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121章

    長久未有人居住的房屋門窗緊閉,密不透風。


    臥室內,空氣略顯沉悶。


    外麵寒冬深夜,窗簾垂掛及地麵,濃墨般的漆黑中,隻隱約可見人影的輪廓。


    看不清彼此的臉。


    但對方的長相、身體,早已在一次次交頸廝磨時,深深地映入腦海中。


    他們沒有說話,沒有多餘的交談,以肢體語言代替一切。亦徐躺在床上,程奕撐在她身上,她抬臂環住程奕的肩背,不肯鬆手。


    明明已經在做著最親密的事,可還是覺得不夠。


    這樣不夠。


    根本不敢鬆開。


    害怕這是場夢境,自我幻想,純粹臆測。


    一旦稍微鬆懈,人便再度消失在眼前。


    她心有執念,心底恐懼換做無盡的索取,拋卻所有羞怯含蓄,緊緊攀附親上來。


    程奕呼吸陡然一變。


    他在顧亦徐身上汲取到溫暖安寧,越是被需要,越是配合著加重力度。


    腰部懸空太久,體力不支,讓顧亦徐後繼無力。


    手臂漸漸累得抬不動,程奕順勢換了個姿勢,將人抱坐在懷裏。


    他熟悉戀人在床上的所有小動作,一抬腿,一勾手,哪怕隻是呼吸淺淺變化,都清楚想要的是什麽。程奕攬著她的腰肢,她跨坐在程奕身上,雙腿疊起擺在兩側,相互接壤的皮膚上,浮出一層潮濕細汗。


    屋內沒開暖氣。


    可她熱得內外融成一片。


    程奕掠開顧亦徐黏在臉上汗濕的發,正麵相對,他的雙眸明亮如昔,深情專注到唯獨隻映著她的倒影。


    沒有一盞燈。


    可顧亦徐就是看清了。


    ……


    某一刻,她忍耐著,下唇被咬出一線慘白。


    程奕見不得她如此折磨自己,黑暗中,一低頭親上,落得分毫不差,將險些破皮的嘴唇輕含吮吻。


    嘴上輕柔,身下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身體深處的記憶被喚醒,他們同時沉迷其中。


    這樣的經曆,持續良久。


    經過這一夜,至少顧亦徐證明,程奕對她的身體有感覺,他並沒有絲毫膩了,反而越發難以克製,炙熱的欲望險些將她燙傷。


    以往他都是收著力,擔心過於粗暴冒失,將亦徐弄傷,然而這回徹徹底底失去理智,下場便是直接把人做暈過去,顧亦徐以前好歹大致推斷自己什麽時候睡的,昨晚後半段卻完全沒了意識。


    ,


    運動後,為了及時補充流失的水分,程奕倒杯水。


    枕頭一邊,顧亦徐歪著腦袋睡過去,喝不了。


    程奕半托住她的後背,靠在自己身上。


    他摩挲顧亦徐的臉頰,飲了口,唇對唇慢慢渡給她。


    顧亦徐處於睡夢中,眉間仍是輕蹙——


    隻需簡單一個吻,就能瞬間擊潰鞏固了一個月的內心防線,她愛上這麽個人,沒有回頭路可走,最後沉沉閉眼時,她說不出這個認識是欣慰還是可悲。


    而這一切,不必明說,程奕都知道。


    顧亦徐有多難受傷心,作為親手施加傷害的那個人,他再清楚不過。


    他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回來,深夜抵達機場時,大廳內寥寥數人,客流稀少,隻有地勤人員還在工作。


    程奕沒有回學校。


    明知昨晚是除夕,顧亦徐不會在這,她一定陪伴在家人身邊,然而這座城市空有繁華,除了這裏,他沒有別的心儀去處。


    除了他們曾經共度過的住處,程奕哪也不想去。


    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長久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可臨到門前,他退縮了。


    程奕不敢推開那扇門,貿然闖入顧亦徐的地方。


    ——他不知道,顧亦徐是否還歡迎他的到來。


    這個不速之客,隻能在外麵等待。


    顧亦徐意外出現,而後麵她的每一個舉動,都讓程奕飄浮的心落定下來。


    她不僅沒有忘了他。


    而且,比程奕想象中,更加堅韌固執。


    又脆弱。


    一邊哭得像個淚人,卻沒有一句怨言,一邊牢牢纏著他不放。


    直到昏睡過去,臉上殘餘淚痕才幹透。


    喂完水,程奕低頭靜靜看了會兒。


    俯身,細細親下眼皮,把人重新送回被窩裏,掩好被角。


    衣物隨便散亂一地,自進門後,渴望肌膚之親的迫切勝過一切,除去彼此身上的那層阻礙,到床上時,兩人已經坦誠相對。


    程奕在床邊撿起褲子套上,裸著上半身,到浴室鏡子前一照,後背撓出橫七豎八的繚亂紅痕。


    顧亦徐被弄得受不住,唇上又讓他含弄堵著,唯有手上胡亂劃過,借以宣泄。


    指甲重重刮過的地方略微破皮,滲出一線細微血跡,在肌肉緊實的潔白後背,道道分明,瞧著觸目驚心。


    ——他在她身上留下多重多深的印子,對方以另一種方式回饋。


    程奕看了好幾眼,暗想:值了。


    視線下移,一個邊緣不規則的猙獰傷口出現在眼前。


    程世中動了十足十的狠心,子彈穿透進血肉,以他的強健體質,都休養了足足半個月才傷口痊愈。


    在傷口愈合後,程奕立即停了消炎鎮痛的藥。


    程世中不想讓他死,卻也不會叫他過得舒心自在,鬼知道傷勢好轉後,會不會在藥裏動手腳。


    離開藥物治療,後麵恢複得格外緩慢。


    經曆過一場激烈性,事,舊傷隱隱作痛。


    程奕不希望得炎症複發,對著鏡子自己清理了一下,連帶肩背的劃傷,一並上藥。


    回臥室後,沒上床。


    程奕從外套上衣口袋拿出手機,見時間差不多,收拾好出門,不忘將沾血紗布、棉簽扔進垃圾簍的袋子係結,一並帶走。


    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需要他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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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大人們玩到淩晨,牌桌才散,顧家規矩一向是除夕夜守歲發紅包,年初一中午飯桌上拜年,眾人不必起早。


    以是大年初一早晨七點,顧家別苑靜悄悄,主宅裏隻有少數人起來。


    其中這少數人裏,便有昨夜早早回房休息的徐苓君。


    顧母靜神飽滿下樓,還沒到客廳,阿姨告訴她大門外來了訪客。


    “……”


    誰一大早上門拜年?


    徐苓君奇道:“是哪家的客人?”


    阿姨感覺對方不像是來做客,“隻有一個人,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長得特別俊。”


    描述幾句年輕男人的外貌,末了交代:“他指明說是來見您的。”


    顧母頓了下。


    阿姨問:“您要見他嗎?”


    徐苓君大概知道來人是誰,心底些許驚訝。


    片刻後,頷首:“請他進來吧。”


    涼亭內,清晨露重寒涼,徐苓君攏了攏披肩。


    她給程奕兩個月,而今滿打滿算不過一個月,他就出現在麵前。


    戶外白色鐵藝桌椅邊,隔案對坐兩人。


    鋼化磨邊玻璃桌麵上,提前備好熱茶和糕點。


    程奕沒有碰,他免了不必要的迂回,在顧母落座後,將攜帶來的一份牛皮紙文件袋推到麵前。


    桌上的紙袋,約莫四五厘米厚,瞧著挺有份量。


    顧母淡淡瞥過,沒打開。


    反而,她對另一件事感到好奇。


    “你是怎麽找到這裏?”


    “亦徐和我提到過,一般在重要的節日,她和家人都會到她爺爺奶奶這裏。”


    “我記住了大概的地址。”


    “在來的路上稍加推理,然後,確定出確切位置。”程奕一五一十道。


    顧母聞言含笑:“不錯,我是該誇你細心,還是覺得你太有心機?”


    “都可以。”


    他回:“您喜歡就好。”


    語氣隨和平淡。


    究竟是不在意,還是覺得這些細節無關緊要?


    顧母琢磨片刻,點點頭,“看來,你今天有備而來,這份文件就是你要給我的交代?”


    “袋子裏裝的是複印件,原件作為證據材料,在我的律師手裏。”


    “律師?”


    “對。”


    “訴訟正在進行審前程序。”程奕神情自若,可接下來的話令人無比驚駭:


    “我以受到長期精神虐待在法庭起訴我父親,要求在法律意義上,解除我和他的父子關係。”


    “在您麵前的,是過去十五年來,他在我身上施加過的’教育理念‘,或者換個說法,他是在記錄我的‘成長軌跡’。”


    “目前我能夠收集到的部分都在這裏,視頻以文字和照片形式展現,它們來源完全可信,沒有編造的可能。”


    因為這是他受過的虐行,也是他父親最得意的馴服手段,甚至於不惜親自記錄下來,反複欣賞。


    聽完,徐苓君終於動了。


    白色細繩子一圈圈解開,抽出翻看。


    她隻看了幾頁,臉色猛然一沉。


    上麵白紙黑字,冰冷客觀的文字陳述,卻是眼前人親身經曆過的濃重陰影。


    在東亞國家,社會觀念以孝道為先,從來沒有過一個解除父子關係的成功案列;即便在歐美各國,同樣十分罕見,法律名義斷絕父子關係需要雙方自願,且為本國國民才會受理。


    不論是國內外,各國法律都極難做到這一點。


    以程世中的能力,早已左右司法決斷,程奕不可能通過法庭處決達成目的。


    但如此極端的做法,必然會真正觸怒程世中,程奕讓他徹底淪為笑柄,試問哪個威嚴父親能容忍兒子的公開挑釁?

    在起訴之後,程奕已經不可能回到程家。


    等於自斷後路。


    “在我出國之前,已經做好短時間內不能回來的打算。”程奕道:“我和亦徐說,要與她分開一段時間,但分離多久,我不能給她答案。”


    “分離時間有長有短,但我最終還是會回到她身邊。”


    “您說等我到了一定年紀,會知道感情不是一切,可我很清楚,以亦徐的性情,她和任何人都能過得很好。”


    他說:“可我隻有和她在一起才會幸福。”


    最初是顧亦徐主動靠近,但到了現在,離不開的人反而是他。


    “所以,我給您看到的資料,包括現在說的這番話,都不代表要證明什麽,我這段時間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向您表明態度,或者是我的決心。”


    程奕正視顧母,“希望您能同意我和您女兒在一起。”


    “……”


    ,


    ,


    徐苓君輕啜飲茶,卻發覺不知何時,茶水已經冷透了。


    她擱下杯盞,垂目盯著那個紙袋。


    對麵座位已經空了。


    耳邊傳來一聲歎息,身後,顧慶民緩步走過來。


    徐苓君沒轉身。


    “你在旁邊聽了多久。”


    “從頭到尾,一字不落。”


    “偷聽別人說話不道德。”


    顧慶民理直氣壯:“我聽我老婆說話,怎麽算得上別人?”


    徐苓君被氣笑。


    “你都知道了?”


    徐苓君瞬間明白,“是柯蔭告訴你的。”


    “你們母女倆有秘密,我可以不問。”


    “但亦徐最近一直不高興,這點我必須得關心。”


    顧慶民愛女心切,“我找來柯助一問,她全部說出來了。”


    顧慶民此前已經知曉程奕,隻不過他沒有徐苓君那樣對程家內部熟悉,在身份上出現了點偏差。


    ——他以為程奕是程世中的某個私生子。


    彼時還不清楚程奕和自家女兒的戀情,這人又低調,絕口不提家事,顧慶民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沒和周導提過他的這位學生身份特殊。


    誰曾想,兜兜轉轉一圈,程奕沒和周讚元如何,反而和他顧家扯上關聯?

    顧慶民這心底,著實十分詫異。


    “言家那邊,可以回絕了吧?”


    璞山湖一行後,言家夫婦越發熱衷,顧慶民被言江煩的不行,好不容易把他家小兒子看順眼,私底下問過妻子,要不讓兩家那什麽……多接觸下,徐苓君卻遲遲沒個準信。


    以是顧父也不敢在言江麵前把話說得太滿。


    直到此刻,顧慶民忍不住道:“藺綸是個好孩子,言江和我也是多年交情了,既然你有另外中意的,咱們就早點把話說明白,不要耽誤人家。”


    徐苓君沒出聲,狀似思索。


    顧父覷她的臉色,“其實你也沒有那麽討厭他,隻是討厭程家的人。”


    “這話我有說過麽?”


    徐苓君立即回了句,眼神警告:不要胡亂杜撰。


    “沒說,可你是在這麽做的。”


    顧父笑了下,“回了一趟娘家,把徐家都被驚動了,你做的那些事,連政安都嚇了一跳,專門問我是怎麽了。”


    隻不過他們女兒在老宅那些天,一味到處尋趣,根本不知道徐家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顧母否認:“那隻是有備無患。”


    “程奕沒做到,我絕對不會同意。”這是她的底線,“可這孩子要是萬一能辦到,我也得拿出我的態度。”


    程奕若是說到做到,徐苓君也不會反悔,再找別的托詞。


    她一向是非分明。


    說完,顧母略有不滿:“你今天為什麽總是幫著他說話?”


    顧父默然片刻。


    “這可不是你的作風。”


    須臾後。


    顧父道:“大概是因為,想到當初的自己。”


    他鍾情於徐苓君,但以徐家清貴門第,後代個個出挑,誇讚一句世代簪纓之家亦不為過。徐苓君嫁給他時,顧家還沒有現在的地位,多少人背地說可惜,她應該嫁給某位元老的孫輩。


    可婚姻不是挑誰更好,而是他們適不適合。


    徐清鳳夫婦起初並不矚意顧家,有過多次刁難,好讓顧慶民知難而退。


    最後,是徐苓君說服了父母親族。


    顧母神色稍緩:“我相信自己識人的眼光,就算有什麽後果,也能一力承擔。”


    “可是——”


    “亦徐她不是我啊。”


    談一段感情,將全副身心都交出去,分手後,整個人神思遊離,魂不守舍,看著都很心疼。


    一想到,徐苓君頗為無奈:“但凡她能學到我的一半,也不至於這麽放心不下。”


    “你說說,女兒到底是隨了我們倆誰。”


    顧母真的不理解:“一點心眼城府都沒有!”


    顧慶民擺擺手,“哎,做人不能太貪心。”


    “哪個父母不想要優秀的孩子?好比箐箐那樣的,聰明又能幹,到公司剛一年,做什麽業務都吃得開,她做到這個地步,能沒有心眼城府?”


    “但問題是,孩子太過早慧,她的人生就會自己規劃好。”


    “箐箐是有本事,也有能力,高中去美國讀書,大學讀了四年,馬上又說飛國外繼續深造。要不是疫情留在國內一年多,二弟和弟媳他們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女兒幾回,還是隔著手機屏幕見的。再說言家那小兒子,同樣有主見想法,成年之後,老言夫妻倆不也總見不到人?”


    “孩子的前途和陪伴哪個更重要?你隻能選一個。”顧父道:“要是一一也像箐箐那樣,我這做爸爸的是受不了。”


    徐苓君輕聲:“她那麽乖的一個孩子,連出趟遠門我都要擔心。”


    顧慶民滿意點頭:“這就對了。”


    “所以,孩子平凡還是比不平凡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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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個多月來,顧亦徐少見睡得如此安穩。


    身體疲累到極點,完全沒有精力去思考其它,中途昏睡過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


    等再次醒過來時,臥室一片昏暗寂靜。


    窗前垂放一層遮光簾,擋光效果極好,從地麵、牆壁間隙透露的一絲光亮,表明已經到白晝。


    顧亦徐睜眼,迷怔間,下意識扭頭看向床的另一側。


    沒人。


    一摸那塊床單,是涼的。


    ……


    顧亦徐幾乎是瞬間從半夢半醒之間驚醒!

    心跳得飛快。


    他去哪了?


    亦徐慌亂無措。


    總不可能,又離開……


    一想到這個可能,胸口一陣刺痛。


    疼得她蜷縮起身體。


    顧亦徐把自己埋在被窩裏,越陷越深,忽然房門打開,她對自己臥室門的聲音再熟悉不過,立即看過去,程奕穿著簡便的T恤長褲,出現在她的麵前。


    一進門,他顯然沒料想,會恰好撞見顧亦徐醒了。


    程奕怔住一瞬。


    四目相對,氣氛凝滯在這一刻。


    程奕這副樣子,一身隨意搭配的休閑服,和以前在家時沒有任何不同。


    顧亦徐一眼不眨,看著他。


    程奕合上門走近,還沒來得及說話,顧亦徐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


    沒走兩步,腿軟得直接往地上倒。


    程奕頓時臉色驟變,“慢點。”


    動作反應夠快,顧亦徐倒像是撲進程奕懷裏,被接了個滿懷。


    “……”


    程奕真不知怎麽說才好,微歎:“急什麽。”


    亦徐埋在他的胸膛,額頭抵著肩窩。


    悶聲道:“你去哪了。”


    她說,我以為你又不見了。


    這一句話,讓人潰不成軍。


    程奕喉結上下滾動。


    他哪裏沒去,隻是見了她的母親。


    徐苓君最後沒有讚同,也沒有反駁。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她似乎看出程奕沒有多留的想法,讓阿姨送客。


    程奕清楚,不直言,等同默許自己所說。


    這便足夠了。


    從顧家別苑回來後,顧亦徐還睡著。


    現在,她醒了,渾身酸軟無力,坐在床沿,程奕給她穿上衣服,低聲問她的意思:“我煮了粥,剛好趁熱,你要不要嚐嚐?”


    顧亦徐點頭,應好。


    程奕做了魚粥,顧亦徐洗漱完,坐在餐桌前安靜地吃。


    她一直低著頭,程奕在旁邊看著,顧亦徐感覺不自在:“……你不吃嗎?”


    程奕已經吃過了。


    他目光沒挪開分毫,顧亦徐頭卻垂得越低。


    最後,小聲呐呐道:“你別看我。”


    他反問:“為什麽?”


    “……”


    “我眼睛是腫的,很難看。”


    程奕剛要回,卻發覺聲音不對。


    聲音帶著一絲泣音,鼻子輕微的動,泛著紅。


    她根本就在哭。


    顧亦徐埋頭低眼,淚一滴接著一滴,落在碗裏。


    不想讓他看,不是因為臉上難看。


    而是在無聲地哭。


    經曆大起大落,怎麽可能平靜?


    程奕心口沉悶無比,壓抑到不能呼吸。


    他曾經承諾過不會再做出傷害之舉,但將亦徐傷得最深的卻是他。


    程奕抿唇,從她手裏奪走勺子。


    把人抱在懷裏,親自一口口喂。


    顧亦徐每吃進一口,他便在她耳邊說一句話。


    極盡耐心與溫柔。


    “……”


    “我不走了。”


    “……”


    “以後都陪著你。”


    “……”


    “你在哪,我都陪著。”


    ……


    最後哽咽得吃不下去,她伏在程奕的肩頭,不言不語,眼淚打濕他的衣服。


    程奕輕撫她的後背,“和我說說話?”


    “別哭了,好嗎?”


    顧亦徐眼淚更加洶湧。


    她哭得越凶,攬住身體的手臂越收緊一分。


    愧疚和憐惜說不出哪個更多。


    程奕無可奈何,隻能吻她的臉頰。


    “亦徐,別不理我。”


    作者有話說:


    結尾加的新情節也被鎖…我放棄了,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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