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餐廳裏音樂悠揚, 小提琴如泣如訴,仿佛在撥動心弦,訴說著往日時光。
徐笑笑遲疑地問:“曼曼姐, 你是不是對傅臨江還有感情?”
難怪她會這麽想。
在和許曼言成為閨蜜之前,傅臨江是誰,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家世、相貌、能力幾乎無可挑剔, 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做合格的繼承人, 從沒聽到過什麽黑料,若是放到網上炒一炒熱度, 又是萬千少女的夢,妥妥的國民老公人選。
但深入了解之後嘛……
徐笑笑選擇毫無原則、不問因果地倒向許曼言。
——傅臨江就算是夢,那也是噩夢級別的。
——想來連曼曼姐這麽好的人, 都因為他折騰得心灰意懶了, 肯定為人處事大有問題。
“別提這個掃興的名字。”
許曼言支著腦袋,意興闌珊地說,“傅臨江就是我從人海中不小心撿來的垃圾,對垃圾還能有什麽感情,看清後……隻想把他再歸還到人海裏。”
“不行!”
徐笑笑“啪”地拍了下桌子。
“什麽歸還給人海, 那會造成二次汙染。垃圾,就應該丟進垃圾桶, 而且是不可回收的那種!”
“說得對。”
許曼言撫掌微笑, 彎了彎眼眸。
她麵色忽僵, 眼中閃過錯愕, 因為意外聽見耳邊叮咚作響。
咦!
怎麽會有二十打臉值進賬!
按獎勵值的豐厚程度, 這種情況通常隻出現在……
許曼言微微起身, 裝作從包裏拿東西, 目光在周圍掃過,尋找視線可及的可疑人士。
她很輕鬆的發現,鄰座背影有些眼熟,但看外表本來還隻有七八分的肯定,加上係統提示,十成十把握。
是傅臨江無疑了……
許曼言不動聲色的撇開眼。
稍稍想了想,拿定主意後,伸手召喚服務員。
“我們這裏需要來一瓶紅酒。”
“曼曼姐你怎麽想喝酒了?”
徐笑笑不解,“還是不喝了吧,待會兒還要開車。”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喝,想試一下酒醉微醺的感覺。”
服務員拿來挑選好的酒後,許曼言示意不應繼續服務,自己倒酒就好。
“開車不用擔心,外麵站著幾個做代駕的小哥,到時候找他們就是。”
兩個人邊喝邊聊。
有了酒精的助興,話題很容易打開,聊從前上學的事情,聊家裏人的趣事,許曼言一杯接一杯,喝得遠比徐笑笑多,一雙明眸像盛了秋水,越來越亮。
一瓶喝完,又招呼服務員再上瓶相同的酒。
徐笑笑想阻止。
”曼曼姐,雖然這酒是不錯,但我腦袋已經開始發飄,真不能喝下去了。”
“沒事,你不用喝,看著我喝就好。”
許曼言粉頰上泛開玫瑰色的紅暈,吃吃笑著,嗓音帶了點嬌軟的水音,“我才發現,原來喝酒是這麽讓人開心的事情,腦子有點暈的時候,看什麽都那麽順眼。”
“行吧!”
徐笑笑捂住砰砰亂跳的心口,放棄抵抗。
長成許曼言這樣子,撒起嬌來,是男女通殺的抵抗不住。被她那樣看著,不讓她喝酒,簡直像是犯了錯一樣有負罪感。
“敬我們曾經在黑暗中失去的自我。”
“幹了。”
“願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一定。”
……
許曼言原本隻是想意思意思,但喝著喝,聊著聊著,她越來越投入。
酒中有真意,在心裏悶著,藏著,被刻意忽略和遺忘的情緒,一股腦的隨著酒精的揮發,釋放了出來。
眼睛熱得發燙,越熱,她越想笑。
兩瓶紅酒喝完,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許曼言喊服務員過來結賬。
她和徐笑笑手挽著手出門,徐笑笑不放心,想送她回家自己再打車回去。許曼言連聲表示沒事,直接招了輛車,把她推進車裏,揮手作別。
開玩笑,她喝了酒,就是為了做場不負責任的戲給傅臨江看,有徐笑笑在,那戲還怎麽往下演。
再回頭,往自己車走過去時,許曼言眼神不複清明,她晃晃悠悠拎著包,故意將直線路徑走成了S形。
她已經看到,飯店前的路燈下,傅臨江戴著鴨舌帽,和幾個代駕小哥站在一處。
許曼言踉踉蹌蹌地走到車門邊,打開手包往裏麵扒拉,眼角餘光瞄到傅臨江主動走過來。
他把鴨舌帽壓到低得不能再低,完全遮住眉眼,臉上還戴著黑口罩,嗓音刻意低啞,“這位小姐,您好像喝了酒,需不需要代駕服務?
許曼言差點沒繃住表情,匆忙將頭埋低掩飾笑意。
笑死,大象就算是穿個馬甲,也變不成烏龜,傅臨江是有多天真,以為自己戴個帽子口罩人家就認不出來了?
還有,居然說自己是代駕,也不看看人家真正的代駕手上都拎著個折疊電動車,若不是此刻她願者上鉤,鬼才會信他的胡話。
許曼言一手勾著車鑰匙,一手綿軟無力的去開車門,開了幾下都沒打開,身體晃了晃,含糊不清地拒絕,
“不……不用,我自己就能開。”
都喝成這樣,還敢開車,翻了天了!
傅臨江皺眉,果斷奪過鑰匙,攬著人的腰直接往副駕駛座上帶。
為了不引起旁邊人異樣的注意,他嘴裏還不忘演戲演全套,“放心吧,既然找我做代駕,一定將您安全送回家。”
許曼言:………
她原本隻打算看傅臨江會不會趁著她喝醉過來說話,順便告江安珍和傅萱的狀,沒想到他居然這麽不老實,連代駕都敢裝。
被塞進副駕駛座,傅臨江手忙腳亂地係安全帶,許曼言用力掙紮,手掌胡亂推搡拍打到的地方,正好是他麵上受過傷的地方。
躲閃之下,傅臨江完全顧不得傷口疼,死死捂住口罩,生怕被扯下來給認了出來。
………
車子行駛入剛剛灑過水的馬路,路燈的光線映在地麵上,反射出幽微的光,車內車外都極安靜,襯得內心深處愈發喧囂而鼓噪。
酒勁上來,許曼言頭是真的發昏,於是半闔著眼倚著車窗裝睡,她側臉和肩頸的弧線在光影映襯下漂亮極了,就連眉目間不經意流露的不適,都惹人憐愛。
傅臨江時不時側過眼看她的動靜,當看到瑩如白如玉的肌膚上,細到似乎一扯就斷的吊帶,眼睫微顫,眸底陰影更深了。
他腦海裏紛繁複雜的思緒翻湧,攪得心緒不安,有如亂麻。
他有點生氣,氣許曼言自我保護意識太不夠。
她喜歡酒醉微醺的感覺,但她知不知道,自己這樣幾乎不設防的模樣,有多誘人,有多讓人想入非非。
酒為色媒人,這話一點都沒錯。
她和他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親密無間……不都是在喝完酒後發生的嗎?
想想都後怕……
如果今天不是他剛好在,她會不會因為酒駕出什麽事,會不會因為不設防的狀態被人占便宜。
傅臨江手指攥緊方向盤,沉眉斂目,好不容易將心緒壓下,專心致誌地開車。
交通順暢,一路綠燈,隻花了十五分鍾左右,車就開回了江城一宅。
仍沒忘記此時的身份是代駕,傅臨江將車熄火,車鑰匙塞回許曼言包裏。
“小姐,您的家到了,可以下車了。”
許曼言呼吸微重。
“小姐……”傅臨江又喊了聲。
許曼言睜開眼。
她的視線比剛才站在餐廳門口時更沒有焦距,迷迷蒙蒙地看向傅臨江坐的方向。
軟軟呼出名字:“傅臨江。”
被認出來了?
傅臨江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的慌亂隻持續不到幾秒,在發現許曼言隻是囈語,又繼續闔上眼皮昏睡後,鬆了口氣。
———既然醉得沒了意識,幹脆將人抱下車算了。
傅臨江將安全帶卡扣解開,忽地又看見許曼言睜開眼。
這一回更不對勁,眼尾泛紅,裏麵攏著光,淚珠像珍珠一樣滾了下來。
怎麽哭了……
比剛才被喊出名字還要慌,傅臨江連忙伸手去擦,溫熱的淚珠浸濕指腹,越擦越多。
“怎麽了?”他啞著嗓子問。
不是喝酒喝得很開心嗎,怎麽還哭了。
“她們欺負我。”許曼言嘟囔著說。
“誰?”
“傅臨江媽媽,還有他妹妹,她們都欺負我,一直都……”
許曼言抽噎著,為了不花妝哭成熊貓眼,躲開傅臨江的手,卻拉著他的袖口擦眼睛,看著潔白衣料上被蹭出的黑色痕跡,再接再厲,又蹭黑了另一塊地方。
落在傅臨江眼裏,她此刻捧著自己衣袖縮成一團的模樣,更讓人心疼到不知所措。
酒精能放大情緒,許曼言即使沒有喝醉,演戲時帶入的委屈是真的,不管屬於幾年前還是今天,在半真半假的哭泣裏一並宣泄了出來。
“嗚嗚嗚……為什麽就是不放過我,總是針對我……不過是看個畫展,為什麽還想著要在大家麵前羞辱我。”
畫展?
傅臨江眉心皺了皺。
一定是白天母親和妹妹做了什麽,許曼言才會如此。說什麽酒醉微醺很開心,原來卻是在借酒消愁。
“對不起。”
一聲道歉落在夜的寂靜裏,更像是在歎息。
傅臨江難以言喻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難過,憤怒,自責……
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依然,他努力地想掌控局勢,卻總無力地看著情節往相反的方向不可避免的崩壞。
哪怕連安靜的不打擾都做不到。
她總因為被他身邊的人和事牽連,而過得不開心。
傅氏集團董事長的位置很風光嗎?
在許多人看來也許再好不過。
但在她和他之間,那卻是一堵用來囚禁的高牆。
“你放心。”
傅臨江沉聲,猶豫了下,終於沒忍住扶上許曼言的肩膀,“我會給你個交代的,欺負你的人,會受到懲罰。
那是欠了許久的債,遲早要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