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何以道殷勤，約指一雙銀
林景換了衣裳，步入皇宮，輕喚道：“鳳爺。”
抱著雙膝埋首其中的鳳蓮華緩緩抬頭。
“鳳爺。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鳳蓮華神情憔悴，語氣平靜：“我已經沒事了。”
林景在懷裏掏了掏。掏出一方錦盒，遞了過去：“鳳爺。給你。”
“什麽？”
“昨日便想送給鳳爺。可惜未曾尋到鳳爺的人。”
林景努力讓自己顯得鎮靜些，可手心裏的汗流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和羞赧。
鳳蓮華接下，內心一陣酸澀。如果一切還定格在昨天多好。
“怎麽突然……”
“鳳爺，生辰快樂。”
林景聲音很小，不過足以讓鳳蓮華聽到。
鳳蓮華怔了下。她似乎並沒有告訴林景自己的生日是哪天。
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林景耳尖微微發熱：“林景……林景猜的。”
怕鳳蓮華不信，林景仔細解釋：“每年今日皇宮都要放上一夜煙火，皇上的生辰是元月。那麽隻有可能是鳳爺的生辰了。”
鳳蓮華心中湧起感動。擠出淡淡的笑容：“林景。謝謝你。”
“不、不用客氣。”
鳳蓮華將錦盒打開，裏麵躺著一枚銀紅色的戒指。樣式簡約，大方美麗。
居然。也是首飾。
鳳蓮華眼皮子一跳：“這好像是女人戴的？”
林景窘迫：“林景隻是瞧著好看，並沒有要羞辱鳳爺的意思。”
“你知道戒指的涵義嗎？”
“林景愚鈍。”
鳳蓮華將錦盒放入袖子裏。
林景長長鬆了口氣。
鳳蓮華起身，拉開窗簾。明亮的光線照亮一室陰沉，她拿發帶將淩亂的頭發係起來，整個人一改頹廢，變得精神清爽。
“告訴洛天祁，爺出宮了。”
“鳳爺！”
洛天祁說得是對的。
她不能再沉浸在悲傷裏，再坐著什麽都不幹，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將會被魂刹黑手一點一點掐滅，墨微五年心血將前功盡棄。
她怎麽可以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當務之急：抓住祝融，殺了他！
回到暗巷中，屋子裏血腥的味道還沒散去，淩亂的現場仍舊保持著原樣，甚至能看到打鬥的痕跡。
鳳蓮華仔細的掃視著屋內各個角落，企圖找出什麽線索來，然而除了墨微噴灑的血跡，壓根不能找到什麽別的東西。
除了地上那一堆散亂的資料。
對了，資料！
鳳蓮華將紙張輕輕拾起，目光飛快的從紙張的內容上覽過。
晝國貪官合集。
晝國重犯合集。
晝國勢力合集。
等等！
鳳蓮華突然在重疊的紙張裏發現了一塊黑色小布塊。
凶手的衣料。
不正常的鮮紅色血跡，以及一股濃濃的奇特香味。
血液幹涸應是暗紅，這種鮮紅委實奇怪。
還有這藥味鳳蓮華將林景送給她的戒指戴在手上，將布料裝入錦盒中捧回去。
當即找了一堆太醫及香師一一過來鑒定。
太醫和香師均是麵色古怪。
最終，異口同聲道：“這味道聞所未聞。”
也就是說根本無法判斷？！
鳳蓮華有點沮喪。
掛出懸賞令，征求能人異士，賞銀五千兩。
然後，鳳蓮華發了急召令。
墨微死了，總得有個人接手他的位置，早先她收買了一群能人交給墨微管理，是時候召回來了。
他們大概兩三日會到。
做完這些，隻剩焦灼的等待。
鳳蓮華疲憊的躺在床上，夜半無聲，腦海裏躍出一句話。
提防聖子那個妖孽他不是殺死墨微的凶手，憑她的判斷和直覺，這一點她分外篤定。
可他，帶著怎樣的目的靠近自己？
貴為神殿聖子，地位崇高，什麽都不缺，他沒有理由想從自己的身上得到些什麽。
除非一道靈光飛快劃過。
鳳蓮華趕緊起身下樓去書房找自己沒來得及看的那本陰陽學。
左翻右找哪兒都沒有，最終在桌腳下發現一撮灰燼。
心，涼了。
三天後，懸賞令仍沒人揭，她召喚的能人已經到了。
春熙河畔禦香樓，雅間。
“鳳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說話的是個虯髯大漢，頭發亂蓬蓬髒兮兮的好像還跳著虱子，棕衣黑褲，腰間係著酒葫蘆和黑色小短劍。
此人名喚狄客，是個混跡江湖打聽消息的好手，武功倒是一般。
而另一位則與他大相徑庭，是個名喚雲雪的女子，江湖稱她為“雪妖”，因她白袂飄飄，極為貌美，卻是武功一流的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雲雪淡淡一笑：“鳳公子仍舊豐神俊朗，卓爾不凡，這次召我等前來所為何事？”
鳳蓮華說：“墨微死了。”
眾人皆是一愣，然後蹙眉。
“這……墨老二為誰所殺？”身材削瘦如竹竿，五官清秀，扔入人群就找不到的類型，即使屋內隻有四個人，他仍舊沒有什麽存在感，他叫申屠。
優點：腦海好使。
“魂刹，祝融。”鳳蓮華將裝著衣料的錦盒交給申屠：“敵人不明身份不知蹤影，爺正在查。上頭的香味爺還搞清楚是什麽，給你琢磨琢磨。”
三人都是跟著墨微查鳳家血案的，對魂刹的了解不深卻也不淺了，聽到祝融兩個字心中紛紛了然。
申屠聞了一下：“味道確實古怪，怕是什麽禁藥或者異域香之類的，大概能識得的人很少，鳳老大有沒有從料子本身入手？”
鳳蓮華暗道自己怎麽沒想到這一茬：“這倒沒有。”
申屠仔細的摸了摸：“這料子也很特殊，我會好好查查。”
鳳蓮華點頭：“那交給你了。”
停頓了下，她的目光望向狄客：“狄大叔，你暫時不要在京都打探消息，先混個熟臉不引起別人懷疑就好。”
“還有雲雪，待在狄大叔和申屠的身邊保護他們。墨微雖然死了，不過魂刹不斬盡殺絕是不會罷休的。目前他們還沒查到爺的身上，不過按照魂刹的速度，快了，介時少不了要交手，爺怕他們兩個應付不過來。”
“好的！”狄客和雲雪異口同聲的答道。
鳳蓮華拉了下窗邊垂落的銅鈴，不一會兒一個小廝跑了上來，恭敬問道：“客官有什麽吩咐嗎？”
“上菜吧。”
“好嘞！”
鳳蓮華衝著三人一笑：“日後相處時間長，先容爺籠絡下人心。”
雲雪淺淺掩唇：“鳳公子還是這麽風趣。”
申屠還在研究衣料，完全不參與眾人的話題討論之中，直到鳳蓮華扯了扯他的衣袖：“申屠，你可懂陰陽五行？”
“略懂皮毛。”申屠眼睛仍舊未在衣料上挪開。
他就是這樣，一有要鑽研的東西，就廢寢忘食十分癡迷。
鳳蓮華將自己的生辰報上。
申屠眼睛一亮：“年月時日皆屬陰，這是罕見的全陰之身啊！”
鳳蓮華羽睫一顫。
晝國恰處西北，而鳳家府邸更是西北中的西北，她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仍是處子……太陰純身的條件全齊了！
“這天下有幾個全陰之身？”
“約莫四五個。”
“那降生於西北的全陰之身呢？”
“一個。”
申屠沉吟道：“東南為陽，西北為陰，降生於西北方位的全陰之身那便是傳說中的太陰之身了，鳳老大，你該不會尋到了太陰純身吧？”
“隨意問問罷了。”
這種小片段談談就過，雲雪等人並沒有在意，倒是鳳蓮華，覺得自己的心有人在用刀子戳一般難受。
酒足飯飽，鳳蓮華將鑰匙交給雲雪：“這是城東別院麗水軒的鑰匙，小心些行事！”
“鳳公子你呢？”
“爺再待一會兒。”她想靜靜。
五年前鳳家遭受大劫原來都是因她而起。
太陰純身引來了魂刹的覬覦，可玄天神殿呢？是否參與其中？是否與魂刹合謀？是否是覆滅鳳家的第二隻手？
聖子蔚白，是否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鳳蓮華仰頭，闔上雙眼，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再睜眼，眼中一片清明與堅定。
還有，一抹狠戾。
鳳蓮華喚了小二結賬，正要出門，就聽得樓下傳來鼎沸的議論聲。
“是昆侖殿的聖子！”
“他來晝國做什麽？”
“聽聞天下崛起一邪惡勢力，勢力龐大，厲害得緊，昆侖殿有意與各國聯手，今日來晝是要拜訪國君，商談此事。”
“真想瞧瞧聖子殿下麵具下的那張臉長什麽模樣。”
“已經有聖妃了。”
鳳蓮花皺了皺眉，回身推開了窗戶，向下頭瞧去。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那轎子那馬那排場確實是那妖孽的專屬，沒想到他這次會這麽高調。
身後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就聽到磁性華麗的聲線傳來過來：“小野貓，我在這兒。”
鳳蓮華回頭，蔚白朝他悠然走來，華麗銀裳被理得一絲不苟毫無褶皺，他步伐優雅，腰間垂著的狐狸銀麵和絲絛隨之飄搖，顯得飄逸而出塵。
劍眉之下狹長眼眸含著邪魅的笑意，下頜微抬，光滑精致如玉鬥。
風姿卓越，動人心魄。
隻是時至今日心境不同，瞧著他竟覺得分外礙眼。
鳳蓮華慢條斯理的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角：“怎麽不在轎子裏頭？”
“轎子很悶，不如與小野貓一起待來得愉快。”蔚白坐在鳳蓮華的對麵，伸手去拿鳳蓮華手中的杯子：“好渴。”
鳳蓮華眼明手快的先行將杯子裏的水喝完：“要喝自己倒，爺不伺候你。”
“幾日不見，小野貓怎又對我豎起了爪子？”蔚白笑，眼中波光瀲灩如細雨初歇湖水漣漪蕩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