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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論調情

  舞池裡除了那些中了妝容buff的倒霉人士的哀嚎聲外,音響的聲音依舊震耳欲聾,但那頭的喧鬧卻半點沒有影響到吧台的這方角落。


  安靜,隱蔽,位置絕佳,幾乎能隔斷從舞池那邊望過來的視線。


  稍顯暗沉的燈光下,黑髮男人唇角的那絲微笑顯得越發神秘,那宛若名貴的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中倒影著身前女孩的面容,波光流轉間,漾出滿目曖昧的柔情。


  阮桃睜大雙眼,獃獃地望了他一陣,才發問:「你……難不成也是……?」


  她目光複雜,神情顯得有些鬱悶,彷彿自己已經確定了一般,看著這個充滿魅力的男人嘆了口氣:「不會吧,怎麼可能?」


  阮桃輕聲嘟噥。


  會對她使用這樣的稱呼,而且衣著又這麼古典,想來想去,也只可能是那些化形的化妝品了。可問題是,之前她召喚出化妝品,都是因為各種原因而碰到了實物,這回她壓根沒碰過啊,怎麼就突然讓人現形了呢?

  這個自稱迪奧的男人顯然發現了阮桃臉上的不解。


  他用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問:「小公主,您在懷疑什麼?我是什麼身份,您應該最清楚才對,畢竟……」


  他朝著阮桃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阮桃一看到,下意識往後一仰想要避開,誰料迪奧原本就沒想對她做什麼,只是微微一笑,隔空點在她下頜處,指尖緩緩勾起,似乎是要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其直視自己。


  明明就沒有接觸到肌膚,但不知為何,阮桃望著他滿是挑逗意味的動作,以及那雙盛滿笑意的黑眸,臉上突地一熱,忙垂下眼帘,試圖掩飾眼底一閃而過的羞澀。


  「畢竟——」迪奧注意到了她的閃躲,卻並未拆穿,反而像是得逞一般,倏地收回手,上半身前傾,換成了腦袋湊近,「我是依賴於您的靈力才得以凝結成形,與您之間,本就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您感受不到么?」


  迪奧這次的靠近太過突然,臉對臉,目光相觸,額頭幾乎抵在一塊。阮桃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捕捉個正著,面上那因為不適應異性這般對待而自然流露的生澀反應,完完全全暴露在迪奧眼裡。


  不行,太近了……


  阮桃根本沒怎麼聽清楚迪奧的話,她全副心神都被那攝人心魄的容顏給奪了去,特別是當這人湊進來時,那容色的誘惑力更是大增。羽睫輕扇,低眉含笑,眼中映著點點微弱的燈光,面對這份驚人的美色,阮桃差點把持不住。


  她不由慶幸自己戴著面罩,臉上燃起的熱度連她都輕易感受到了,若是毫無遮擋,還不在這個男人面前露了窘態?

  阮桃從高腳椅上跳下,往後退了兩步,與迪奧拉開安全距離,才覺得呼吸沒那麼紊亂了,定了定神,她小聲道:「我知道了……」


  這聲音細如蚊吶,阮桃微微有些懊惱於自己的不爭氣,頓了頓,小心地瞄了眼迪奧,發現他已經重新將身體擺正,正坐在吧台後,撐著下巴看她,笑意盈盈,與她的慌亂形成鮮明對比,不禁提高了些音量:

  「你也是來自幻界的吧,可是我剛才並沒有使用靈力,你怎麼就……突然出現了?」


  阮桃的視線與他投注過來的眼神錯開,果然心神大定,忙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這個問題簡單,小公主,您看——」迪奧朝舞池的方向一抬下巴,「在此處狂歡的女人,基本都上了妝,您雖然不曾直接接觸到我們的本體,但只要靈力足夠強大,只需要一個媒介,您就能將我等喚出。」


  迪奧豎起一根手指,在鼻翼處一晃而過:「就比如,香氣。」


  阮桃恍然大悟。敢情是她在舞池被人當成沙丁魚般擠來擠去時,那縈繞不散的脂粉氣味竟引出了這個人!


  她有些懷疑地望著迪奧:「這也太過間接了吧?那豈不是我以後走在街上,隨時都有可能召喚出你們來?」


  一想到那個場景,阮桃就是一陣哆嗦。太扯了,真是這樣往後還上什麼街啊,一個人出去,幾個人回來,簡直防不勝防。


  看著阮桃因為自己的腦補而眼神大變,迪奧唇邊笑意更深,吊足了她的胃口,才慢悠悠道:「當然,這個方式不比直接接觸,加之您完全處於被動狀況,並非所有人都能回應這絲微弱的呼喚。能被您用這種方式喚醒的,只有本就清醒、不願沉溺於黑暗中的人啊……」


  說到最後,他語調悠長,宛若嘆息。


  阮桃被他這詠嘆似的語氣所牽引,情不自禁往下問:「那麼,你也是不願沉睡的那類人嗎?」


  「自然是不願的。」迪奧直起身子,墨黑的發從肩上滑落。這麼一動,他所處的位置就變得十分微妙,半邊臉隱入吧台里的陰影中,半邊臉仍暴露於燈光之下,光與暗的界限如此分明,在他深邃的面容上刻下一道印痕。


  「我若沉睡,就無法注視您;我若闔上雙眼,就無法映出您的身影。」迪奧就在這半蒙半昧間,慢聲敘說,如同歌詠,「比黑暗更可怕的,是失去您,所以我又有什麼理由不保持清醒呢?」


  他似是反問,又在自答:「您看,小公主……您的存在,就宛如這無邊黑暗中的唯一一盞明燈,吸引著一切睜開眼的靈魂飛蛾撲火般地去搶奪、去攫取溫暖,若這永恆的沉眠是命運降於我身的原罪,您就是將我們拉出深淵的救贖……」


  「而在下,也不過是這其中可憐又幸運的一員。」


  ——聆聽現場版的歌劇,且這幕劇只為你一人吟唱是什麼感覺?

  阮桃表示,終於明白所謂的耳朵懷孕了是個什麼體驗。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異性如此直白地對她展示過好感,當然了,她心裡清楚,迪奧說這些話並非是因為那種意義的喜歡,更多的,可能只是為了取悅於她。


  但不得不說,真的做得相當成功。


  或許女性天性就對讚美沒什麼抵抗力,更何況,表達讚美的是一位極富魅力的、成熟而又優雅的男性。


  除去最近那些經歷,阮桃只是個普通女孩,面對這種層次的語言攻勢,她有點抵抗不住了。


  她能感覺到面上的溫度越燒越燙,怕是就算有了面罩的遮擋,別人都能輕易看出她的羞澀與無措了。為免自己自己徹底舉白旗投降,她連忙挪開視線,轉移話題道:「打住,你別叫我小公主了,我可都快二十四了……聽著怪彆扭的。」


  迪奧的目光悠悠然落在阮桃的耳垂上,如同在欣賞一件上等的寶物。因為她偏過頭去的動作,那小巧瑩白的耳朵完全展現在他眼前,臉上有著口罩遮掩,還能為阮桃擋一下,但耳垂上暈染的嫣紅卻暴露無遺,忠實地反映出主人的慌亂。


  哎呀,似乎玩得有些過火了,他這位公主殿下,青澀得可愛,一點點的挑逗都能緊張成這個樣子,從反應上看,壓根不像一個成年人,反而……像是孩子。


  天真,單純,不諳世事。


  迪奧愉悅地揚眉,心中斟酌著,以後還是得多加訓練一下,起碼要讓她具備充分的抵抗力。


  男人都是危險而狡猾的生物,萬一這位可愛的小公主被人拐跑了,他可上哪兒哭去?

  「我並不覺得這樣的稱呼有何不妥。」迪奧的咬字十分有韻味,他彷彿天生就具備說情話的能力,簡單一句話,由他口中說出,就是宛轉悠長,「您的年齡在人類世界的確已不屬於孩子,可於我而言,您這才剛剛是——含苞欲放的時候,青春正盛的女孩兒,怎麼就不是公主了呢?」


  媽呀,這人說話太犯規了呀!


  阮桃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艱難抑制住捂臉的衝動,目光看天花板也看地,就是不願回頭去看他:「這麼說來,你到底多大?」


  「唔——」迪奧拖長音調,似乎在計算著,好半晌才回答,「大概,七十了吧。」


  七十?


  阮桃嚇了一跳。她猛地轉回頭,上上下下打量了這人一番,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啊,不過或許異世界的人壽命就跟地球人不一樣,七十歲才正好是青年時期?

  阮桃皺眉思索著,直到與迪奧的視線撞上,才猛然發覺自己被抓包了,他似乎就在這等著人自投羅網,眼尾一挑,笑道:


  「哦呀,害羞的小公主,您終於捨得分一絲目光給我這個翹首以盼的可憐人了么?」


  這句話說出,迪奧清晰地望見,阮桃的耳朵更紅了。


  為了不讓自家小公主羞憤而逃,他還是決定見好就收,伸手往身後的某個角落一抓,就提了一瓶紅酒放在吧台上,拇指放在瓶蓋上輕彈,也不需要開瓶器,就輕易將酒瓶打開。


  接著又不知從哪個角落摸出兩隻高腳玻璃杯,擺到阮桃面前,往杯中斟了點酒,舉起其中一隻酒杯向她輕點示意:「小公主,會飲酒么?」


  「……我不是小孩子。」阮桃抿抿唇,為他的輕視有些不爽,「一杯酒而已嘛,誰不行啊。」


  她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勇氣,從來都是只喝果汁的人,大步邁回吧台前,拿起酒杯一口氣幹了。酒入喉腸,味道雖不刺激,但對於阮桃來說卻是苦得發澀,她不習慣這種味道,一口下去,小臉幾乎皺成包子,隔著面罩都能看出她的難受。


  「慢點喝,酒需細品,其韻味才會悠長。」迪奧嘆息一聲,他垂著眼,輕抿一下口,仍不忘調戲,「正如您的美麗,亦是需要細細欣賞。」


  阮桃初嘗酒味,大腦還有些發怔,聽聞他的話,眼中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彷彿不勝羞意。出乎意料的是,雖然是第一次喝酒,但她的酒量還不錯,一杯下肚,也只是被那苦味嗆到,實際仍十分清醒。


  「……別這樣說啦……」阮桃終還是忍不住小聲道。


  「您說如何,便是如何吧。」迪奧繼續自斟自酌,聽見她的微弱抗議,也只微微一笑,語氣裡帶著無奈與寵溺。


  阮桃差點忍不住捂臉呻/吟出聲。怎麼可以這樣!說起來,她之前明明就對紀梵的挑逗視若無睹,為何換了個人來,就招架不住了呢?

  阮桃不確定地想,或許這是……成熟男人特有的天賦技能?至於紀梵,那傢伙的調戲太幼稚了,如果說面對迪奧她是毫無還手之力,那對著紀梵……不揍他一頓就是自己脾氣好了。


  吧台內的男人動作優雅地飲著酒,阮桃望著這一連串流暢的動作,亦覺賞心悅目,正看得出神,身後忽然伸出一條手臂,拽著她的肩膀往後一帶,還沒反應過來呢,阮桃面前的景象就換成了白袍青年的背影。


  「阿萊尼斯?」阮桃驚訝地叫出來人的名字,「你怎麼過來了?」


  阿萊尼斯還未回答,迪奧便輕笑著道:「公主的騎士終於趕到了呀,那在下的任務算是圓滿完成了。——哦呀,還真是不客氣呢。」


  說話間,迪奧忽然往一邊側過頭,在他臉旁便有一道勁風刮過,砸在身後的酒柜上,將那木質的酒櫃撕開一條長長的裂縫。


  阿萊尼斯面色沉著,手中的法杖杖尖對準了吧台內笑意不變的男人。


  阮桃見勢不妙,連忙拽住阿萊尼斯的衣袖,壓低聲音道:「他是我們這邊的人,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阿萊尼斯頓了頓,開口:「殿下,這人對您不敬。」


  「哈?什麼不敬……」阮桃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阿萊尼斯他該不會是……聽見迪奧調戲的話語了吧?


  好不容易褪去的羞意又有捲土重來的趨勢,阮桃憋了會,才悶悶道:「你別多想了,都是自己人,沒什麼大不了的。」


  再說了,本來就是她自己麵皮薄,迪奧的言語沒有半點冒犯的意思,反而讓人聽著就覺舒服,確實談不上不敬。


  「既然殿下這麼說了,那便算了。」阿萊尼斯冷眼盯著那邊始終微笑以對的人,收起法杖,「只是,還望不要再有下次。」


  見阿萊尼斯妥協,阮桃鬆了口氣,她瞄瞄大門的方向,問道:「你剛才聽到我說的話了么?」


  「不曾。」阿萊尼斯回過身,照實回答,「但有人提醒了我,否則我也許就違背殿下的命令了。」


  「咦?是誰?」阮桃眨眨眼,詫異居然有人能看見他。


  「是我哦,殿下。」頭頂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阮桃剛抬頭去看,天花板上就跳下來一個人,在她面前旋轉了一圈,又忽地湊近,「殿下只顧著跟公爵大人聊天,卻沒有注意到我呢。」


  突然有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視線中,阮桃先是條件反射地倒退一步,這才看清了來人是一位清麗的少女,她身穿淡藍色長裙,馬尾高高紮起,手裡還抱著一台少見的破舊風琴。


  「我叫風鈴,初次見面,殿下。」


  阮桃從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恍然:「你是跟迪奧一塊現形的?」


  「是呀,多虧了殿下的靈力。」風鈴語調輕快,憐愛地撫摸著懷裡的風琴,「還有這個,自從沉睡后,我已經好久沒碰到它了呢。」


  一下子出來兩個,這是什麼運氣……阮桃看看風鈴,又望望坐在吧台內的迪奧,內心扶額。


  話說,她的房子真的不夠用了啊!


  「哎,對了!」阮桃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望了望阿萊尼斯身後,又伸長脖子粗略地在舞池裡掃了一圈,有些焦急,「宏哥呢?他沒有跟著你嗎?」


  阿萊尼斯默然。對於他來說,除了殿下以外的人都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自然不會特別去留意一隻鬼的動向,但接觸到阮桃擔憂的視線,他又不可能直說自己沒管,停了會,才謹慎道:


  「或許是跟著那個姓衛的人走了吧。」


  見阮桃還是擔憂,阿萊尼斯出聲安慰:「殿下放心,既然無人能看見他,他應該沒有大礙。」


  阿萊尼斯素來沉穩,語氣篤定,有著奇異的安撫作用,阮桃聽他這麼一講,也放下心來:「也對,衛玄之可不是普通人。」


  見自家殿下心情好些,阿萊尼斯果斷轉向風鈴,淡聲道:「你該履行諾言了。」


  風鈴不由撇撇嘴,她迎著阮桃好奇的目光,邊拉開手中的風琴,邊抱怨:「我打不過這個人,他就威脅我答應他一個要求,否則便不允許我來見您。」


  阿萊尼斯對她明目張胆地打小報告無動於衷。


  阮桃也是稍微了解了點阿萊尼斯的性子,見風鈴只是抱怨,並未生氣,頓時覺得好笑。


  不過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風鈴低下頭,開始用手上的風琴來奏樂。這樂聲十分縹緲,彷彿來自亘古虛空,悠揚萬分,曲調是阮桃從未聽過的,夾雜著一股似乎可以直透人心的魔力,光是這麼聽著,就覺心神恍惚,混混沌沌地差點就完全沉迷其中。


  幸好不知是不是因為體內靈力的緣故,這絲感覺稍縱即逝,不過片刻,阮桃就從這奇妙的樂聲中掙脫出來。


  但舞池裡的其他人就沒那麼幸運了。


  他們雖然不能看見這些化妝品,但是奏樂的聲音卻能聽見。而且,音箱的聲音雖然大,卻不知為何蓋不住這輕盈的樂聲,待風琴之聲盈滿整個大廳后,除了阮桃這邊站著的幾個人,剩餘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站在原地,閉著眼陷入了沉睡。


  一瞬間,場內除了自動播放的舞曲,再也聽不見任何人聲。


  「這樣可以了吧?」風鈴一曲奏畢,重新合上風琴。


  阿萊尼斯沒理她,只衝著阮桃點頭:「這些人方才驚擾了殿下,如今只是略是懲戒,殿下無需憂慮。」


  風鈴也介面:「沒錯,安眠曲的作用只會維持一小時,待會他們就會自動醒來啦!」


  阮桃:「……」


  你們真會玩,她服。


  無語了一會,阮桃想了想,正要說不如他們去衛玄之那邊看看情況,場上的所有燈光忽然急促一閃,一秒之後,同時熄滅!


  整個大廳,頓時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然後,大門外邊,遠遠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聽著像是強烈撞擊引起的爆裂之聲,震得腳下的大地都微微抖動,阮桃立刻伸手抓住阿萊尼斯的衣角來保持平衡。


  不是吧,又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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