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黃瀨早就預料過，自己如此快速地從三軍升到一軍會讓很多人眼紅，但是那個叫做灰崎祥吾的人對自己格外有敵意。
「噫呀！」黃瀨險險躲過向自己的臉直直飛來的籃球，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接住，頓時因為手掌和籃球旋轉時產生的摩擦帶來一陣鈍痛。
「啊呀……不好意思，」灰崎狀似萬分抱歉的樣子，語氣也一副自己做錯了態度，然而在眾人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嘴角有些惡劣地勾了起來，「我還以為你會遊刃有餘呢，畢竟這麼快就進入一軍肯定很厲害呀。」
黃瀨聞言默默握緊了拳頭，類似的惡意在其他社團多多少少也遇到過，但往往因為自己越來越強后就不了了之。或許是和灰崎兩人天生氣場不合，這樣的小摩擦已經發生很多次。
黃瀨知道，一次次忍讓並不會有盡頭，唯一的辦法就是提出對決，只有在實力上贏過灰崎才能讓他無從挑撥。
一旦下定了決心，黃瀨便提出了挑戰：「我們一對一，就以正選之位作為賭注怎樣？」在之前的訓練中，黃瀨就曾和灰崎對戰多次，但是都因為是日常訓練便點到即止，可這次與以往完全不同，他們將正選之位作為籌碼便是都要全力以赴。
可黃瀨知道，最後的結果未知。雖說黃瀨已經可以輕易勝過一軍中的替補，可他知道灰崎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對手。
兩人的能力相似，但灰崎的經驗比黃瀨要豐富得多，而且在此之前黃瀨沒有一次是贏過灰崎的。
成長中的選手對上狀態基本趨向穩定的選手，結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又一次失敗。
灰崎隨意將球扔在一旁，任由它咚咚地彈向遠處。場外一軍的成員都沒有說話，在接觸到灰崎挑釁的目光后紛紛移開了視線。「嘖……看起來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呢。」灰崎的話不免激起了很多人的反感，可都在看到黃瀨一個人跪倒在地的模樣時將所有的不滿吞了下去。
在帝光籃球部中，實力決定了大部分的話語權。
灰崎狀似不經意地掃了眼最近和黃瀨走得比較近的悠，他並不知道少女對黃瀨多有關照是因為黑子的緣故，在他看來這是一個讓自己有危機感的現象。
他現在不想弄清楚自己的心情，不論是一時的感興趣還是真的抱有好感，但是在看到對方對一個新人有不一樣的態度的時候都會從心底湧起一股領地被侵佔的感覺，更何況這個人是有名的受歡迎的兼職模特。
這讓灰崎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危機感，像是這個人的出現會讓自己失去什麼似的，腦海里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要儘快將黃瀨打倒，讓他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某方面來說，灰崎的預感是正確的。
在大家都散了以後，悠和最後一個離開的部員道別後，又忍不住回頭掃了一眼仍舊呆坐在地板上的黃瀨。
少年看起來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原本飛揚的神采也被一股抑鬱的氣息掩蓋起來，雙肩微微塌下，手裡鬆鬆握著喝了一半的水壺。
「黃瀨。」悠走上前站了一會，發現黃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反應便輕輕喚了一聲。
「嗯……嗯？！」黃瀨彷彿剛反應過來一般，在抬頭看到悠正彎著腰看著自己的時候忍不住飛快的站了起來，卻沒注意到水壺蓋沒關，因為巨大幅度的動作快要傾灑出來。
「小心。」悠只來得及伸出手穩住黃瀨手中的水壺，雖然少許的水不小心撒在地板上也不是很難清理，但是現在除了兩人留在這裡，其他的人都離開了體育館，想要再次拿出清掃工具清理一番是一件有些麻煩的事情。
兩人的手不免交疊在水壺上。
「嗚哇！抱歉！」黃瀨在感受到手指皮膚上傳來的微涼且柔軟的觸感時忍不住有些臉紅，他只有保留著一點點清醒的意識說出一聲唐突的對不起便像是羞愧一般將水壺擱在凳子上，假裝穿上外套來避免這一個有些尷尬的場面。
「沒事。」悠適時低垂下了眼睛，好讓黃瀨以為自己的小動作沒有被發現，語氣里也不是不小心和異性握住了手的羞赧，而是有些遲疑地安慰了一句：「你已經進步很快了，現在需要的是更多的臨場經驗，對於你的天賦來說，只有遇到了更多的對手，你的成長才會更多。」
黃瀨內心的不忿像是被這句話勾走了一般，也或許是他本身便是樂天派，在短暫的調整過後就會緩和過來。「雖說還是輸了有些沮喪，不過聽到小安倍的鼓勵還是很有用呢，瞬間覺得有動力啦！」黃瀨說著對悠眨了眨眼並附贈了一個無比陽光的笑容，如果面對的是一個粉絲對方一定會興奮得尖叫起來，然而面對的是「不解風情」且「不懂欣賞」的悠，因此得到的只是一個顯得有些禮貌的點頭。
「噫！小安倍太冷淡啦……而且你怎麼還叫我黃瀨呢？」黃瀨接過鑰匙鎖上了體育館的大門，兩人並排走在迴廊中向著林蔭道走去。
「那叫你什麼呢？」悠將鑰匙收好便回應起黃瀨小小的抱怨。
「唔……要不……我叫你小悠，你叫我……」黃瀨像是想到什麼耳垂一下子紅了起來。
「那叫我涼太……？我聽你叫黑子都是直接叫名字呢！」
稱謂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至少悠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因此在黃瀨的要求下極其順從地叫起了名字，「涼太，請多指教。」
「啊……請多指教！」條件反射一般黃瀨彎了彎腰，然後又小聲地抱怨起來：「小悠也太客氣啦！」
很快便到了周六，先前定好黃瀨和黑子跟著二軍去參加練習賽的日子，為了保證兩人場上儘快磨合起來同時也起到效果驗收的作用，赤司讓悠也跟著一起去。
「所以要是輸了就要被降到二隊去了嗎？啊呀……好麻煩……」黃瀨嘟囔著出發前綠間傳達來的命令，又忍不住用懷疑的目光掃了眼沉默著走在自己左後方的黑子，少年軟軟的藍色頭髮映入眼帘，對方正微微側過頭看著牆邊懶懶的曬著太陽的貓咪，在察覺到黃瀨的目光時也跟著看了回去。
黃瀨假裝偶然般又移開了視線，在看到前方和教練一起討論著出場順序的悠，嘴角微微揚起一個自信的笑容，金色的瞳孔里蔓延出屬於能力者的自信與桀驁。
「我有個提議呢，這次比賽如果我得的分更多的話，那就請黑子同學把正選的制服讓給我怎麼樣？」黃瀨狀似溫柔地出聲詢問，可語氣里是對方必然會輸的肯定以及對自己能力的絕對信任，此刻的他褪去了親和力的外表后看起來就像是蟄伏中的獵人，在確定目標后慢慢表露出野心。
「黃瀨和黑子的情況我也了解了，赤司和我提過，大概在比賽中途再派兩人上場。」教練看著旁邊少女溫順的側顏，哪怕是已經是一個有克制力的成年人，在面對著姿容秀美儀態出眾的少女時依舊會忍不住心跳快了幾拍，於是想要問的話也忍不住沒喲防備的說了出來——
「安倍肯定有很多男孩子追吧？有看好的人嗎？」
雖說作為比經理權利更多但職責低於助教的輔助人員，安倍憑藉著才能和外貌在三個隊伍中的人緣都很好，每日除了幫助一軍成員完成有效訓練的同時還會時不時為二軍和三軍的潛力隊員提供一些合適的菜單，因此也得到了二軍教練的賞識。
可這個問題還是有些失禮的。
注意到少女有些漫長的沉默，教練也意識到剛才問題有多麼不恰當，於是他在果斷道歉后也跟著轉移開了話題，他將少女的沉默默認為對於戀情的羞赧，卻沒有意識到少女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紅暈，就連那雙漂亮的眼瞳也是一貫的清明。
無可否認，悠的人氣很高，以致於每天都可以收到很多的告白，但是從第一天開始她都禮貌而鎮靜地拒絕了，平淡的樣子曾讓人以為是面對這樣的場景太多因此才遊刃有餘，殊不知她是真的對此毫無波動。
大家都覺得姿容出眾的女孩子可以得到更大程度的包容，因此對於她相對來說比常人更加「冷靜」的態度也看作是理所當然。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欣賞的態度。
「哈哈這是帝光的經理嗎？長得挺漂亮啊……不過帝光這是打算靠美人計贏比賽嗎？」
「喂小妞要不要等會和我們一起出去玩？」
這種惡意地言論在上半場帝光落後的局面下顯得更加惡劣——
「帝光也不怎麼樣嘛，都是弱者，早早結束比賽滾回家吧！」
黃瀨在場下看得清楚，對方球員球風惡劣，喜歡做小動作，而裁判的視而不見更加助長了這一現象，讓他們更加有恃無恐。可在場邊觀看是一個情況，待下半場一開始教練將他派上場的時候，黃瀨就發覺場上的壓迫感更明顯，哪怕明知道論技巧自己更勝，可在多人的嚴防死守下，他只覺得動彈不得，更不要說一旦自己與他人發生了碰撞，裁判就立刻吹自己犯規。
「可惡……」黃瀨的動作幅度並不大，可他留下的汗水是往常的數倍，精神的壓迫讓他的體力消耗得更快。
此刻場下，教練看了眼比分，眼神掃向一旁安靜坐著的黑子，悠接收到教練的眼神便起身走向了裁判席。
黃瀨原本對被換上場的黑子並不抱有什麼期待，他只是有些憋悶地活動了一下帶球前進時遭受猛烈碰撞的右肩，頓時一股酸痛感從肩頭蔓延開來。在對方發現黑子被換上場的時候，因為看到來人是一個面容清秀身形纖瘦的溫和少年時紛紛忍不住嘲笑起來，黃瀨耳中接受著源源不斷的惡意揣測與陣陣吹噓，他看著面前向自己走來並一邊調整著護腕的黑子，在與他對視的時候心情奇異地平和了起來。
那雙如天空般澄澈的眼睛沒有任何的氣惱與羞怒，只有滿滿的戰意。
彷彿有所預料一般，黃瀨直直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黑子，比自己哈矮著一個頭的身高讓他不得不微微仰視。「請將力量借給我，作為影子，我的任務就是幫助光得分。」
黑子的話很快就得到了印證，黃瀨原本還不甚理解，但是在莫名其妙接到黑子的傳球時，他的疑慮得到了無聲的解答。
黑子與他遇見過的球員都不一樣，他完全無法想象會有一個球員甘願讓自己隱藏在別人的光芒下，利用薄弱的存在感完成球的傳遞。籃球在黑子的手中往往以不可思議的時機和角度被傳遞過來，良好的手感與力道讓黃瀨熱跟著熱血沸騰起來。
理所當然，帝光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僅僅是一場比賽，黃瀨對黑子的看法就發生了徹底的轉變，他的態度也跟著發生了變化，對黑子的稱呼也從有些疏離的「黑子同學」變成了「小黑子」。有的人選擇提高能力從而變得強大，有的人選擇隱在幕後甘願成為輔助——黑子就是這樣。「小黑子這樣不會覺得不開心嗎？沒辦法得分之類的……」黃瀨將手隨意地放在口袋中，走路的帥氣姿態引得不少路人回頭。
黑子的眼神無比平靜，因為剛才的勝利他整個人還散發著難以忽視的愉悅氣息，蓬鬆的天藍色短髮跟著走路微微搖擺著，在提到籃球的時候圓圓的眼睛也迸發出不一樣的光彩，「不開心，但是如果比賽輸了，會更不開心。」
一切看似是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而在悠等人不知道的時候，一個令眾人覺得預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事發生了，等到他們發覺的時候已經是周一的部活時間。
一整日，灰崎都沒有來上課，而他的抽屜也被清空，彷彿曾經和悠隔著一個走道坐著的桀驁少年不存在一般。在悠與黑子在部活一開始詢問的時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灰崎的話，」赤司已經早早開始熱身，脖頸上起了一層薄汗，在聽到悠有些隱晦的詢問時停下了手頭的訓練，拿起疊放在一旁的毛巾抹了抹因為汗珠有些癢意的鼻尖，「他在周末的時候退部了。」
與此同時，籃球部也在宏村修造突然宣布辭去隊長職務時，新上任的白金監督集合起眾人宣布赤司將接任隊長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