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情敵相見
第5章 情敵相見
入夜,霍酒詞坐著馬車回到侯府。
去往驚春院的路上,她在腦中回憶孫牟說過的話,從進貨到刺繡到製衣,期間要做的和該注意的,她都一一了解清楚了。
聽了一下午,她倒是弄明白了一件事,為何桃夭布莊的人流會比其他布莊差。一來是定價高,以成本四倍定價,實在是高了;二來,孫牟挑選的布料和刺繡圖案全都偏老氣。
怪不得店裏隻有上了年紀的人光顧。
“少夫人。”突然,有人從旁走來,站定後一直垂著腦袋,叫人看不清麵容。
“你是?”霍酒詞偏頭打量來人,是那晚扶紀忱進房的小廝,她記得。
“小人池淵,是公子的隨從。”池淵老實回答,頭還是低著的,“公子今晚留宿在未央院,不回了。”
“嗯。”霍酒詞淡淡地應了一聲,轉身踏入院門。紀忱昨晚留宿未央院沒派人來說,今晚卻派人來告訴她,也不曉得是個什麽意思。
洗漱過後,她獨自一人躺在寬敞的床榻上,緊緊擁著嶄新的錦被。
出嫁前,她想過許多與紀忱婚後的事,春來泛舟湖上,秋來賞月花間,她賠他念書,他帶她逛夜市。可惜,這一切都隻能是想象。
*
清晨。
霍酒詞早早醒了,便在昨晚,她做了決定,去未央院見畫眉一麵。
“小姐。”片刻後,夕鷺捧著洗漱用具進門,不快道:“奴婢聽人說,公子今早去工部當差了。”
“他有上進心是好事。待會兒我們去未央院瞧瞧。”霍酒詞接話。
紀忱是工部侍郎,且是最年輕的工部侍郎,婚假內便去當差,想來是工部事多。
她琢磨著,他不在也好。
“去未央院?”夕鷺走上前,不解地瞧著霍酒詞,“小姐真要去見那個眉娘子?”
“嗯。”霍酒詞一瞬不瞬地瞧著銅鏡中的自己,她自然是好看的,不然不會有人喊她“渝州第一美人”,常有人說,她的長相明豔卻不俗氣,鼻子比一般女子高挺,透著股難以言喻的貴氣,一瞧便是正室長相。
“正室長相”是個什麽模樣的長相,她不懂。她瞧了自己十多年,從沒覺得自己有什麽地方特殊的。
“我和她都是紀忱的內眷,不和總歸不好。”
夕鷺不滿地撇撇嘴,順手將霍酒詞散在背後的長發挽起,“按奴婢說,小姐不該去,應該等那通房自己過來。”
霍酒詞微笑道:“就當是走走逛逛吧,反正我們倆對侯府還不熟。”
簡單打扮後,霍酒詞換了身淺藍色的輕紗常服,怎麽瞧怎麽溫婉。
未央院就在驚春院旁,沒幾步路,近是真近。
夕鷺的臉自打走出屋子便沒放晴過,陰沉沉的。
這時,縹碧正在院子裏打水,見兩人過來嚇了一跳,“嘭”,她手中的木桶一下子掉在地上,濺起一大灘水花。
前兩日,她被罰掌嘴三十,嘴巴都快打爛了,連說句完整的話都十分吃力。
“如奴,如婢,見個,少,夫人。”縹碧不甘不願道,由於嘴巴腫脹的緣故,她說話漏風,聽著略微喜感。
夕鷺笑嘻嘻地瞧著縹碧,心裏高興得跟煙花炸開似的。
“縹碧,畫眉這會兒可是起了?”縱然縹碧說話的模樣甚是滑稽,但霍酒詞並沒表現出任何的喜悅之意,神情淡,聲音也淡,幾乎聽不出情緒。
縹碧愣了一下,眸光不JSG住閃爍,她心道,今日公子不在,少夫人這會兒過來,莫不是要拿他們家娘子開刀。“回,少夫棱,話,公子,昨夜,流蘇,眉娘子,昨兒碎得晚,沒起呢。”
霍酒詞微微蹙起眉梢,她聽得出縹碧話中的意思。心裏頭不舒服是一回事,她還不至在麵上表現出,“你去喊她起來,我要見她。”
“這……”縹碧自知說錯話,為難地攪著雙手。
“縹碧,我起了,你在哪兒?”忽地,屋內傳來一道柔柔的女聲,帶著晨起獨有的軟糯味。
一聽畫眉的聲音,縹碧的麵色當即一白,“請,少夫人,去前廳,先坐著。奴婢,去喊娘子。”
*
霍酒詞坐在廳上,暗自將未央院與驚春院做了比較。未央院就兩個屋,一個主臥,一個偏房,院子也不大,兩丈見寬。
隻住她們主仆二人,倒也不算小了。
再看裏頭的布置,布置倒是用心,用的桌椅燈盞全是上等貨。
那兩人還沒來,夕鷺忍不住湊近霍酒詞耳畔,好奇地問道:“小姐,你今日過來,是不是打算給她個下馬威?”
霍酒詞側臉,“不是。我來是想看看,她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她想知道,畫眉為何讓紀忱這般癡迷。
“哦。”夕鷺直起身,麵露失望。
“噠,噠,噠”,門口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隨後進來一個身姿纖細的女人。
她穿著一身嫩綠色的衫子,麵上略施粉黛,柳眉杏眼,鼻子小巧玲瓏,最顯眼的便是那雙眉毛,天然無雕飾,細長微彎,偏生嫵媚,瞧著像是畫出來的。
畫眉穿的衣裳布料霍酒詞在布莊裏見過,水綃,八十八兩一匹,貴得很。
從衣裳到未央院,看得出,紀忱對她是真上了心的。
“畫眉見過少夫人。”畫眉怯怯地行至廳中,矮身行禮。她隻是個通房丫鬟,叫霍酒詞姐姐肯定不妥,倘若自稱“奴婢”,紀忱會生氣。
“不必站著,坐吧。”霍酒詞示意畫眉入座。她瞧出來了,畫眉是個嬌滴滴的姑娘,柔柔弱弱的,一眼便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原來,紀忱喜歡這樣的。
“謝少夫人賜座。”畫眉僵著身子,整個人略顯拘束。
霍酒詞端著一副正室的模樣,既沒表現出憤怒之情,也沒擺出恭維的態度,“畫眉妹妹,你可有家人?”
聽得家人兩字,畫眉麵上旋即升起了哀傷之色,頓時,她將臉垂得更低,小聲道:“他們都死了。”
“……對不起,提了你的傷心事。”霍酒詞自覺失言,立馬轉開話題,“以前我沒嫁過來時,公子身邊隻有你一人,如今我嫁過來了,你心裏怎麽想?”
“……”畫眉不安地咬著唇瓣,兩手揪著衣擺相互拉扯。
縹碧在一旁急眼,生怕霍酒詞將畫眉趕出侯府,那她也得喝西北風,即便繼續留著,日子也不會好過。
畫眉不說,霍酒詞也不催,安安靜靜地等她。她倒不是想趕她,就是想知道,畫眉究竟是怎麽看自己的。
倘若是敬,那她便與她好好相處;倘若是嫉,是打算取代她,那她也會擺正自己的態度,該如何便如何,絕不容忍。
正妻與通房,從身份上來說,那是天壤之別。
許久,畫眉才抬頭,眼眶微紅,瞧著像是被人欺負了,“少夫人自小便跟公子定了婚事,而畫眉不過是個奴婢,縱然出身官宦,可那也是以前的事,如今,畫眉不敢有丁點兒非分之想,能得公子多年喜歡已是天大的福氣。若是少夫人不願在侯府看到畫眉,等公子回來,畫眉自會跟公子提及此事,屆時自請出府。”
這都是什麽話。聽著像是說小姐欺負她似的,夕鷺捏緊拳頭,使勁磨著銀牙。
縹碧忍不住在心裏讚歎,眉娘子這招以退為進實在是秒,公子哪裏會舍得她走,怕不是要跟少夫人鬧。
這幾句話入耳,霍酒詞頓覺渾身不暢,她壓根沒想趕畫眉出府,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不由放柔了姿態。
紀忱與畫眉相處多年,感情深厚,而她是後來的,不管如何爭取都無法彌補時間上的不對等。
這一點,她心裏很清楚。
“我沒有趕你出府的意思,以後也不會。今日我來未央院是想告訴你,我們都是紀忱的內眷,若是相互爭鬥,少不得叫人看笑話,還丟侯爺的臉麵。你安分守己,管好自己的丫鬟,我自不會為難你。”
“是。”似乎沒料到霍酒詞這般大度,畫眉有些詫異,又有些不確定。“畫眉以後一定管好自己的丫鬟。”
“嗯。”話一說完,霍酒詞也不打算久留,待在未央院,她心裏總有點微妙的膈應。“你沒歇息好便去歇息吧,我先走了。”
畫眉起身相送,想想又補了句,“今晚公子過來,畫眉會勸他去姐姐那兒的。”
聞言,霍酒詞身形一頓,幹巴巴道:“那倒也不必,他想去哪兒便去哪兒。”明明畫眉說話沒什麽問題,語氣也恭敬,可她偏偏聽出了一股子施舍的味道。
眼前的女子柔弱可人,瞧著不像是有心計之人,許是她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