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懲罰?


    許曼言不為所動。


    傅臨江的話, 聽一半,將信將疑就好。


    五年時光,一個人有所長進有可能, 但改頭換麵,太難。


    即便是她,一開始時因為存著對傅老爺子去世的愧疚, 也諸多忍讓, 何況江安珍和傅萱是他的血脈至親。


    傅臨江打開車門, 想將許曼言抱起來。


    許曼言怎麽肯和他親密接觸,嘟囔著“不用扶”, 使勁將人推開,自己下了車。


    她腳步虛浮的在前麵走,傅臨江不緊不慢的在後麵跟, 待她走進電梯後, 他看著顯示屏上的數字升到十層停頓住,才按了向上的按鈕。


    回到家,傅臨江沒開燈,直接在黑暗中穿過幾個房間來到陽台,點了根煙, 拿出手機給江安珍打電話。


    那邊驚喜他主動打電話來,聲音輕快。


    “臨江, 什麽事?”


    傅臨江聲音淡而冷, “媽, 你和傅萱今天是不是參加了畫展, 在那裏見過許曼言?”


    許曼言!


    一提到這個名字, 乍接到兒子電話的喜悅消失無蹤, 江安珍隻剩下滿腔怒火。


    “我正想和你說這個事情呢!那個許曼言, 太不是個東西了。”


    傅臨江眉心緊皺。


    看不到他臉上的陰雲環繞,江安珍數落開,“今天有個慈善畫展,你也知道,這種畫展在我們朋友圈裏,搞公益的同時,時不時用來給自家兒女相親。你妹妹現在沒有對象,我就想著給她找一個。”


    對拉紅線相親之類的事情沒興趣,傅臨江不耐煩地彈了彈手上的煙灰,“說重點。”


    江安珍:“有個叫江川的科技新貴,羅太太認識,說人不錯,我要她把他帶來了畫展,想著如果合眼緣的話,兩邊可以試著交往一下,結果才碰麵沒幾分鍾,那個許曼言就把人給勾引走了,還讓你妹妹當場下不來台。”


    傅臨江神色冷漠,雖然未知全貌不能評價,但江安珍說許曼言主動勾引,他半個字都不信。


    江安珍卻覺得自己說得有理有據,依舊喋喋不休:“我要人查過,那天晚上帶許曼言去玫瑰園拍賣會和你打架的人,就是馮諾公司的高層。她和你離婚後,明明已經勾搭上了有錢人,還不滿足,還要水性楊花的來勾搭你妹妹的對象,存心攪局,你說她是不是個東西,太……”


    “夠了!”


    傅臨江實在聽不下去,厲聲嗬止,“胡說八道也要有個限度!”


    江安珍愣住,下意識將“賤”字收了聲。


    傅臨江揉了揉眉心,車裏的一幕還停留在腦海,許曼言撲簌而落的眼淚,仍燙著他的指尖。


    她是那麽傷心又委屈地說著那些話。


    “為什麽就是不放過我,總是針對我……不過是看個畫展,為什麽還想著要在大家麵前羞辱我。”


    如果沒有許曼言有言在先,傅臨江也許還沒這麽憤怒,可能覺著要先把事情弄清楚再去評價對錯,但此刻的他,已然不想用理智去控製和壓抑,而是將積累已久的情緒一股腦發泄了出來。


    “媽,我希望你和傅萱收起那些手段卑劣的小動作,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到底是誰一直在針對誰,你自己心裏清楚明白,不要再惡人先告狀。”


    萬萬沒想到兒子聽完訴苦後,居然完全不站自己,話還說得這麽不客氣,江安珍氣炸了。


    她幾乎是扯著嗓子在那邊喊,“什麽惡人先告狀,就是她存心勾引的,看完畫展後她還和那個男的一起走了,誰知道兩人現在進行到什麽地步了。”


    不說還好,這麽一說,傅臨江愈發確定是江安珍在無理取鬧。


    餐廳裏,許曼言身邊明明隻有徐笑笑。


    他冷笑了聲,說:“那男的自己有腦子有腳,要不要和傅萱在一起,都是他自己的選擇,關許曼言什麽事。你以為人人都是你的牽線木偶,想讓人當你女婿,也要看人家願不願意。還有,少把慈善和相親攪合在一起,烏煙瘴氣亂七八糟的,以後傅氏集團慈善基金那塊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會找專門的經理人來負責。”


    “那怎麽行!”


    沒有了傅氏集團這塊金字招牌扯虎皮做大旗,哪裏能辦得成事,江安珍急了,“你怎麽能這麽對媽媽!”


    但不如她所願,傅臨江這回鐵了心,絲毫不認為自己過份,反而覺得早在幾年前,他就該這麽做了。


    一步讓,步步讓,到最後明明已經退到了底線,依然隻覺得是他應該的,稍有不從,便站在道德製高點用親情來綁架。


    許曼言做錯了什麽,不過就是因為嫁給他,他擔負了傅家的責任,卻連想愛的人都守護不好。


    傅臨江聲音裏落滿寒霜,口吻警告意味十足:“你少做點小動作,類似玫瑰園私自拿她的畫去拍賣,今天畫展上找茬的事情不要再有,不然,我真不能保證我會做出什麽更讓你不能接受的事情。”


    “你是瘋了嗎?”


    嗬嗬,也許吧!


    傅臨江隻想冷笑,或者回一句,我隻嫌我瘋得太晚。


    為了耳根清靜,他直接掛斷了電話,無論江安珍怎麽捶胸頓足喊著“逆子”、“不孝子”,都聽不見了。


    夜晚的風徐徐吹來,輕輕柔柔的安撫躁意,吹了好一陣風,傅臨江血流上湧的大腦終於冷靜下來。


    他將手機屏幕重新點亮,編輯好消息,手指微頓,盯著屏幕猶豫了一兩分鍾,終於還是發了出去。


    電話號碼是上次在陸冕家玩牌時,許曼言打過來存的。


    【今天在畫展的事情我聽說了,我媽那邊已經處理過,如果她再找你麻煩,請第一時間告知我。】


    —————


    收到消息時,許曼言正坐在客廳地墊上陪西米玩拚圖。


    西米很喜歡玩各種拚圖,將碎片拚好後,她會指著成品對許曼言求表揚:“媽媽看!”


    許曼言每次都不負期望的,用驚喜的口吻和誇張的表情去回應:“哇哦,西米好棒,拚出來這麽漂亮一副畫!”


    聽到表揚就開心,西米笑得眉眼彎彎,還自己給自己鼓掌。


    手機信息提示一閃而過,許曼言隨手點開,看過傅臨江發來的消息後內心毫無波瀾。


    雖然想知道傅臨江所謂的“處理”到底是怎麽個處理法,但她沒怎麽指望過,傅臨江口中的懲罰,真的能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能讓傅家母女不好過。


    畢竟他們才是一家人,傅臨江還能真下手不成?

    在傅臨江找上門,做出主動分割財產的迷之舉動後,回過神冷靜下來,逐漸想明白的許曼言,自己都覺得有點諷刺的好笑。


    愧疚!


    她不會天真的認為分開五年後,傅臨江還對存她有多少愛意,若有心想照顧,那也隻能是因為愧疚。


    隻能感慨,傅臨江這個人,雖然姓傅,卻和江安珍和傅萱,還有傅家那些有小心思動歪腦筋的其它親戚不同,在一片歪脖子樹裏,筆直的長成了截然不同的樣子。


    雖然性子冷,骨子裏不自私。


    但,那又如何?


    許曼言將西米擁入懷裏。


    他欠她的不需要用錢還,那沒什麽打臉值可賺,幫不到她的女兒。


    既然他結婚動機不純,讓她好夢一場,終如水中撈月,那她也不介意如法炮製,送他鏡中繁花,觸不可及。


    於是在餐廳發現傅臨江後,她假意醉酒告狀,主要的目的是想先下手為強,加深傅臨江對自己的愧疚,為後麵計劃做鋪墊。


    西米雖然年紀小,也能感覺到許曼言此時情緒的不對勁,她將埋低的小腦袋抬起,偷偷地瞄了眼許曼言臉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問,“媽媽,你是不是不高興。”


    “沒有啊!”


    許曼言連忙否認,“媽媽就是有點累,今天穿高跟鞋走路走太久。”


    “那媽媽以後不要穿高跟鞋了。”


    西米柔軟的小手,放在許曼言的小腿肚上,力道極輕地揉了揉,嘴裏念念有詞,“痛痛飛,媽媽的痛痛飛。”


    揉了幾下後,停下來,問:“媽媽的痛痛飛了沒?”


    “飛了飛了,媽媽不疼了。”許曼言笑得滿足。


    孩子可可愛愛,最治愈了。


    “媽媽的痛痛飛走後,會去哪裏呢?”


    “痛痛變成了愛和力氣,讓媽媽更珍惜現在的生活,更愛我的小西米。”許曼言回答。


    西米視線落在繪本架上,那裏有本最近她非常喜歡的繪本《風到哪裏去了》,以至於無論看到什麽東西消失,她總想問一問,它們都去哪了。


    母女倆日常對話畫風如下。


    西米:“媽媽,你知道公交車哪裏去了嗎?”


    許曼言:“去別的地方,接別的人去了。”


    西米:“剛剛吃的飯飯哪裏去了?”


    許曼言:“在你的肚肚裏麵,讓你長肉肉,讓你更聰明。”


    電視裏,男主搖著女主的肩膀,撕心裂肺地用吼叫瞪眼式演技質問女主:“所以,你不愛我了,愛消失了嗎?”


    “沒有。”西米搖頭。


    她替女主把問題給答了,“愛不會消失,愛去了別的地方,去找新的人愛了。”


    許曼言:“……”


    好像說得沒錯,又好像哪裏怪怪的。


    正在她愣神的時候,西米又發問了。


    “媽媽對爸爸呢,所以媽媽不和爸爸在一起,是因為愛去了別的地方嗎?”


    許曼言:“……”


    在孩子天真無邪的目光之下,她胡亂地點了點頭,“是,媽媽不愛爸爸,媽媽愛西米。”


    西米小聲嘀咕,“原來是因為我啊。”


    “什麽?”許曼言沒聽清。


    西米抱緊她,不肯再說了。


    小小的她,懵懵懂懂的以為,媽媽不愛爸爸了,原來是因為把愛都轉移到她的身上了。


    雖然被媽媽愛著很幸福,但是爸爸,好像有一點可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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