定下時便已傳出口風,由聖人拍板訂下之後,又要籌備至少半年。
絕不可能突然某一天要大婚,搞得百官連新娘何方人士都不清楚。
這王妃突然一夜花落南氏,倒是更讓人好奇究竟是出自哪一位南大人的府中了。
禮部侍郎笑道:“爾等若是好奇。等會兒去送王妃的禮衣,倒是可以一觀。”
南穀坐下寫了一會兒祝詞,借口去清點禮器,出門招來自家守在角門的小廝耳語一番。
小廝出了禮部的官衙,直奔白馬公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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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芸推開書房的門,“顧郎。明日動身,我們快些睡下吧。”
顧安低頭看著書案上的公文,“阿芸。你先去睡。我在這裏再看幾篇文書。”
顧安與她剛成婚時,兩個人好得蜜裏調油,處處體貼溫存。
可惜自他靠著父王的舉薦奉了禦史的職起,這些日子兩個人床榻之間的事便再沒有過了。每日顧安不是因著公衙的事情操勞,累的提不起精神,就是回來晚的她已經歇下。
從簡入奢易,從奢入儉難。
一日兩日的宋芸倒是能夠忍受,可夜夜如此,放著一個一等一文雅俊秀的郡馬卻碰不得,宋芸總算是體會到孤枕難眠的滋味。
甚至於她心中有了幾分不滿,卻又礙於閨閣女兒的心,不敢真正開口表達。
宋芸給身後的小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連忙抱著食盒上前。
她俯身從食盒中捧出湯盅,依偎在顧安的身邊,溫聲軟語,“顧郎。這盅湯是我讓廚房熬得。來,你嚐嚐。”
顧安低眸盯著手裏的文書,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放下吧。”
宋芸放下湯盅,繞著書案走了兩圈,見顧安還是低著頭無動於衷,一心隻有那公文再看不得別的一般,隻得歇了心思。
“哼,我先回房睡,不等你了。”
出了書房,鬆香便連忙安慰道:“小姐,郡馬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曆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這般上進也是好事。”
宋芸,“什麽好事啊!他這都多少天沒碰我了。”
鬆香臉臊得通紅,左右看了看,“小姐,小聲點。小聲點。”
看看主仆二人走遠了,候在黑暗處的人忙上前推開了書房的門,輕手輕腳的遛了進去。“公子。”
坐在書案之後的人終於抬起了那雙多情的桃花眼,“魏大,人找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