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放火
第65章 放火
吳宿沒有死, 在溫禮溫茂離開後不久,拍賣會的人找到了這裏。
他的頭被重擊了,意識很混亂, 但到底是個壯年男人,溫禮的那張手絹扔到了他臉上,很快被雨水淋濕了,他的求生潛能讓他偏了偏頭,大雨將那張手絹慢慢衝了下來, 也讓吳宿透過了氣。
找到他的拍賣會並沒有多友善, 吳宿像條死狗一樣被坨回了棺材鋪,到了沒有雨水的地方, 拍賣會派來的人直接燃起了傳送卷軸,不顧他的身體情況將他帶去了中央小鎮。
吳宿醒來的時候, 在一個很黑的屋子裏,他的頭因為外傷暈的厲害,連帶著眼睛也有些看不清楚,隻能勉強分辨出麵前的高椅上有個男人。
“說說,你見到了什麽?”
吳宿清楚的聽到了問話, 可聲音卻不是從高椅那邊傳來,反而在他的身後, 吳宿沒有力氣回頭,思緒也很混亂, 半晌都沒有出聲。
身後的男人在他的背上踢了一腳, 怒聲又問了一遍,“喂, 我在問你話!”
吳宿悶哼了一聲, 遲鈍的大腦終於轉了起來, 他意識到了該說些什麽,要不然這群人不會保住他的命。
“鬼,水鬼。”
吳宿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小聲的說出了這幾個字,他能感覺到身後的人湊的很近,在聽清楚之後,大聲的向高椅上的男人匯報。
“先生,他說水鬼,看來我們都小看了那個牧場,那兒的鬼怪可能不止一隻……”
吳宿的身上痛的厲害,想起那兩隻背叛他的紙人胸中燃起一股惡氣,他的腰部以下痛的沒了感覺,恐怕以後也沒有親自報複的機會,隻有借著拍賣會的手,讓那些膽敢叛主的東西付出代價。
仇恨往往能激發出人不同尋常的力量,明明剛才說三個字都費勁,想著造成他痛苦的根源,吳宿竟然完整的說出了一整句話。
“紙人,她用我的紙人將我打成這樣。”
吳宿的頭對著高椅,隻能看見那人的小腿,他殷切的努力往上看,想要得到椅子上的那位先生一個承諾,他知道,那上麵坐著的,是真正的話事人,平時他不配見到的存在,隻要他發一句話,自己就能得到最好的治療,那些膽敢攻擊他的小賤人也會付出代價。
可惜吳宿趴在地上,椅子的高度對他來說實在太高了,他隻能看見那位先生燙熨平整的褲腳,他意識陷入黑暗之前,看到的也隻有一雙鞋色的皮鞋和黑色條紋的西褲。
“真沒用,這就暈了。”
男人在吳宿身上踹了一腳,抬頭看椅子的時候又恢複了恭敬的態度。
“先生,照這個廢物的說法,那個牧場主似乎還有策反的能力,能將他的紙人都搶走,那種沒有生命的能量體按理來說絕不會叛變才對…”
他的話才剛說到一半,瞧見那位先生的動作,下意識的住了嘴。
“提莫,你知道我不關心這些,別再讓我失望了。”
座位上的人擁有這溫和的聲音,根本不像一個黑色地下王國的掌權人,偏偏提莫聽到這句失望,緊張的肩膀都僵直了,舌頭也不像剛才一樣能說善辯,磕磕巴巴的回複道:“先生,請相信我,我絕不會再讓您失望。”
*
第二天一早,溫昭昭成功在大門口找到了兩個濕透的紙人。
小禮和小茂還能保持著人形,但形象卻跟出發時差遠了,胖了整整兩圈,要不是他們穿著同樣的衣服,加上缺失一般的頭顱,溫昭昭還真不敢認。
她的手指剛搭在兩個紙人身上,就好像摸到浸滿水的毛巾,從他們的身體裏溢出水來。
都變成這副模樣了,小茂見到她時依舊脫了帽子行了一個小小的禮節,小禮的嘴更討巧些,一見到她,就立刻笑著出了聲。
“回家能第一眼就見到主人家,小禮好幸福。”
伸手難打笑臉,本來溫昭昭見到他們這副慘樣,是準備嘮叨兩句的,兩個紙人一賣乖,她的話又吞了下去,隻能憂心的搬來了兩把躺椅,讓紙人在院子裏坐著,邊吹邊曬,早點把水汽曬幹。
“主人家請放心,那個人近期沒法再來了,若他還敢再來,小禮定不會就這麽輕易的的饒了他。”
小禮拍了拍她全是水的胸膛,發出了濕毛巾打在牆上悶悶的聲音,“小禮還特意給您帶了禮物。”
她從濕透的衣服裏,掏出了同樣泡的皺皺巴巴的一團。
溫昭昭湊到了她的手心附近去看,用手指小心的將那一團東西分開,才辨認出這同樣是幾個紙人。
昨夜的雨水實在是太大了,小禮自己都被淋透了,何況被她裝在兜裏的紙人呢。
溫昭昭將三個比手指粗不了多少的紙人攤開晾在了桌上,為了避免這些脆弱的小家夥因為她的動作缺胳膊少腿,她的動作輕柔極了,將紙人從小禮掌心轉移到桌麵這麽簡單的動作,她足足做了十幾分鍾。
“主人家可以像契約小禮一樣契約他們,這樣一來總算也有人可以為您看家護院,這麽大的院子,總是缺十個八個護衛的,小禮帶回來的都是能幹粗活的紙人,到時候髒活累活都請交給他們做便好了。”
小禮在這方麵格外像是古代大戶人家的丫鬟,頗有些要把溫昭昭養的十指不沾春陽水的執著。
溫昭昭瞧著桌上那三個她一手就抓的住的紙人,到底也沒看出來他們哪兒能幹力氣活,她明智的沒有開口反駁小禮,隻是將她要出門的事情告訴了她,叫他們兩個照顧些桌上的紙人,不要被風吹走。
她確實有事要做,這並不是托詞。
神學院的事情不盡快解決,溫昭昭總覺得心中難安,他們就像是紮進肉裏的一根刺,時時刻刻都提醒著溫昭昭不能鬆懈。
她有種預感,如果不盡快的將這件事情解決,等待她的麻煩隻會越來越多,多到她應付不來。
關於神學院的事情,童薇知道的比她多上不少,溫昭昭今天出來,就是準備去小鎮東邊的河畔,將她的計劃說給童薇,也順便問清楚一些她現在不能把握的情況。
計劃需要選在神學院沒有學生的時候,溫昭昭並不希望傷害到普通的鎮民,那些被蠱惑或者被強行控製去神學院的學生是可以挽救的,就算其中有人做了惡魔的從屬,也該由民眾在事件結束後審判。
如果有普通人停留在神學院內,恐怕會成為莊黎等人的人質,讓溫昭昭束手束腳難以行動。
她防的便是這一點,所以幹脆要把時間選在特殊的時間。
本來溫昭昭的首選是午夜,她將整個計劃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童薇卻給了她一個截然不同的時間點。
時間很緊,就定在今天中午。
溫昭昭本來想再選個靠後點的時間,但看到童薇的眼神,她便知道,童薇是忍不下去了,阿爾裏斯學院每周四都會休課半天,所有學生都會被驅趕回家,而老師們則會齊聚在學院的某一件屋子裏,進行神秘的儀式。
他們對外宣稱這是對神的供奉儀式,然而溫昭昭和童薇都知道,那是他們向邪神獻上羔羊的時間,為了避免其他養在欄裏的羊產生警覺,自然要將羊們都趕的遠遠的。
今天便是周四,錯過今日,再想找好的機會便要再等七天,溫昭昭知道,以童薇現在的狀態,恐怕是等不到七天的。
童薇身上的鬼氣濃鬱的如同暴走一般,理智像一根脆弱的線,隨時都有可能崩斷,溫昭昭的計劃裏,童薇是重要的一環,她不希望自己的合夥人在計劃實施之前就倒下,也隻能倉促的趕回了牧場,準備起中午要用的東西。
要用到的東西不多,這也是溫昭昭敢答應童薇今天就做的原因。
溫昭昭直接用了昨日那小賊帶來的火油,在背包裏塞了吃玉米剩下的許多玉米棒子,準備做引火的東西。
那顆珍珠被她小心的戴到了手腕上,為了以防萬一,溫昭昭在脖子上也掛了一顆。
尤彌給她的血液她也小心的收好了,這全都是她能跟神學院對峙的底氣,溫昭昭將那卷不知名用途的卷軸塞進了腰帶,背上鼓鼓囊囊的背包,就準備下山。
臨行之前,溫昭昭瞧見了放在院子裏割草用的小彎刀,覺得多少也算是個防身的武器,別在了自己的後腰上,風風火火的下了山。
即便她的動作不慢,來回奔波的時間加上收拾東西的時間,也已經拖到了十二點左右。
溫昭昭在小鎮門口與童薇對了個眼神,將一樣東西交給了她,隨後腳步匆匆的往阿爾裏斯學院的方向趕,神學院在小鎮的最西邊,距離這裏還有一定的距離,她們的計劃要選在人少的時間,按照童薇的說法,兩點是個最合適的時間。
屆時學校的老師們會全部齊聚在獻祭的典禮上,那些學生也四散回了家,至於路人,阿爾裏斯學院周圍本來也沒有幾戶人家,被發現的幾率微乎其微。
即便如此,溫昭昭也做了的準備,在單薄的外套裏麵穿了一件厚實的棉服,將整件衣服撐了起來,顯得她整個人壯實了兩大圈,她在頭上包了一塊花布,遮掩頭發的長度,順帶遮掉了半邊的臉頰。
學院裏要進行一些日常的生活和教學,所以是備著柴火的,童薇進去過很多次,基本的環境都記住了,將幾個主要堆放木材的地點告訴了她。
而溫昭昭要做的,就是把占滿火油的玉米棒子扔到柴火堆上。
這件事情不難,隻是相對麻煩,幸好溫昭昭的身手還算敏捷,能爬的上去阿爾裏斯學院的外牆,橫跨在牆上,點燃手中的玉米棒,朝木堆扔。
這些木頭大多數不是用來燒的柴火,而是用來搭房子或者桌子的輕木板,溫昭昭隻要扔上兩三根玉米棒子,火油沾在木板上,同樣挨上火苗,自然沒有燒不起來的道理。
火勢比她預計的燒起來的時間要快,溫昭昭的瞳孔裏映出火光的橙紅色,好似她也在跟著一同燃燒一樣。
起火的焦味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被發現,溫昭昭跳下了牆,快速的跑了起來,繞到了學院的另一邊,故技重施,將火引子扔到了木柴上。
等到她爬第三麵牆的時候,第一個燒起來的木堆已經被人發現了,溫昭昭隔得老遠,都能聽到有人在喊救火的聲音。
三堆火已經差不多了,在做下去,被抓到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溫昭昭跳了下來,委身躲進了一個巷子的死角,將身上的棉襖和包頭的頭巾全部脫了下來,塞進了空蕩蕩的背包,她的身上出了許多汗,頭發也幾乎半濕了,努力的往種子店的方向跑,在文姐震驚的眼光下,把手中的包塞進了櫃台。
鎮子的西邊已經冒起了黑煙,有不少鎮子西部的市民都發現了異常,探出頭來查看。
溫昭昭來不及跟文姐解釋,又急匆匆的跑回了小鎮的西邊,跟好心的市民混在一起,一同提著水桶往學院燒起來的牆壁上澆。
院子裏麵的老師們同樣在救火,事實上,他們的確有能夠驅使水的術法,但熱心的鎮民撞破了大門,來往不絕的在院子裏穿梭,反倒成了阻礙,讓站在遠處的校長黑了臉,收起了施術的手。
神學院還要在鎮子上繼續發展,不能讓這些愚民察覺到他們不對勁的地方。
以往無論是哪個老師出門傳教,用的都是偽裝的同光明力量一樣的神術,實際上那些隻是簡單的光球魔法,或者相對中立的小魔法,全都是一些拿不出手的東西,隻能用來糊弄糊弄愚民,讓他們真的相信神的存在。
像莊黎在溫昭昭麵前施展的那種看起來便邪異的能力,是萬萬不能在他們麵前使用的。
愚民的信仰比老鼠還淺薄,但他們的錢財可以為學院提供花銷,他們的□□可以成為神的食物,實在是不好放棄的,就算是校長有不止一種能救火的本事,由於力量強大,使用時必然會產生黑暗力量才有的效果,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下使用。
畢竟他的神還需要這群小羊羔,學院經營到現在也傾注了他大部分的鮮血,沒理由因為一場火就放棄。
話雖如此,被稱作校長的男人還是氣的咬緊了牙齒,目光落在來救火的鎮民身上,神情說不出的陰沉。
莊黎站在他的身側,同樣神情不愉。
他們都知道這場大火不是意外,卻沒有時間去抓那隻放火的老鼠,隻能耐著性子在這裏感謝這些愚民。
忽然,莊黎的視線落在了救火的隊伍裏,目光猛地一變。
跟在街坊身後拎著木桶的,可不正是那天毀了她神子藤的溫昭昭嗎。
莊黎的腦子裏頃刻間就對事情做出了判斷,將這場大火跟溫昭昭聯係在了一起,麵上瞬間浮現出了凶狠的神色,把她麵前的鎮民嚇了一跳。
校長在她的肩膀上重重捏了一下,莊黎才緩過神來,迅速跟被嚇到的人道歉。
“真的不好意思,我剛才看到一隻大老鼠,我最害怕看到老鼠了,每次看到表情都控製不住的猙獰,沒嚇到你吧。”
鎮民確實被她嚇了一跳,但莊黎平日裏的表麵功夫做的好,她願意解釋,那人自然就半推半就的相信了,繼續端著盆子往火上倒水。
而剛才還在他們視線中的溫昭昭,也極其自然的跟在鄰居大嬸的身後,出了神學院的大門。
她混在人群裏,用右手撥了撥落下來的碎發,在學院的大門口突然回過了頭,莊黎的目光盯著她,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陰毒,溫昭昭毫不在意,她的唇角朝兩邊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甚至有心情朝著莊黎揮了揮手。
隨即,跟在人群身後,消失在了莊黎的視線裏。
莊黎心中忽然一陣不安,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她知道,溫昭昭既然能笑得那麽得意,一定在學校裏搞了什麽破壞。
神子藤的事情她還沒告訴校長,要是溫昭昭在校長的眼皮子底下又做了什麽,那她在學院裏的位置,恐怕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莊黎的眼皮猛地跳了跳,隻因為溫昭昭的一個笑容,就不能控製的緊張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