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公堂辯論
第159章 公堂辯論
在《山河永壽》原著中, 僅僅因為軒轅清喜歡太子趙素,姬凡翻手之間便弄得大周朝廷四分五裂。甚至連主角趙素都險些吃了暗虧,丟掉太子之位, 可見姬凡並不是什麽善茬。
現在人雖然失了憶, 但骨子裏的性格一點也未變, 見不得自己看中的東西被別人染指。
黑化度悄無聲息上漲到了90%。
容宣喉嚨捏在他手裏,自然什麽都不能說, 隻能被迫點了點頭。同時盯著電子屏幕上的黑化度咽了咽口水,內心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姬凡見狀這才慢慢鬆開他,同時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神情有些怔然和恍惚。剛才的動作好像完全出自本能, 讓他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一旁的巧英沒想到姬凡會忽然出手,見狀嚇了一跳。最後慢半拍反應過來,略有些緊張的出言緩解尷尬:“容……容公子, 這是你新娶的夫郎麽?”
容宣母子剛剛搬來村裏沒多久, 瞧著文質彬彬, 像是是讀書人, 巧英不自覺就帶了尊稱。
容宣現在不敢和她說話,聞言隻能高冷點頭, 嗯了一聲。
巧英笑了笑:“你的夫郎真好看, 若是換了我哥哥和別的女子說話, 我嫂子也會生氣的。”
栓柱是個憨厚的農家漢子,聞言瞪了巧英一眼,有些羞臊:“瞎說些什麽, 我何時跟別的女子說過話。”
巧英做了個鬼臉:“就是有。”
山路本就崎嶇難行, 再加上前些日子下過雨, 路麵全是滾落下來的碎石。牛車駕駛得好好的, 忽然狠狠顛簸了一下,嚇得劉大爺趕緊扯住了牛鼻繩,車上的人也顛得七昏八素。
姬凡傷勢未愈,不小心磕到了頭,隻感覺腦海中忽然電光火石閃過了幾個畫麵,像是幾名黑衣人拿劍刺了過來,快得讓人難以捕捉。
容宣見狀麵色微變,趕緊把他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姬凡白著臉搖了搖頭,大腦又恢複成了一片空白,額頭滿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栓柱跳下車查看情況,卻見路麵有一個大坑把車軲轆卡住了,用牛車上的鐵鍬鏟了一堆土把坑填平,這才重新爬上來:“爺爺,沒事兒,是個大坑。”
容宣瞧見他的動作,笑了笑:“你倒是古道熱腸。”
天氣炎熱,栓柱用胳膊擦了擦臉上的汗,憨厚一笑:“這有啥,村裏老人孩子多著呢,不小心摔了就不好了。”
容宣心想這事兒如果放在現代,真應該給栓柱發一個三好市民獎。他重新看向一旁的姬凡,卻見對方仍是眉頭緊蹙,好似十分難受,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過來,躺一會兒,離鎮上還有小半個時辰的路呢。”
姬凡聞言也沒拒絕,閉眼靠在了他腿上休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頭疼的感覺稍有減弱。
劉大爺一邊駕駛牛車繼續前行,一邊回頭看向他們:“容公子,你到鎮上去是要買東西麽?”
容宣修長的指尖落在姬凡太陽穴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替他輕按著,聞言笑了笑:“不是,我夫郎受了傷,我帶他去醫館看大夫。”
姬凡聽見他對自己的稱呼,悄無聲息睜開眼,又重新閉上了。
劉大爺聞言道:“容公子,我一會兒將去年欠的租錢還給王員外,再將巧英送到他姑嬸家便要回村了。你們幾時看完大夫,我在路邊等著,捎帶你們一起吧。”
容宣手頭其實也不寬裕,能省則省,畢竟租馬車要花不少銀子,聞言拱手道:“那就多謝大爺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他們才終於到鎮上。劉大爺在一個分叉路口把容宣和姬凡放了下來,約好半個時辰之後來這裏碰麵,這才離開。
容宣是第二次來鎮上,對這裏其實也不算太熟。他環視四周一圈,見旁邊有個包子攤,拉著姬凡在桌邊落座:“小二,來一籠包子。”
小二應了一聲:“好嘞,客官稍等!”
姬凡的頭疼已經好了一些,他見容宣似乎要在這裏吃飯,微不可察頓了頓:“你很餓嗎?”
容宣點頭:“先墊墊肚子,吃完了再帶你找大夫。”
他一個大男人,光靠早上那碗粥顯然支撐不住,跟喝了一碗水沒什麽區別,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姬凡知道他手中銀錢不多,靜默了一瞬:“要不我們別看大夫了吧。”
容宣不犯風流病的時候其實很正經,聞言抬眼看向姬凡,帶了幾分探究:“為什麽,你不想知道自己是誰麽?”
姬凡總感覺自己是個孤兒,沒有為什麽,就是有這麽一種直覺。心中空蕩蕩的一片,好像從未裝過任何東西:“有些事想不起來也許是好事……”
他用指尖摸索著桌上斑駁老舊的木質紋路,定定出聲:“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記得,隻能跟著你……”
“你說我是你買來的媳婦,我信了,所以你不可以反悔,也不能丟下我。”
前麵幾句語氣平靜,到後麵就陡然危險了起來。
容宣心想姬凡如果恢複記憶了肯定不會這麽說,但礙於眼前的威脅,隻能被迫點了點頭:“行,不反悔。”
小二很快端了一籠熱騰騰的包子上來。不多,一籠隻有小小的五個。容宣用筷子夾了三個到姬凡碗裏:“放心吧,給你看大夫的錢還是有的,別想那麽多。”
姬凡低頭看著碗裏的三個包子,沉默許久,忽然出聲問道:“你為什麽多給我一個包子?”
容宣萬萬想不到姬凡連這種問題都要糾結。他捏住筷子,在指尖靈活繞了一個圈,似笑非笑道:“你是我媳婦,讓給你不行嗎?”
容宣隻喜歡占嘴上便宜。
姬凡現在失了憶,什麽都不知道,和傻子一樣。如果容宣真的對他有什麽親近之舉,和趁人之危沒什麽區別。
所以容宣平常最多口頭調戲姬凡幾句,連手都很少拉。
姬凡聞言看向他,低聲道:“容宣,你對我真好。”
【叮!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為80%】
容宣聽見係統的提示音,微不可察頓了頓:“給你吃包子就是對你好嗎?以後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容宣語罷,忽然想起自己上輩子那對無良父母。因為缺錢把自己過繼給極品親戚當兒子,十幾年不聞不問,後來見他富裕了又腆著臉貼上來要錢,不由得撇了撇嘴。
容宣抬手給姬凡比劃了一下:“……其實我母親以前也給我買過包子,不過跟這個包子不一樣。中間夾著雞肉和青菜,很貴。她隻買了一個,全部都給我吃了,自己一口也沒吃。我那個時候很高興,因為她從來沒對我那麽好過……”
他說著說著,忽然頓住了。像是被人按下暫停鍵,陡然陷入了靜默中。
姬凡下意識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就被她用兩萬塊錢賣出去了。
容宣覺得這句話不好解釋,沒再說什麽,淡淡聳了聳肩:“然後我就一個人把包子吃完了。”
姬凡總感覺容宣剛才似乎講了一個故事,但聽起來不大完整,沒頭沒尾的。他見對方碗裏的包子已經吃完了,把自己的碗輕輕推了過去:“都給你。”
容宣反問:“你不餓?”
姬凡失憶了,不知委婉為何物:“餓。”
但容宣對他好,他也能對容宣好。
容宣聞言靜默一瞬,盯著姬凡看了很久,不知在想些什麽。雖然姬凡現在臉上抹得黑乎乎的,並不好看:“……幾個破包子也值得你推來讓去?”
容宣打了個響指,又點了一籠包子上來:“一人一份,別讓了。”
他們身處常州,毗鄰盛京。若是出了那個偏僻的村子,快馬加鞭趕去京城最多隻需一天一夜的功夫。但如果沒有馬車,純靠步行,就得兩天兩夜。
許多來往的客旅商人都會在常州歇腳。隔壁桌坐著幾名商賈,一邊吃包子,一邊互相交流“信息情報”。
“唉,最近這生意可是越來越不好做了。京城現在出入盤查得嚴,連拉一車香梨都被官爺用劍捅了個對穿,說是怕刺客藏匿,平白壞了我好幾袋的貨。”
“刺客?什麽刺客?”
“還不是前些日子南山獵場遇刺的事。沒聽說嗎,那些皇親國戚都受了傷,燕太子姬凡失蹤,現在還沒找到呢,滿京城的卿子被查了個遍。”
容宣原本正在喝茶,聞聲往旁邊看了一眼,而後淡定收回視線,繼續喝茶。
姬凡聽見旁邊那一桌人的對話,隻覺大腦又開始隱隱作痛。他目光茫然地看向容宣:“燕太子……姬凡是誰?”
這個名字好耳熟……
容宣也沒隱瞞。總之姬凡失憶他有失憶的對策,姬凡不失憶他也有不失憶的對策,故意瞞著反而容易引起懷疑:“哦,聽說是燕國送來的質子,在南山獵場遇刺失蹤了。”
姬凡不知為何,沒再說話。平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就好像這件事與他有什麽聯係一般。
容宣見包子已經吃完,起身付錢。順便向小二打聽了一下附近的醫館怎麽走,直接拉著姬凡離開了。
就在這時,一隊人馬恰好從街頭疾馳而過,飛快朝著山道的方向行去。他們人皆佩劍,既不像衙門的捕快,也不像兵部的輔兵,不知道什麽來路。
容宣眼尖,發現他們的劍鞘上刻著伏虎紋,分明是東臨侯麾下的虎豹營。不著痕跡把姬凡拉到自己身後,眼見他們離去,這才指著那一路滾滾煙塵道:“看見他們沒,下次如果不小心遇見他們,一定要躲開。”
姬凡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微不可察皺了皺眉,語氣平靜:“為何要躲?”
殺了他們不行嗎?
容宣反正就是隨便叮囑兩句:“他們滿身殺伐之氣,絕非善類,總之躲著點沒壞處。”
他語罷帶著姬凡朝東街走去,想要找家醫館看病,然而未走幾步就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路人都圍在一家妓院門口看熱鬧。
是人都有好奇心,容宣也不例外。他走到人群外間一看,卻見一名財主打扮的男子正指使妓院惡奴強擄一女子入內。那女子的爺爺與哥哥不依,上前爭奪,卻反被惡奴打倒在地,赫然是劉大爺一家。
“王員外!王員外!我已經把欠你的田租補上了,你為何還要帶走巧英!她年紀小,你不能害她啊!”
劉大爺死死拽著王員外不鬆手,卻反被對方一腳踢開,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你欠東西不還利息的嗎?你現在要麽拿一百兩贖你孫女,要麽就免談!”
栓柱氣得衝上前去找他理論:“我們明明隻欠了你十兩銀子!哪裏來的一百兩?!”
王員外,王員外,名字叫起來好聽,其實就是村頭住著的拐子王。他因靠著人牙生意發財,也成了個不大不小的地主,在鄉下買了一片田地,租給佃戶。
去年收成不好,劉大爺欠了他八兩銀子的田租,約好今年連本帶利還十兩。結果拐子王收了錢不認賬,硬說還欠九十兩,要搶了巧英去妓院抵債。
拐子王聽見栓柱的話,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契約,在眾人眼前抖了抖,無不得意的道:“劉栓柱,你瞪大眼睛看看清楚,這上麵白紙黑字寫著呢:我將田地租與你家,年底糧食分成我七你三。結果你未能按時交糧,欠我八兩銀子,連本帶利需賠我一百兩銀子,你可是按了手印的。”
劉栓柱聞言一驚:“怎麽會是一百兩?!分明是十兩!姓王的,你欺負俺們不識字!快把俺妹子還回來!”
他語罷衝上前就要把巧英搶回來,結果被兩名惡奴抓住不得動彈。拐子王見狀直接上前給了他一拳,結果因為栓柱骨頭硬,硌得他痛叫出聲,低頭一看,卻見自己戴著的翠玉扳指都磕壞了。
拐子王頓時惱羞成怒:“好你個莊稼漢,我這翠玉扳指可是花了一百兩銀子買的,你竟然給我磕壞了。走!見官去!”
圍觀人群見狀怒罵出聲:“缺德鬼!天天做些不積陰德的事,糟蹋好人家的姑娘也就算了,還倒打一耙,老天爺遲早收了你!”
拐子王神情不耐,重重拂袖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契約在此,去了官府也是我占理。他磕壞了我的玉扳指,我帶他去見官難道有錯嗎?!一群窮鬼,閃開閃開!”
容宣見劉大爺一家被他拽著往官府走,飛快思索著有什麽辦法能把人救出來。姬凡卻踢了一腳地上的碎石,嗖一聲擊向拐子王,直接把他的門牙打掉了兩顆。
“哎呦喂!”
拐子王捂著嘴,痛得原地跳腳,吐出了一口血水:“哪個王八蛋敢打你爺爺!站出來!”
容宣見狀瞳孔微縮,下意識把姬凡拉到了自己身後。
一名惡奴眼尖發現容宣的動作,指著他道:“王老爺,是他出手打的您!”
拐子王循聲看過來,卻見是容宣,眯眼思索一瞬,冷笑著出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容公子!你前些日子才從我這裏買回去一個絕色,今日反倒出手暗害我,那就別怪我王某人不講情麵了,給我打!”
那些惡奴聞言立刻衝上來想給容宣一個教訓。然而拳頭未出,就忽然被他身後那名目光陰沉的男子攥住手腕,緊接著骨頭哢嚓一響,竟是活生生被掰斷了。
姬凡眯了眯狹長的雙眼,殺氣橫生:“你敢傷我夫君,該死!”
容宣在現代是一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生平第一次遇見大型鬥毆現場。一時竟不知自己是該衝上去幫忙打架,還是該攔住姬凡,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些惡奴已經被全部撂倒了。
區區九品末流,自然不是姬凡的對手。
拐子王見狀嚇了一跳,連連驚慌後退,沒想到容宣居然還帶了幫手來。恰有衙役巡街路過,聽見動靜立刻撥開人群走了進來,瞧見一地的傷員,當即大怒:“何人在此鬧事?!”
拐子王一瞧見他們,就像瞧見了救星,立刻連滾帶爬跑上前,語氣激動的惡人先告狀:“官爺!官爺!你要替小民做主呀!他們都是一夥兒的,不僅欠錢不還,還將我的仆役全部打傷,您一定要替小人做主啊!”
衙役認得拐子王,知道他不是什麽好東西,故而沒有理會,皺眉看向站在人群中間的姬凡:“他說的是真的嗎?”
他話音剛落,隻聽耳畔忽然響起一道清朗的聲音:
“是真是假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既然他說我們欠錢不還,蓄意傷人,官爺不如將我們一同帶到衙門,仔細分辨如何?”
容宣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姬凡身側,不知為何忽然說出了這番話。
衙役還是第一次遇見上趕著往府衙跑的人。他見容宣一身士子裝扮,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你可想清楚,生不入官門,死不入地獄,你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
容宣頷首:“煩請官爺帶路。”
姬凡見那些衙役圍上來,條件反射就想動手,卻被容宣按住不得動彈。容宣牽住姬凡的手,低聲安撫道:“無事,咱們就當去衙門看看熱鬧。”
姬凡聞言果然安靜下來,沒有再動了。
衙役見狀一招手,將拐子王連同劉大爺一家,還有容宣他們帶去了衙門。一堆百姓跟在後麵想看熱鬧,將府衙外間圍得水泄不通。
賀延平是個糊塗官。他大清早被人叫醒說有官司要判,眼睛都沒睜開就從小妾床上爬了起來。升堂的時候哈欠連天,重重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
古代斷案講究先聲奪人,縣官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拐子王聞言立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求青天大老爺給小民做主啊!”
他篩去一些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添油加醋把劉大爺一家欠錢不還的經過複述了一遍。並且狀告劉栓柱磕碎他的翠玉扳指,還夥同外人打掉他的門牙,編得那叫一個真。最後呈上契約為證。
拐子王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事情經過就是這樣,還請大老爺替小民做主!”
百姓在後麵指指點點,恨不得往他身上扔菜葉子。
容宣低著頭若有所思,開始複盤拐子王剛才話語中的漏洞。姬凡覺得此人實在無恥,原本想暗中收拾他,奈何衙門地麵幹幹淨淨,連一塊碎石都找不到,隻得作罷。
劉大爺聽見拐子王惡人先告狀,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暈過去,白著臉開口解釋道:“大人,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啊!”
巧英在一旁哭得抽抽噎噎,連氣都上不來了。
賀縣官隻認證據。他盯著那張按了手印的契約比對片刻,然後抬眼看向劉大爺:“本官問你,這上麵的手印是你按的嗎?”
劉大爺語結:“這……這……他告訴草民上麵寫的是十兩銀子,草民才按的手印,是他欺騙於我呀!”
賀縣官聞言唔了一聲:“你一年隻用交七成的地租給他,折算下來也不過二十幾兩銀子罷了,一百兩確實多了些。不過契約在此,本官也隻能依法判案。你下次與人簽契記得仔細看清楚,莫再做糊塗事了。三日之內若是還不上銀兩,便將孫女和田屋抵押給他吧。”
劉大爺聞言眼睛一閉,竟是直接嚇暈了過去。巧英抱著他連連哭泣,對拐子王恨聲道:“畜生!我就是死了也不會讓你如願的!”
栓柱被打得鼻青臉腫,倒在地上連爬都爬不起來。
拐子王見狀又立刻補充道:“大人!栓柱還磕壞了小人價值百兩的翠玉扳指!”
賀縣官打了個哈欠:“這還不好辦,直接讓他再多賠你一百兩就是了。”
他語罷拍了拍驚堂木,正準備退堂,耳畔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大人且慢!”
“嗯?”
賀縣官聞言揉了揉眼睛,循聲看過去,卻見方才一直默不作聲的容宣忽然站了出來,不由得皺了皺眉:“你是何人?”
拐子王立刻出聲補充:“大人!他和劉拴住是一夥的,打掉了小人的兩顆門牙!大人千萬不能放過他啊!”
姬凡目光冷冷一掃,拐子王又立刻嚇得安靜如雞。
容宣對賀縣官拱手道:“學生以為大人方才的判決似有不妥。”
賀縣官聞言皺了皺眉:“你自稱學生,想必有功名在身,也是讀過書的。你倒是說說本官哪裏判得不妥,欠債還錢難道不應該?”
容宣竟是點頭:“應該。”
賀縣官又問:“損壞財物賠銀子難道不應該?”
容宣又是點頭:“自然應該。”
賀縣官煩躁拍桌:“那你有何異議?!”
容宣略微頷首:“拐子王狀告劉家欠債不還,蓄意傷人,學生亦有三條罪名要告他,還請大人聽完再做分辨。”
拐子王覺得荒謬:“告我?你要告我什麽?!”
容宣忽然轉身看向他,目光銳利讓人不敢直視:“當年高祖皇帝登基,體恤民生疾苦,特改律文:凡收田租,以糧做抵,不得高於六成。凡遇水、旱、蟲災,致使田地受損超過四成,便可免去田租。去年水災連連,常、邕、武、寧等十六州縣皆受其害,官府明文告知當減免佃戶田租,違者脊杖二十!你卻強收劉家七成糧食,不敬先帝,蔑視官府公文,其罪一也!”
他每說一句,拐子王冷汗便多掉一滴,聽到最後一句“不敬先帝”,整個人已經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容宣卻步步緊逼:“《周律》第二十三章 第七篇有雲,略誘取良人為奴婢、為妻妾子孫者,徒三千裏,流三年。契約上並未寫明若劉家不能還債,便將其孫女巧英賣身為妓,你卻買良為賤,強送青樓,罪加一等!”
拐子王已經抖若篩糠。
容宣卻又忽然轉身走上公堂,將那枚磕碎的“翠玉扳指”拿起來給賀縣官看:“拐子王口口聲聲說這是上好的翠玉扳指,可此玉顏色虛浮妖豔,在日光下滿是雜色,質地綿散。上好的翠玉大多堅硬,又怎會輕易損壞,這分明是路邊買的次貨,他卻要劉家人賠他一百兩,分明是故意誣告!《周律》有雲,諸誣告人者,各反坐,其罪三也!”
賀縣官人已經聽傻了,拐子王也嚇傻了,外麵的百姓也都聽懵了。
容宣把手中劣質的“翠玉扳指”輕輕丟回桌案,盯著賀縣官笑了笑:“大人,學生所言在《周律》上皆有查證,您若不信可以讓師爺翻看。拐子王若有不服,盡管來辯,您可以判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