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1

  昭寧王名聲傳遍天下。


  新帝謝容英心中滿滿的都是怒火,卻仍舊要在朝堂之上,聽著一些為國為民的耿直臣子滿是讚歎的提到昭寧王,感慨多虧了昭寧王這一夢,令天下農人有了更好的工具,就能耕種出更多的土地,讓天下人不至於在面對天災之時,太過的無能為力,不少臣子心中著實的感激昭寧王這一夢的。


  然而謝容英哪裡感激得起來?

  他心中只恨謝遠狼子野心。


  從前阿兄在時,謝遠想到了曬鹽之法,尚且還知道將其奉於阿兄,讓阿兄可以以自己的身份降下旨意,降天下鹽價,為阿兄的為帝生涯添上一筆重重的功績。


  可是現在呢?

  謝容英忍不住冷笑。


  他想,謝遠果然是心思頗深,從前阿兄在時,這謝遠大約是覺得阿兄是自幼被當做繼承人所教養的,比他本事強了太多,因此才會有所收斂,就算是想出了曬鹽之法,也只是獻給阿兄,讓阿兄下旨,以令百姓感激阿兄;可是現在,那個謝遠,想來定然是打從心眼裡瞧不上他的。所以,現下有了這一「夢」,知曉了三種你農具,竟是不肯上告朝廷,而是直接就以他藩王的名義,告知世人。


  真真是可惡,可恨,可惱!

  偏偏如今大慶朝剛剛經歷了幾年的天災,農耕成了重中之重,昭寧王能將自己做夢所得的三樣農具告知天下,本就是令天下人受益之事。


  這種事情,就是四相,聞言也只能在暗地裡嘆一句這位昭寧王竟不將功績拱手讓予新帝,可見其心中著實是有了嫌隙而已。


  若說昭寧王的其他不好,四相如今,卻是也不好開口。


  謝容英見了,臉色自然更加難看。


  他心中不渝,欲與四相暢談,四相卻自詡君子,如今昭寧王剛剛立下大功,令天下人受益,他們總不會立刻就翻臉說起昭寧王的不是;轉頭去後宮與皇後梁氏談起此事,梁氏竟對昭寧王亦有讚歎之意。


  謝容英心中越發不渝。因此想了又想,末了只覺,孤家寡人四個字,果然說得沒錯。


  不過……或許,他還可以往太后那裡去一趟。


  謝容英如何做想暫且不提,敬王與定王聞得此事時,亦是砸碎了不少東西。


  定、敬二王又非蠢人,他們雖不曾親自去長安看到昭寧王與新帝的相處,但是,新帝的諸多旨意還有在永和帝逝世和出殯時,太后高氏所說的那些話,新帝對高氏的維護,對昭寧王的慢待,等等等等,二人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昭寧王謝遠才是僅僅二十齣頭的年輕人?


  這樣的昭寧王,如何能容得下新帝謝容英的試探和利用?


  昭寧王因此有了旁的想法,甚而至於有了今日的以他自己的藩王名義,將三種農具告知天下,以擁其功勞,也並不奇怪了。


  定王冷哼一聲,道:「都說那謝遠小子忠心,一心忠於朝廷,現下看來,也不過爾爾!」


  其中一位謀士聞言只笑:「這不正是主公心中所願?若那昭寧王當真愚忠,任憑這位新帝和太后如何磋磨折辱,都能忍下,一心想要維護所謂的正統,那,咱們才是麻煩了。」


  另一人笑道:「那又如何?那高家頭已經投奔了咱們主公,那位太后高氏如今更是性情越發暴躁。但凡有骨氣的臣子,都忍不得那一位的性子。諸臣疏遠新帝,也是遲早之事。且……」認真說起來,這一次,那位昭寧王能這麼早的和新帝鬧翻,其實還是多虧了高家人厲害,連自家人都捨得坑,弄得太后高氏性子暴躁,在眾目睽睽之下,都能說出那番折辱臣子的話,昭寧王若是半點反應都無,那才是連一分的骨氣都沒有,令世人輕看。


  而現下,昭寧王倒是不被世人輕看了,他也終於不再那樣的「愚忠」,如此對定王來說,才是喜事。


  可惜定王卻高興不起來。


  他皺眉道:「其餘倒也罷了。但是,謝遠那小兒,畢竟是本王那位好三弟的兒子!且還是三弟的嫡長子。若是本王的三弟許了那謝遠儲位,那麼,昭寧王如今就有了這等好名聲,將來若是再和本王的三弟聯手……還有三弟的長女婿安陽王相幫……本王只怕,大事,不能成。」


  定王世子突然開口:「兒與昭寧王在長安也算是相處了五年。雖是點頭之交,但其性子卻也了解一二。昭寧王並非愚蠢之人,敬王在他尚未出生時,就能捨棄其母子四人性命,令敬王妃身懷六甲之時,被敵軍所擄,后又在其失蹤一年之後,另娶王妃,就該知曉敬王秉性,絕非是能容得下他的人。而昭寧王才華過人,能力非凡,若他為儲君,想來,沒有一個皇帝能真正安心。尤其那個皇帝,還是曾經捨棄過他的對他沒有半分父子之情的敬王。」


  定王庶長子謝悠然隨即也道:「況昭寧王已經被阿翁的遺旨過繼給了文睿帝。昭寧王既已過繼,將來敬王即便得到了那個位置,真正有資格繼承那個位置的,也是如今的敬王世子謝秋然,而並非是文睿帝的過繼子。況,敬王既不喜昭寧王,就算有了口頭承諾,將來敬王也可以用各種理由拒絕令昭寧王為皇儲,甚至……像是當年縱容馬家人將懷有身孕的敬王妃江氏和其三個女兒擄到城外,令敵軍有了可乘之機一樣,敬王將來也可以再給其他皇子機會,讓昭寧王不得不一死而讓其不需守約。昭寧王又不是蠢人,豈會想不到這些?敬王能做一次,必然就能做第二次。」


  其餘謀士也都紛紛勸說定王。


  其中一人還道:「況,昭寧王又不蠢。他既自己有機會掙得那個位置,為何還要拘泥於其他,非要掙得那個位置后,拱手讓與他人?父慈才子孝,昭寧王的族譜之上,其父尚且不是敬王,昭寧王又為何要這般傻,白白為他人做嫁衣裳?」


  定王這才松展開了眉頭,道:「本王只怕,昭寧王太過重情,敬王太過無情。」


  到時候,若是敬王拿著昭寧王的生母江氏與胞弟謝秋然來威脅昭寧王,那麼,昭寧王到底是從,還是不從?


  眾人也是一陣沉默。


  北地,敬王府。


  敬王神色極其的複雜。


  他先是怒,爾後是惱,最後,就一直是這樣的神色。


  也不怪敬王,敬王的一干謀士亦是如此。


  唯獨謝瑾然侍立在敬王一側,面上無喜無悲。


  敬王沉默了好一會,才看向了一眾謀士,道:「諸位以為呢?」


  這卻是在問策了。


  謀士本就是主家養來問策的,因此敬王不問還好,這一問,他們就不得不開口了。


  其中一人性子耿直,直接道:「若無昭寧王相助,主公亦可成事。只是,既能藉助昭寧王,讓此事變得更加容易,主公何不用之?左右世人皆知昭寧王重情,前些時候,昭寧王尚且為了世子而與新帝鬧了一場,這才將世子安然送了回來。現下世子與敬王妃都在咱們這裡,昭寧王又是主公的嫡長子。父子孝道猶在,主公何不令敬王妃寫信與昭寧王,令昭寧王相助主公,如此,主公成事之日,可期!」


  其餘一些謀士互看一眼,心道,原來還可以如此勸諫,既提醒了主公,又不提將來的儲位,如此便可不得罪一旁的受寵的謝瑾然,因此也紛紛稱是,言道此計甚妙。


  敬王何嘗沒有想到這個法子?

  他只是沉默了一會,才道:「然後呢?謝遠……阿遠,他做了四年藩王,卻非蠢人。比那個糊裡糊塗的新帝,本王的嫡長子,卻是有本事的多了。本王雖想借他之力,但是,男兒志向遠大,本王只怕,本王這一位好兒子,只怕志向比本王還要遠大。本王,根本用不得他!」


  諸謀士這才知曉敬王心中所慮。


  卻還是有人道:「昭寧王年歲還小,只要主公對其曉之以理,再令王妃與世子對其曉之以情,昭寧王未必就不願意。畢竟,若是昭寧王不肯幫主公,他還能幫誰?要知道,那位新帝可是糊塗的緊,前些時候,太后高氏當著不少人的面,當眾就能說出殺昭寧王與咱們世子的話,新帝聽了,也只是稍稍勸了勸,根本不將此事當回事。昭寧王心中當知曉,那位新帝定然是靠不住的。如此,新帝靠不住,誰還能靠得住?想來昭寧王只要不糊塗,只要主公投之以桃,昭寧王定然願意報之以李。至於志向……少年人,有志向是好的。只要主公讓他知曉,其年歲還小,與其拚死一搏,不如與主公聯手,如此,他將來的志向可期,主公成事之日,亦可期。」


  謝瑾然也終於站了出來,道:「阿爹,阿兄乃是阿爹的嫡長子,只要阿爹許諾將來再將其族譜改了,依舊是阿爹的嫡長子,是阿爹正正經經的繼承人,想來阿兄只要不被小人所誤,定然是願意幫扶阿爹,得到阿爹原本就該得到的位置的!阿爹,事不遲疑,何不立刻寫信與阿兄?說不得,阿兄原本就在等著阿爹的信。」


  敬王面上的神色逐漸舒緩下來,走到謝瑾然面前,拍了拍謝瑾然的肩膀,笑道:「好孩子!不論其他,你才是為父真正帶在身邊悉心教養的孩子,為父,虧待了誰,也不會虧待了你。」


  諸人小心翼翼的互看了一眼,就迅速的垂下了頭去。


  永和四年,六月。


  謝遠和殷守在一起拆信看信。


  謝遠就看到了敬王和江氏寫給他的信,唇角輕輕一揚。


  殷守瞧見謝遠笑了,也湊過去看了一眼,隨即,將自己手頭上的一封信也拆開,看了一遍,就遞給了謝遠。


  信是安陽王趙容發來的。


  趙容在信中道,只要謝遠能遵守承諾保住他在長安的老娘與兩個女兒,那麼,安陽藩地二十萬將士,聽從其調派。


  殷守道:「阿遠,既趙容如此乖覺,那咱們……莫要等了。」


  有些事情,等,當然是能等到好機會。


  但是,能抓住時機,果斷出手,也是他們該做的。


  謝遠的手在敬王的信上摩挲了一下,道:「我要敬王公開謀逆,然後,咱們才可以大義滅親,為保新帝,清君側!」


  敬王想要利用他,殊不知,他也早就打了要利用敬王的主意。


  至於謝容英……謝遠只盼他能離那一位前容王妃小高氏,越遠越好。


  否則,根本不需他動手,謝容英就能自己將自己給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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