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搜查

  第160章 搜查

    賀縣令當了幾年的糊塗官, 早就把《周律》忘光了。他聞言下意識扶了扶官帽,偏頭看向一旁的師爺,壓低聲音道:“快找找, 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師爺連忙低頭把《周律》翻得嘩啦作響, 最後快步走上前去,在賀縣令耳畔一陣低語:“大人,確如他所言,一字不錯。”


    賀縣令聞言頗為驚訝的看了容宣一眼,難免被這位少年公子身上的氣勢所震懾幾分。他拍了拍驚堂木, 結結巴巴問道:“容宣, 那依你所言, 本官該如何改判啊?”


    光蔑視先帝這一項罪名,把人打死都不為過。


    容宣淡淡瞥了拐子王一眼,心想這還不簡單:“蔑視官府,私下收糧, 脊杖二十。買良為賤,逼良為娼, 徒三年。惡意誣告,受反坐之罪, 脊杖二十。”


    他每念一條,拐子王臉上的血色就褪一分, 到最後已然是麵如土色, 嚇得魂飛天外。


    容宣最後笑了笑,總結道:“大人, 依律來看, 您一共要判他脊杖四十, 帶枷入獄, 關三年。”


    賀縣令是個糊塗蛋,別人說什麽他就聽什麽。再加上容宣言之有物,引得他頻頻點頭,悄悄和一旁的師爺商議片刻,最後重重一拍驚堂木,對著堂下沉聲道:“拐子王,剛才的那三條罪狀你應該聽得分明。本官實在沒想到你看似忠厚,實則奸詐狡猾,來人啊,將他拖下去脊杖四十,押送入獄。”


    語罷直接從簽筒裏扔了兩根籌子下去,一根代表二十杖。


    兩邊的衙役見狀立刻就要拖他下去行刑,拐子王這才猝然驚醒。他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是直接推開衙役,連滾帶爬上前道:“大人!大人!草民不服!草民不服!”


    賀縣令聞言剛剛離凳的屁股隻好又坐了回去,語氣不耐:“你有何不服?!”


    拐子王也還算有幾分急智:“大人,這翠玉扳指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小人花了一百兩銀子買回來的。要怪隻能怪那個玉商,他他他……他騙了小人,小人是被他蒙蔽,以為這翠玉扳指是真的,這才求賠呀!不知者無罪,這怎麽能算誣告呢?!”


    賀縣令聞言捋了捋胡子,皺眉思索片刻,覺得言之有理,偏頭看向容宣:“容宣,既然他不知這玉扳指為假,那就免他二十脊杖如何?”


    容宣淡淡挑眉:“大人,既然他說買這翠玉扳指花了一百兩銀子,那便請他拿出收據來,或者找那玉石商人來對峙,否則口說無憑。《周律》有雲,無屍不立凶案,無物不立贓案,他需得拿出證據來,您才能改判,否則學生亦是不服。”


    賀縣令又看向拐子王:“拐子王,你說自己花了一百兩銀子,但口說無憑,你可有買賣收據?若無收據,把那玉石商人叫來對質也可,否則本官也幫不了你。”


    別看拐子王身上披銀戴玉,闊綽豪氣,實則都是用來充門麵的鎏金假貨。他平日摳搜萬分,用掉一文錢都心疼得快要滴血,又怎麽可能花整整一百兩去買個玉扳指。


    他拿不出收據,也找不到玉石商人,隻能結結巴巴道:“大人,草民買東西沒有要收據的習慣,那商人現在也不知所蹤,容宣分明是故意為難草民!”


    賀縣令懶得和他廢話:“你拿不出收據,也找不到證人,那就還是維持原判吧,拖下去打!”


    拐子王冷汗涔涔,心知自己今日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一劫,卻又不甘心讓劉家人占了便宜。他惡狠狠瞪了容宣一眼,隨即看向賀縣令:“大人,草民的玉扳指就算不值一百兩,十兩總是有的。劉栓柱磕壞了草民的扳指,難道不用賠嗎?!”


    賀縣令終於聰明了一次:“可本官怎麽聽說是你先毆打劉栓柱,這才磕碎玉阪指的?”


    拐子王強詞奪理:“大人,草民確實打了他,大不了賠他幾文湯藥錢罷了。他的臉受了傷,草民認賠,可這玉扳指碎成數瓣,他是否也該認賠?!”


    賀縣令實在找不出理由反駁。隻有巧英又急又氣。劉家為了還去年的田租,連家底都掏空了,現在別說十兩銀子,連一兩銀子能不能拿出來都是問題。


    眾人聞言都下意識看向容宣,想聽聽他會如何反駁,然而隻見他垂眸思索片刻,居然認真點了點頭:“拐子王言之有理,大人,這十兩銀子劉栓柱確實該賠。不過他們手頭拮據,不知可否交由學生代為賠償?”


    賀縣令讚了他一聲:“容宣,你宅心仁厚,本官允了。”


    拐子王心想容家窮得就剩一堵牆了,哪兒來的十兩銀子賠。他死死盯著容宣的動作,隻見對方從袖子裏掏摸半天,然後抽出了一根做工精良的銀簪。


    容宣把簪子遞到賀縣令眼前:“大人請看,此乃家母心愛之物。簪棍為青玉,上用素銀嵌了幾朵梅花,雖不是頂好的料子,卻也是能工巧匠所造,應該值十兩銀子吧?”


    賀縣令端詳片刻,而後連連點頭:“雕工精細,栩栩如生,值。”


    他話音剛落,隻見容宣忽然舉起簪子往拐子王後背狠狠紮了下去。拐子王痛得險些跳起來,反手打掉簪子,簪子當啷落地,應聲而斷。


    拐子王後背被紮出了一個血洞,他怒不可遏道:“容宣!你敢在衙門行凶?!”


    容宣攤手聳肩,把地上斷成兩半的簪子撿了起來:“我這簪子值十兩,你弄斷我的簪子,咱們的帳扯平了。至於你身上的傷,我賠你幾文醫藥費也就是了。”


    他竟是依樣畫葫蘆,把拐子王的“歪理”原封不動送了回去。反正這青玉簪子值錢的隻有上麵的銀料,斷了也不打緊,容宣回頭送到銀器鋪子,一樣可以賣個好價錢。


    拐子王聞言氣得一個倒仰,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暈過去。衙役見狀正準備把他拖出去受刑,容宣卻忽然抬手製止:“且慢——”


    賀縣令還以為他改變了主意:“容宣,你又怎麽了?”


    容宣對他拱手施禮:“大人,劉栓柱一家素來老實本分,而拐子王又奸詐狡猾,學生恐他們拿不到湯藥費,所以想請大人見證,讓拐子王當堂賠付。”


    賀縣令隻想趕緊審完這個案子,好回去補個回籠覺,聞言自然應允。拐子王見狀麵色難看的從袖子裏摸出五文錢,直接扔到了劉栓柱麵前:“呸!窮鬼!”


    容宣瞥了眼,好心提醒道:“王員外,您給錯了,不是五文錢,而是五十兩。”


    拐子王聞言眼睛瞪得老大,氣急敗壞道:“容宣!你窮瘋了吧!憑什麽讓我賠五十兩?!大人,他這是故意訛詐!”


    賀縣令也覺得太多了,示意容宣往下降一點:“容宣,劉栓柱不過受皮肉之傷,去醫館抓藥五兩銀子也就夠了,五十兩也太多了些。”


    容宣卻是故意歎了口氣:“大人有所不知,五十兩不僅不多,恰恰相反,草民還少收了十幾兩銀子。”


    他給賀縣令算了一筆賬:“劉家共計四口人。劉大爺年邁不能下地,巧英年紀尚小,孫媳婦尚在孕中,所以一家都靠劉栓柱種地養活。算上牲口草料,過冬棉糧,他們家一年的吃穿用度為十五兩銀子。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劉栓柱現在身受重傷,多處手折腿斷,起碼有三年都要臥床養病,也就是說他三年之內都不能下地幹活,共計虧損四十五兩銀子。而在此三年間,他的湯藥不能中斷,算他一年藥費五兩,三年就是十五兩,加起來一共是六十兩銀子。”


    容宣語罷在眾人瞠目結舌的表情中繼續算道:“拐子王違背官府明文,私下收租,那張契約應當作廢。所以劉家人之前還他的十兩銀子也應該如數奉還,六十兩加十兩一共是七十兩……大人,學生收回剛才那句話,拐子王要賠的不是五十兩,應該是七十兩才對。”


    拐子王氣得恨不得直接衝上去掐死容宣:“我一年能掙百兩銀子,那你剛才紮了我一簪子,是不是得賠我三百兩?!”


    容宣笑了笑:“王員外,以傷訛詐可是要判十脊杖的,你與劉栓柱不可同日而語。第一,我剛才紮你的那一簪子並不影響你吃喝行路,隻看你現在聲如洪鍾便可知曉。第二,你的傷很輕,明日就結痂了,連藥都不用敷。第三,你買良為賤,當流三年。也就是說接下來這三年裏你都會在牢裏度過,期間做不了任何買賣營生,也就沒有任何入賬,我自然不用賠付於你。”


    他輕飄飄一開口能把人氣死:“大人,還請您速速判案,學生見不得無恥之徒立於堂上。拐子王的惡名鄉間人盡皆知,說不定買良為賤的事做了不止一樁,您身為父母官,更應當仔細徹查才是。”


    賀縣令擺擺手,壓根不想費心神:“此事日後再議,日後再議。”


    容宣按住他的手,認真搖頭:“大人,怕是不行。”


    賀縣令瞪眼:“為何不行?”


    容宣慢慢後退幾步,聲音清朗,讓所有人都能聽見:“大人,學生乃是為您著想。略賣和誘之風盛行,《周律》第二十三章 第九篇,如地方該官員弁知情故縱者, 照例議處。鄉保衙兵盤查不力, 杖八十, 革役。知情故縱者, 杖一百。此處近天子城下,倘若消息傳入上官耳中,豈不是平白斷了大人的青雲之途?”


    他此言一出,不僅是賀縣令,就連兩邊站著的衙役屁股都緊了一分。杖八十?打完人還能活嗎?


    一聽很可能要丟官,賀縣令算是被掐住了死穴,瞬間清醒過來。他這下都不用師爺支招,立刻拍案而起:“來人!拐子王橫行鄉裏,必然為禍甚多,本官身為父母官,怎可坐視不理!趙捕頭,你速速帶人去他家中徹查,看看是否有略賣和誘之事!”


    驚堂木重重一拍,聲音震徹公堂,連牌匾上的蜘蛛都驚得掉落了下來。


    ……


    案子就此判定。外間看熱鬧的百姓見狀這才稀稀拉拉散開,隻是仍未走遠,沉浸在剛才精彩絕倫的辯論中難以回神,總忍不住把目光看向那名白衣公子。


    容宣走出衙門,對周遭的目光毫無所覺。他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子,拐子王身上隻帶了十兩白銀,剩下的隻能用小金錠補足,但還是怪重的。


    他思及此處,不禁抬頭看向天邊高懸的烈陽,難免有恍惚之感:他居然打贏了官司?

    不過也不稀奇,古代的律法漏洞跟篩子一樣,有理在身的情況下,想翻案也不是太難。


    姬凡一直在後麵靜靜跟著容宣。見他剛才在公堂上不僅三言兩語就翻了案,還讓拐子王倒賠銀子,逼得那個糊塗縣令徹查此事,眼中悄然閃過一抹光亮。


    他夫君真厲害……


    此時劉大爺和巧英也扶著栓柱走出了府衙,他們瞧見容宣站在門口,不由分說上前便跪,哭得老淚縱橫:“容公子,多謝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在堂上出手相助,我們一家子人可怎麽活啊……”


    容宣趕緊把他們從地上扶了起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他語罷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銀袋子:“劉大爺,這是拐子王賠來的七十兩白銀,其中有十兩是你們的欠款,還剩六十兩。依照行情來算,我做狀師替你們翻案,需得從中抽取四成傭金,也就是二十四兩作為報酬。”


    容宣這個人活得很清醒。救人歸救人,報酬歸報酬,更何況他現在一貧如洗,何必裝得清風霽月。語罷從錢袋裏麵拿出二兩金錠和四兩白銀,把剩下的錢全部交到了劉大爺手中。


    劉大爺一驚,連忙推了回去:“容公子,你這是羞老漢的臉啊!你救了巧英,我們本該謝你才是,怎麽還能要你的銀子呢!”


    他們是樸實的莊稼漢,大字不識一個。覺得這銀子既然是容宣打官司贏回來的,那麽理所當然應該歸他。


    容宣開口糾正:“這不是我的銀子,這是拐子王賠你們的銀子。栓柱現在受了傷,雖不至三年難以下地,可也要休養一段時日,難道你們不吃不喝了嗎?看大夫也要錢,你們就收下吧。”


    劉大爺還是覺得受之有愧:“這……這這……”


    容宣最後隻能把錢袋塞到了巧英手裏:“剛好我要帶夫郎去醫館瞧病,栓柱也受了傷,一起走吧,免得耽誤了他們的傷勢。”


    巧英擦了擦眼淚,紅著眼睛點頭道:“多謝容公子。”


    於是他們兩家一同結伴去了醫館。栓柱看跌打損傷,容宣則帶著姬凡去看……腦科?

    坐館大夫是這一片遠近聞名的醫科聖手。他先是替姬凡把脈,又皺眉檢查了一遍他後腦磕傷的位置,思慮半天才道:“後腦血塊淤堵,想來外力受創太重,故而記憶混淆。我替他紮針活血,再輔以藥材去淤,你們每隔五日前來複診一次,看看恢複如何再說。”


    姬凡不喜歡旁人碰他,一直眉頭緊皺。尤其當大夫檢查他後腦腫塊時,那種頭痛欲裂的感覺又忽然席卷而來,疼的他麵色蒼白,悶哼出聲。


    “大夫,你輕一些。”


    容宣眼疾手快把姬凡拉到了自己這邊,無意識輕輕揉了揉他的後腦,出言解釋道:“我夫郎他經常頭疼,您下手太重了。”


    坐館大夫聞言險些氣得吹胡子瞪眼。他行醫數十年,難道會不知道下手輕重嗎?礙於不能攆客,勉強忍下了這口氣,皺眉走到藥櫃後麵,提筆刷刷刷開了幾張藥方,遞給一旁的學徒去抓藥。


    “後腦淤血阻滯,自然會頭疼,好在你夫郎習武,體質康健,換了尋常人不癡也傻。現在當務之急是調理他髒腑內傷,餘下的就慢慢治吧。”


    容宣反正也不急著讓姬凡恢複記憶,聞言低頭看了他一眼:“那就聽大夫的,慢慢治?”


    姬凡頭疼,一直靠在容宣肩上,聞言閉眼輕輕點頭,並無異議。


    隔壁的栓柱已經上好了藥。莊稼漢子筋骨皮實,拐子王打的那一頓其實都是皮外傷,休養幾天就好了。容宣在公堂上說他三年不能下地,純屬誇大其詞。


    他捂著胸口,在巧英的攙扶下走了出來,感激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麵色虛弱的道:“容公子,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否則我們這些莊稼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沒處說理,待我傷好之後,一定登門拜謝。”


    容宣道:“聽說你媳婦已經懷了身孕,有空多陪陪她吧。那些銀子攢著也好,做生意也好,留一部分出來給孩子以後讀書用,識字明理,自然也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栓柱連連點頭,恨不得把他的話當成金科玉律:“您說的對,俺現在就攢錢,日後送孩子去學堂讀書,也當個讀書人。”


    劉大爺已經去把遺落在妓院門口的牛車給牽了回來,他們拿著大夫開的藥,坐上牛車原路返回。


    天邊早已夕陽欲頹,一片霞色。無數飛鳥振翅而還,遠遠看去隻餘一片密密麻麻的黑點。容宣懶懶靠在牛車上,嘴裏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恍惚間聽見一聲尖銳的鷹唳。抬眼一看,卻見一隻黑鷹振翅盤旋在上空,久久都不願離去。


    姬凡也好似聽見了聲音,喃喃自語:“哪兒來的鷹?”


    容宣吐出嘴裏的草:“這是獵鷹。王公貴族狩獵出巡,都會帶上自己馴養的鷹來狩取野兔,它許是找不到自己的主人了吧。”


    那隻鷹最後似乎飛累了,落在不遠處的一棵枯枝上,低頭理了理羽毛,安靜不再鳴叫。


    姬凡對上它的眼睛,腦海中又電光火石閃過了某些片段。隻是這次更為模糊,似乎是一片山穀樹林。


    他……


    到底是誰?


    姬凡閉眼皺眉,怎麽也想不起來。最後抬眼看向一旁的容宣,卻見他正支著下巴看巧英,欣賞姑娘秀氣的容貌,頓時把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


    “夫君。”


    姬凡冷不丁一開口,又讓容宣咳嗽連連,他下意識回過頭,結結巴巴問道:“怎……怎麽了?”


    他記得自己沒和巧英說話啊。


    姬凡不語,而是閉眼枕在了他腿上,無聲宣誓占有權:“我頭疼。”


    容宣沒多想:“那你休息一會兒吧,到家了給你熬藥。”


    經過這麽一打岔,他眼睛終於不往巧英身上飄了,耐心等待著回家。容母在家裏久不見他們回去,一定等急了。


    牛車經過村口的時候,路邊的樹林係著十幾匹上等駿馬,相當打眼。容宣目光不經意一瞥,下意識坐直了身形,回憶起今天在集市上看見的那群劍客,心想難道是東臨侯的人查過來了?


    思及此處,他顧不得什麽,連忙對劉大爺道:“大爺,我忽然想起家中有急事未辦,能否勞煩把車駕得快些?”


    劉大爺一聽他有急事,連忙揮動鞭子,飛快朝著容家駛去。容家的位置在村尾,離村頭隔著好一段距離,走過去起碼也得一盞茶的功夫了。


    姬凡忽然感知到容宣莫名警惕的情緒,下意識睜開了眼:“怎麽了?”


    容宣示意他別說話:“回去再告訴你。”


    牛車抵達容家之後,容宣剛好看見容母正坐在院子裏擇菜,連忙拉著姬凡上前問道:“母親,今天家裏有人來過嗎?”


    容母聽見容宣的聲音,下意識抬頭看向他,不明白兒子為什麽會這麽問,語氣疑惑:“宣兒,你今日怎麽回來的這麽晚,家裏不曾來過什麽人。”


    容宣心想附近大大小小的村鎮少說也有十來個,那些人應該還沒來得及查到這裏。他聞言顧不得解釋什麽,趕緊把姬凡拉進了屋子裏:“你待在這兒千萬別動,等我回來。”


    語罷跑出屋子,走到了院牆旁邊,對著隔壁喊了兩聲:“宋姐姐!宋姐姐!你在嗎?”


    “哎呦~誰在喊我呀~”


    人未至聲先到。隻聽隔壁的屋門吱呀一開,從裏麵走出一名身材豐滿的婦人來。她容貌清秀,但因著膚白細膩,又添了幾分風韻,赫然是經常跟容宣調笑的宋寡婦。


    容宣道:“宋姐姐,你家中可有胭脂水粉,借我一盒,明日我再還你。”


    宋寡婦揮了揮帕子,上下打量著他:“喲,容家大郎,你尚未娶親,要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做什麽?”


    姬凡一直在屋裏養病,除了拐子王,村裏少有人見過他。


    容宣畢竟是靠嘴皮子吃飯的,編起瞎話連草稿都不用打:“今日是我娘的生辰,我忘了給她買東西,好姐姐,你借我一盒,明日我給你買盒新的。”


    宋寡婦聞言也沒懷疑:“算你好運,我屋子裏剛好有一盒沒用呢,等著,我給你拿去,明兒可記得一定要還啊。”


    語罷扭著腰進屋了。


    姬凡隔著窗戶,把他們之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指尖落在窗框上,硬生生按陷了幾個指印,冷冷眯眼:母親說的果然不錯,容宣真的喜歡調戲隔壁寡婦!


    容母站在院子裏,把他們之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皺眉摸索著走到容宣身邊,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宣兒,你又在胡鬧什麽?”


    容宣又編了一個瞎話,在容母耳邊低語道:“母親,你不知道,今日城裏來了一個大官,專喜歡抓貌美的卿子,馬上就搜到咱們家了。您不必多管,等會兒有人問起來,你隻說那位重傷公子是我在靖州娶的媳婦兒就行了。”


    容宣借了宋寡婦的胭脂水粉,又從箱子裏翻出容夫人從前穿的素衫裙袍,回屋後一股腦塞到了姬凡懷裏:“快換上。”


    姬凡拿起衣服一看,卻見是女子衣物,立刻丟開了,細長的眉頭緊蹙,語氣冷冷:“我是男子,怎可穿女子衣物。”


    容宣:“你生得如此漂亮,穿一穿又何妨?”


    姬凡轉過身:“不穿。”


    容宣心想你還挺鐵骨錚錚,他握住姬凡的肩膀轉過來麵對自己,低聲哄騙道:“出嫁從夫,你得聽我的。我是你夫君,現在夫君讓你穿,你也不穿嗎?”


    姬凡還是不願意:“那你剛才還調戲隔壁寡婦?”


    容宣聞言噎了一瞬,反應過來,又立刻辯解道:“她又沒你漂亮,我調戲她做什麽,我要調戲也是調戲你。”


    語罷勸道:“快換上,村裏來了大官,專門搶卿子回去伺候,你如果被搶了可怎麽辦?”


    姬凡眼底一片冰涼的殺意,陰測測道:“那我就殺了他們!”


    容宣開始頭疼了:“殺人是犯法的,快把衣服換上,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姬凡聞言皺眉不語,不知是不是錯覺,臉看起來有些紅。最後禁不住容宣的哄勸,終於鬆口:“……你是我夫君,我自然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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