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哭
洛天祁他在幹什麽！
失措中，她按捺不住一巴掌打出去，洛天祁果然止了動作。
那樣冰冷痛心的眼神。鳳蓮華睫毛一顫，看了下自己的手，快速逃開。
洛天祁盯著她的身影。深沉銳利的黑眸裏閃過不甘。
鳳蓮華又陷入了鬱悶之中，她萬沒想到洛天祁對她也能起了欲火。
對的。就是欲火！
洛天祁一定隻是禁欲太久心血來潮而已。絕對是絕對是絕對是！
並非她喜歡自欺欺人，而是洛天祁的愛太貴重，就像一顆價值連城的珍珠怎麽捧都不對。她要不起。
洛天祁救了她，五年的陪伴和愛護，她把他當作了親人。
她不想傷害他。
可她也不會喜歡他。
算了。不想了。如果他再有那種行為，她就跟他談清楚。
鳳蓮華想回相府，但想到蔚白已經離開了。於是轉道去林府。
然而。就到半道上。一隻飛鷹盤旋，落到了她的手臂上。
緊急信號！
鳳蓮華皺眉。走到僻靜處將紙條拆開，上頭歪歪扭扭以血寫就了三個大字：老大快另起一行。是觸目驚心的鮮紅一撇，那一撇極短，顯然沒寫完。
她已經猜出了那是什麽字。
逃！
老大快逃！
這一短撇重而絕望。她仿佛看到了墨微被人殺死時的無力掙紮，以及沒能寫完最後一個字的遺憾與痛苦。
出事了！
鳳蓮華攥緊了拳頭，攥得骨節發白，咯咯作響。
她沒有立刻趕往墨微所在之地，而是掉頭提步鑽進熙熙攘攘的人海中，背後陰風陣陣，腳步淩亂……她果然被人盯上了。
墨微連最後一字都沒寫完，怎麽會有時間放飛信鷹，那個殺了墨微的人想借著老鷹找到藏在背後的她，試圖一並一網打盡。
鳳蓮華的腦海裏陡然想起了寧青袖的訓話：“魂刹被人盯上了，祝融已經著手去辦了，膽敢查到魂刹頭上的人隻有一個下場：死！”
祝融出現了！
鳳蓮華的眸中一片猩紅，悲憤與憤怒最終化作狠絕。
微微側臉用餘光往後一瞄，七個鬥篷人罩著獠牙麵具速度奇快的在人群裏穿梭，眼看就要追上來，她靈機一動，飄入了路邊酒樓。
鬥篷人們跟上，抓著打算盤的掌櫃厲聲質問：“剛剛進來的白衣男人去哪兒了？”
掌櫃嚇得膽顫心驚：“去樓上了。”
鬥篷人們飛快跳上二樓，就見正對麵開著的木窗有一方白色衣角閃過，連忙運了輕功，飛出了窗外。
“衣服？”最先落地的鬥篷人知曉上當受騙，連忙衝著上方開口：“上當了，快劫住他。”
剩下六人立刻分頭在酒樓中展開搜索。
一個鬥篷人在後院環望，目光陡然定格在那溢出水的大水缸裏，他舉著劍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剛探頭一望，對上一雙殺氣凜凜的眼睛。
再然後，沒有然後了。
“死了？”搜索到後院會麵的幾個鬥篷人心頭一寒，相互對視，不知是誰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追。”
此時，鳳蓮華朝著暗巷飛奔而去。
靠近暗巷，探首一望，無人。
她壓低了帽簷推開了房門。
一片狼藉。
那些收集了好多年的資料紙張地上到處都是，如粉塵灰屑。
墨微安靜的伏在了陽台上，很是慵懶閑適的姿勢，若不是背後插著長劍，她會以為他隻是在曬曬太陽。
明明昨天還活蹦亂跳鳳蓮華眼眶一紅，眨了眨眼睛，極力想忍住的淚水還是落了出來。
她顧不得擦淚，將墨微抱起來，轉身出去。
門口，四個鬥篷人一字排開，握著長劍殺氣騰騰的盯著她。
鳳蓮華就這麽靜靜望著他們，沒有麵對危險的恐懼，沒有想要逃跑的慌張，就這麽靜靜的讓陰霾染上了眸子，渾身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夾雜著濃濃的死亡味道。
鬥篷人的心髒齊齊一跳，眼裏無端升起一抹恐懼，此時的她像極了某個人。
在他們愣神的這一會兒功夫，鳳蓮華已經將墨微放下。
赤手空拳，展開一場殺戮。
鳳蓮華如同機器般不知疼痛不知疲倦，麻木的揮動著手臂，每一拳下去必用足了力道。
眼中的空洞漸漸沾上了斑斑血痕。
天，下起了雨。
不知過了多久，地上四具屍體慘不忍睹，麵目全非。
她腳步虛浮的朝著墨微走去，顫顫的將他抱起來，往丞相府的方向去。
“鳳爺？”
林景有些不確定的叫了聲。
她與他擦肩而過，如一抹遊魂，無聲的飄蕩。
濕答答的頭發黏在臉上，完全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張揚豔烈，林景差點沒認出她。
鳳蓮華轉頭，忍了好久的淚水洶湧而出。
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墨微從她的臂彎中滑了出去。
躬身，捂臉，無聲啜泣。
“鳳爺……”林景心慌意亂手足無措的掏了手帕出來替她拭淚。
她撲過來抱住他的身體，抑製不住的崩潰大哭。
林景僵直著身體不敢動，緩緩低頭，他做出了生平以來最大膽的動作。
扔了傘，抱住她。
不過兩秒銀紅色鎧甲濕透，珠紅長纓與鳳蓮華的墨發交纏，他緩緩撫她的後背，動作溫柔至極。
“鳳爺……蓮華，蓮華，不哭。”他說。
再哭，心都要碎了。
大雨衝刷，模糊兩人緊緊擁抱的身影。
皇宮。
“老大，我想要銀子。”
“老大，你對我真好，要不你嫁給我算了吧。”
“老大，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老大，我會死都賴你，你為什麽不救我，為什麽！”
鳳蓮華在夢魘中掙紮著。
洛天祁一邊替她拭去額頭的汗，一邊斜睨跪了一地的太醫，冷厲道：“一群庸醫，若是一個時辰內她還不醒，發配邊疆！”
太醫們的頭伏得更低。
床上的人突然呻吟了一聲，洛天祁趕忙轉眸，握住她的手，喚：“蓮華，蓮華你哪裏不舒服？”
鳳蓮華張了張嘴，呢喃著什麽，洛天祁湊近聽，她的紅唇裏溢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嗯？”洛天祁疑惑的皺著劍眉。
鳳蓮華羽睫一顫，醒來。
她呆呆的望著金宇穹頂，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洛天祁溫柔的用食指摩挲她的眼角：“朕怕極了你的淚珠子，蓮華，莫哭。萬事朕給你做主，誰惹了你朕滅他滿門。”
鳳蓮華喉嚨沙啞，聲音虛弱無力：“墨微在哪兒？”
洛天祁皺了下眉頭：“林景看著呢。”
那個死去的小孩？
一個下人竟值得她哭暈在林景的懷裏。
想起自己出宮尋她時，望見她和林景雨中相擁，心底便升起一股不悅。
“我去看看。”鳳蓮華掀被起身。
洛天祁本是想將鳳蓮華強按回去的，但見她精神恍惚不見到人大抵是不會安心養病的，便拿了厚厚的裘衣替她攏上：“隻許看一眼。”
他領著鳳蓮華去偏殿，那裏林景閉眼睛坐著，身上銀紅色鎧甲濕漉漉的滴著水，他專注的守著一具棺材。
見到她，眸子一亮：“鳳爺。”
鳳蓮華扯了一絲牽強笑意：“林景，小心著涼。”
說著，她越過他，推開棺材蓋，一張安詳的麵容呈現眼前。
她伸手撩走臉頰上的發絲，替他細細整理儀容，又理了理衣服，最終目光定格在他握拳的手上。
她拂了拂，沒拂開他的拳頭，使了勁兒，他的手中一張紙條掉落出來。
她驚訝了下，將紙條拾起，展開，一行倉促潦草寫就的小字：提防聖子。
鳳蓮華原本就蒼白的臉霎時接近透明。
“鳳爺，怎麽了？”細心的林景察覺到似乎哪裏不對。
鳳蓮華將紙條攥緊：“我想火化他。”
洛天祁高聲道：“來人，準備火葬儀式。”
大火熊熊燃燒，鳳蓮華麵無表情，蜷縮的五指掐入肉裏也渾然不覺得痛。
她坐在榻上，望著窗外，目無焦距，神情落魄。
洛天祁緊緊鎖眉。
她若總是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蓮華！”他喊。
她沒應，顯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洛天祁伸手扼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轉過臉來，她渙散的眼瞳裏才有了一絲亮光。
“鳳蓮華，人死不能複生！事已至此，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是像這樣頹廢喪誌，讓他九泉難安，讓他後悔為了你失去性命，讓他覺得鳳蓮華其實就是一個軟弱無能的廢物……”
鳳蓮華一怔，美眸中霧氣氤氳。
“第二就是——振作起來，為他報仇！”
眼淚落下，她咬緊下唇，別過臉不看他。
洛天祁心中一軟，但語氣依舊沉穩且嚴厲：“如果你選擇前者，朕會看不起你。蓮華，不要讓朕失望。”
鳳蓮華仰頭，眨眨眼睛，將眼淚逼回眼眶。
好久，她才讓自己的聲音不帶著哽咽：“洛天祁，我明白的。”
洛天祁微歎，話到這個份上，還是讓她自己再冷靜下比較好。
他大步跨出殿外。
“淅瀝淅瀝——”屋簷雨水不間斷的落，台階和石板都被淋成了暗灰色。
躬身聽令的常公公連忙將懷抱中的傘打開，給他遮好，誰知洛天祁並未挪步，波瀾不驚的問：“朕那麽說，會不會太重了些。”
常公公低眉順眼，對答如流：“皇上都是為了鳳爺好。”
身旁沉默了下，洛天祁的嗓音才再次響起：“喝藥的時候派太醫邊上盯著，她怕苦，會偷偷倒掉。”
“喳。”
“讓禦膳房的人輪流候著，如果她有胃口了，不能讓她餓著。”
“喳。”
“把林景宣進宮來，讓他給她解悶。”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