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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珠簾翠幕,燃香裊裊。青煙浮動,花溢四方。


  床上的人眨了眨眼,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回過神來。外頭傳來一陣急喘嬌吟,伴隨著壓抑的低吼,歸於平靜。


  他不是在琉璃海域陪著御邵湮歷劫嗎?


  躺在床上聽外頭的活春宮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他被雷劈過後能再穿越了?


  故彥試圖坐起來,丹田傳來的劇烈疼痛瞬間蔓延牽扯全身。狠狠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試圖壓下去的慘叫聲最終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


  「啊!」


  緊接著外頭「哐當」一聲,一個人影飛般的躥到他身邊,捂住了他的嘴。故彥本能的咬住近在口邊的東西,額間薄汗密布,身體抽搐。


  耳邊悶哼聲傳來,故彥滿嘴血腥味,濃郁的讓他想吐。僵持好一會兒,等那疼痛過去,才半抬眸看著來人,吐出口中幾乎被咬掉一塊肉的手。


  有氣無力的道:「御邵湮呢?」


  「你屬狗的啊!」對方咬牙切齒的看著自己淌血的手,「你自己差點就廢了,還管那魔頭幹什麼?仙雷都敢接,你以為自己是誰了?」


  故彥懶得聽他廢話,掃了一眼四周擺設,不甚熟悉,「重淵,你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這到底是哪?御邵湮人呢?」


  門口探進個腦袋,緊接著便是少女的粉衣羅裙。腰帶松垮垮的系著,臉頰上曖昧仍存,婀娜身段娉婷而至,任誰都能看出兩人之間涌動的火花。


  「本仙子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才把你弄回來,就不能消停點嗎?」百花心疼的看著重淵的傷,拿手絹輕輕包裹,淚花在眼底打著轉,「我都沒狠心這麼咬過,盡便宜你了!」


  「.……」


  「百花,你先出去,讓我跟他談談。」重淵眉頭抽抽了兩下,「就當被狗咬了,不礙事的。」


  百花一跺腳,瞪了故彥一眼,扭著纖腰,轉身就走。重淵坐在床榻邊角,無奈的嘆了口氣。將他昏迷之時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原是重淵被仙帝傳喚,異星歸位,六界禍福相生。言語之間,威逼利誘,竟是對故彥下凡之事知根知底。仙帝受奉凡間,眼看孽障作威作福,豈能坐視不理?

  重淵不敢與仙帝反目,只得奉命帶領天將去捉拿御邵湮回仙界伏法。一心想保住故彥,才央求百花去凡間走一遭。


  哪知恰好遇見那小魔頭歷劫,百花正愁怎麼接近故彥,就見他被雷劈的昏迷不醒,趁機冒著狂風驟雨給帶了回來,藏在她這百花閣里。


  故彥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換的乾淨衣服,蹙眉問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重淵沒好氣的看著他,知道他擔心什麼,「不到一刻鐘。」


  「我要去找他。」


  故彥掀開被子就想下床,牽動受傷的丹田,頓時疼得雙眼冒星,跌回床上,扣著床沿的指尖泛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現在的情況,如果還能去人界,我絕對不攔著你。」重淵冷笑,「要不要我順便告訴你個消息,百花帶走你之後,御邵湮的那個魔女小姘頭,替他擋了雷劫,現在怕是已經去魔界雙宿雙飛了。」


  「你……」故彥一愣,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捂著腹部沉了臉色,「你說謊!」


  「我騙你幹什麼?」重淵見他疼得厲害還要逞強,從袖裡取出個玉瓶遞上,「我派遣的天將趕到時,琉璃海域只剩廢墟一片,不見他們蹤影了。」


  故彥接過瓷瓶,打開嗅了一下,「這是什麼?」


  「百花給的罌粟花酒,止痛用的。你丹田受創嚴重,得疼些時日,最近不要調動靈力。」


  「你知道我們在琉璃海域,所以一直在監視我們?」故彥將瓷瓶收入乾坤袖中,並不打算飲用,「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只是做該做的事情。」重淵看著故彥的眼睛,黑瞳幽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如果不能恪守本分,沒有人能救的了你。」


  「你這是警告我?」


  「我這是在提醒你。」


  故彥沉默了,他不曉得重淵對他知道多少,但至少他能確定,重淵對他絕對有懷疑。已經不止一次的試探,這個人,真的不簡單。


  理智告訴他要遠離重淵,但是重淵卻告訴他要遠離是非。


  聽信自己去參合六界的渾水,還是聽信重淵,山水逍遙,獨善其身。


  他不知道,但是他現在想見御邵湮。


  「我要找到他。」


  「我可以幫你打探消息,但是你必須待在這裡躲避風頭。」重淵對他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格表示深有體會,「仙帝已經知道我在暗中幫你,如果你離御邵湮遠一點,我還能替你說點好話,將功補過,保你仙位。否則,我和百花都會受此事牽連,會有什麼結果,你比我清楚。」


  故彥閉上眼,神色疲倦,背靠床榻,「別傷到他。」


  「天將不是我的心腹,我只宣布仙帝命令,沒有辦法參與其中。」重淵面露難色,看著故彥又突然睜開的眼睛里略帶期許,腦袋一抽,道:「好吧,我會想辦法,儘力而為。」


  「恩不言謝。」故彥口氣雖淡,有此承諾,也放下心來,「我想休息一會兒。」


  「以免被人起疑,有事讓百花通知我。」


  故彥點了點頭,背過身側躺在床上,雙手抵在丹田之處,蜷腿的姿勢讓他好受不少。重淵放下翠幕羅帳,將香爐里的安神燃香又添了些許,放輕步子離開了。


  情怨相生,一曲難眠,

  要從百花閣離開,躲避巡邏的天兵天將,尋下界的出口,對歸墟老祖可能是手到擒來之事。但對故彥來說,完全是一臉懵逼。


  在仙界前前後後加起來不到半月的時間,連他自己的仙山都沒有逛完,更別說現在完全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連路標都沒有,這要怎麼找?

  於是,重淵前腳剛走,故彥就喝了一小口罌粟花酒,溜出百花閣后正大光明的迷路了。東摸西找,除了一望無際的花海,就只剩下條淌水的小河。


  順水而上,好不容易離開了花海,卻又不知道又到了什麼鬼地方。


  洞穴瞑暝,冷風穿空。機緣所至,總好過空手而歸。故彥想了想,矮身鑽進去。通道不深,除了偶爾遇見些硌腳的碎石,並沒有青苔之類的植物。


  碧潭清澈見底,四周被冰璧圍的嚴嚴實實。剎一見,故彥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岸邊的石頭被磨的光滑,故彥走過去蹲下身,伸手碰了碰水面。一圈圈漣漪從他指尖散開,碧色褪去,潭中間好像出現了什麼東西。


  故彥眉頭微擰,被驚的說不出話來。只見一大塊長方形的藍冰沉在中央,封存在其中的人,鳳冠霞帔,一頭紅髮鋪在身下。雙目緊閉,面色如雪,柔唇更是毫無血色。


  眉目清晰如畫,沉睡在冰中的公主,美的驚為天人。


  可以沒有生機。


  故彥放出靈識卻無法感覺到任何活物的氣息,要麼是封印太過強大,要麼就是這是個死人,亦或者,鏡花水月,只是如夢幻象。


  這不該是他知道的事情!


  心底有個聲音在叫囂,逃,快逃.……

  故彥扭頭就從來時的路跑,慌不擇路就好像身後有猛虎毒蛇。直跑到渾身脫力,丹田又開始作痛,才停下來倚著玉柱大口喘息。取出瓷瓶,又趕緊喝了一小口。身體軟軟的滑下,連鼻尖都是細密的汗珠。


  「誰在那?」


  突然一聲冷喝,引來故彥心臟劇烈的跳動。


  白袖翩翩,冠發高束。出落的仙風道骨,塵世不沾。


  巡邏天兵紛紛單膝而歸,長槍置於身側,「見過歸墟仙人。」


  「我奉仙帝之命,去人界有要事可辦,需一人相助,諸位可有請命者?」


  一人出列,「末將甲祿願與仙人共行。」


  「甚好。」


  故彥撫掌,示其先行。甲碌領命,為其帶路。


  直到南天門,故彥掏出之前重淵給他的玉牌,大搖大擺的下了界。又趁甲碌不備,凝聚靈力將他打暈丟在一家客棧,騰雲朝著琉璃海域飛去。


  樹被連根拔起,劈裂成幾段,倒塌四方,巨石四分五裂,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土坑。當初那個仙境傳說,如今已經不成了樣子。


  重淵形容的廢墟,真的是很委婉了。


  純正靈力幾乎散盡了,沙灘上的死魚死蝦屍體已經腐爛,被不知道從哪來的禿鷲啄食的不成樣子。渾濁的空氣中還殘留著魔氣侵襲的痕迹,讓處於其中的人,渾身都不舒服。


  御邵湮歷個雷劫難不成魔性大發了?


  還是說.……這裡被魔界之人洗劫了?


  故彥離開的時候仍舊百思不得其解,他真的沒有想到御邵湮在醒來后找不到他會有多麼的狂暴。


  如果他知道御邵湮到底有多麼憤怒,絕對絕對不會高高興興的往傷口上撞,然後滿心悲憤的在床上躺了小半個月,有了難以忘懷的極樂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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