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八點的煙火秀, 點亮了夜空。
西米和晨晨兩個小寶貝,被許曼言和施然兩人抱在懷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露台百米開外綻放的花火。
明明滅滅光影中, 姹紫嫣紅開遍。
在各種場合周旋久了,尤其辭去教職,將生意逐漸做大後, 施然見過的美人數不勝數, 多了也便麻木, 覺著那些女孩子好像長得差不多,畫著差不多的妝, 留著差不多長的頭發,穿著差不多款式的衣服,就連看人的眼神, 說話的語氣, 心底的欲/望,都大致差不離。
但許曼言不同,跨越八年時間,施然無論何時見到她,都像是從一片模糊不清的顏色中看到鮮活的輪廓, 印象深刻。
每當他對她產生印象,下一次相遇時, 又會推翻前麵的認知。
感覺就像在看書, 千篇一律難免審美疲勞, 出其不意則意猶未盡。
“爸爸, 煙花, 真, 好看。”晨晨摟著施然的脖子, 貼著他的麵頰小聲說
“嗯,好看。”施然附和了聲。
眼角餘光落下,也不知是在說煙花好看,還是人好看。
有如古詩裏描繪的那樣,煙花綻放得熱烈,如千樹繁花被風吹落,星火四散,明媚生輝的是站在燈火闌珊之處,笑語盈盈舉目遠望的她。
施然忽地能理解,詩人驀然回首,尋到那人時的怦然心動。
煙火秀結束,晨晨抱著許曼言送的生日禮物和西米互相告別。
“爸爸,晨晨,今天,很開心。”
坐在副駕駛座兒童座椅上,迫不及待地拆開了禮物包裝,晨晨摸著毛茸茸的泰迪熊娃娃,細聲細氣地說。
“蛋糕好吃嗎?”
“好吃。”
“煙花好看嗎?”
“特別,好看!”
施然愛憐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他心知肚明。
女兒性格安靜溫和,大家常誇她是乖寶,但哪怕再乖的孩子,終歸仍是個孩子,哪裏有完全不吵不鬧的。
晨晨如今的性格,與其說天生像他,不如說是受父母婚姻失敗還有口吃毛病的影響,對環境缺乏安全感,所以敏感而怯弱。
他寧願她是活潑的,哪怕像西米那樣,皮到領著其它小朋友去翻垃圾桶那樣搗亂,也不希望她總是乖巧安靜,與人打交道時小心翼翼得不像個剛滿四歲的孩子。
“寶貝,過段時間爸爸再帶你來海洋酒店玩。”
“和西米,一起。”晨晨趕緊補充。
“看來你很喜歡西米。”
“超級,喜歡。”晨晨點頭。
如春草破土而出的念頭在腦海裏掠過,施然淡笑著問:“那你……喜歡西米的媽媽嗎?”
“喜歡。”
“和你從前見過的那些,給你糖吃,送你禮物的阿姨相比,誰更好?”
“當然是西米媽媽好。”回答得毫不猶豫。
父女倆互相對視,似乎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約定。
施然眼底情緒加深:“那好,爸爸努力。”
車子啟動,不緊不慢的追著前麵的阿斯頓馬丁,直到行駛至岔路口,另行分開。
許曼言回到家,已是夜晚十點。
白天工作加晚上小聚,她始終沒放鬆過,乏累得隻想泡個澡早點兒休息。
保姆將西米領去另外一個衛生間洗漱。
大概是因為才從外麵回來,西米依舊精神亢奮,在客廳的玩具架上搜刮了好一陣,帶了幾隻不同顏色的玩具鴨子和卡通水杯去浴缸裏玩水。
許曼言換上寬鬆的印花絲質睡衣,喝完水後,將馬克杯置回桌上時,袖袍拂過桌麵,一不小心刮倒了上麵放置的花瓶。
啪擦!
花瓶打了個滾,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連帶著瓶裏的液體在地麵灘開,洇成一片水漬。
“碎碎平安,歲歲平安!”許曼言趕緊去拿掃帚。
西米時不時喜歡脫了襪子光腳在地上跑,未免意外紮破她的小腳,許曼言收拾得格外仔細,先用掃帚掃去大的碎片,再蹲在地上,用粘毛的膠刷一點點粘去碎玻璃渣。
等到收拾幹淨,西米也洗完澡了,跑出來纏著許曼言繼續念哈利波特的故事。想起幼兒園班主任真真老師白天的叮囑,許曼言揉了揉眉心,抱起西米往臥室走。
“第一部 《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已經講完了,想聽第二部的話,故事太長要等明天,今天太晚早點睡覺。”
“可是……西米想聽。”
孩子眼巴巴望著的時候,大人最沒抵抗力,許曼言心軟了,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下,“媽媽另外講個故事給你聽。”
西米期待地問:“什麽故事?”
“關於寶貝從哪裏來的故事。”
“不是垃圾桶嗎?”
“不是。”
“不是噴泉池嗎?”
“也不是。”
“好吧,難道是像老師說的,是跳了一場舞,所以才有了我?”
“沒錯!”
許曼言又親了口西米柔嫩的臉頰,給她蓋好被子,打開床頭的星空投影燈。
隨著投影燈的音樂按鈕按下,舒緩的搖籃曲響起,天花板上出現時藍時綠時黃的閃亮星星。滿室的星光裏,許曼言通過平板電腦找到老師白天念的繪本,又給西米念了一遍繪本內容。
西米盯著星星看了會,在語調輕柔的講述中,似乎終於有了睡意,漸漸腦袋歪向一邊,躺著一動不動。
以為她已經睡著了,許曼言關掉星空燈,正要躡手躡腳的離開床,卻又聽見她聲音弱弱地說:“媽媽,你能告訴我,你是在哪裏遇見爸爸的嗎?”
稍稍猶豫了會,沒有隱瞞,許曼言輕聲回答:“非洲。”
“哇哦,非洲!”
剛才還睡意沉沉的小人,頓時來了精神,翻身坐了起來:“有獅子和長頸鹿的非洲!這也太酷了吧!”
許曼言頭痛地將人按了回去,“按時睡覺的寶寶更酷!”
西米眨巴眨巴眼睛,甕聲甕氣問:“媽媽,如果我去非洲,可以找到爸爸嗎?”
“找不到,他現在人不在那。”
但是……你到樓下去可以……
許曼言再次替她蓋好被子,“寶貝,已經很晚了,睡吧!”
“好吧,也許我睡著了,可以夢見獅子,還可以夢見騎著掃帚在天上飛。”
“對,夢裏什麽都有。”
待西米沉沉睡去,許曼言終於能好好休息,一沾枕頭,睡意鋪天蓋地襲來。
昏昏沉沉,恍恍惚惚,進入夢鄉。
……
非洲大草原的傍晚,殘陽如血,獅子在眼皮子底下喝水,斑馬在列車玻璃窗戶外奔跑,大象撲扇著耳朵緩慢行進,沿途盡是野放的絢爛。
涼爽微風夾雜著草原上的青草香,撲麵而來。
因為心髒不好的原因,需要長期服藥,許曼言去非洲前從來沒有喝過酒。在完成了好幾次省錢節約任務後,被係統獎勵的能量值修複了身體,她自覺可以稍稍放縱,嚐試一些二十歲以前從來沒有經曆過的事情。
比如戀愛,比如喝酒,比如告白。
揀日不如撞日,既然眼前有個合眼緣的,許曼言決定,索性一次性都做齊了。
大不了……
她暗自思酌,如果失敗的話,就將鍋推到酒上,好像也不會很丟臉。
反正,最壞結果不過是等明日下了這趟列車,就此揭過和傅臨江說bye bye了。
非洲之傲列車上晚宴有規定,無論男女必須穿禮服出席。秉持著省錢保命係統的基本原則,少花錢多辦事,花別人的錢辦自己的事,許曼言來時隻帶了簡單行李,哪裏想到還要準備禮服。
但,即然是告白,就不能隨便糊弄。
來非洲半年後,她過得像個糙漢子,縱使天生麗質,沒有打扮難免折損顏值。
好在列車上的乘客大多慷慨親和,許曼言敲了隔壁那對可愛雙胞胎姐妹的包廂房門,說明來意後,她們姐妹倆興高采烈的打開衣箱幫她試裙子,最終借了條酒紅色吊帶絲質禮服裙和一雙顏色相配的高跟鞋給她。
出門前,還擁抱她,給予真摯的祝福。
“戰袍要穿紅色,美麗的曼曼,祝你告白成功!”
許曼言將長發鬆鬆散散盤在腦後,隻留一縷卷發垂在臉頰,踩著細高跟,隨著火車晃蕩的節奏,徐徐走進餐廳。
百年古董車廂裝飾而成的餐廳,用餐時段有小提琴樂手隨之伴奏,悠揚樂聲在車廂裏低吟回繞,滿室的燭光和昏黃壁燈交相輝印,古典氛圍感十足,讓人感覺置身於顏色厚重的油畫之中。
許曼言的出現,像是在暗色中悄然盛放的玫瑰,身姿曼妙玲瓏,眉眼顧盼生輝,一出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她很滿意,傅臨江乍見她時,那一瞬的怔愣。
晚宴進行到一半,已有幾位同行的乘客過來要她的聯係方式,尤其是一位做藥品生意的年輕富商,不僅要聯係方式,還提出和她一起去列車尾部的觀景車廂共賞星光。
“不好意思,我們剛好準備去。”
大概是不勝其擾,傅臨江主動牽起她手,直接將她往觀景車廂帶,絕了那位富商獵/豔的念想。
她和傅臨江兩人,坐在觀景台上吹風,滿天群星璀璨,銀河宛若懸掛,近在咫尺。
許曼言笑言:“嘿,先生,放開我的手,你剛才可能擋了我愛情的道。”
傅臨江手稍稍鬆開,漫天星光落在他眼裏,亮得能照見他心裏那簇蠢蠢欲動的火苗。
她聽見傅臨江低聲說:“不,我隻是想將那條道,撥回正確的方向罷了。”
在這趟夢幻般的列車上,情話說起來格外娓娓動聽。
星光,落了下來。
風,四麵八方,灌進來。
心,滾熱得發燙。
許曼言聽見傅臨江怦怦跳動的心聲,伴隨著唇邊輕淺而溫柔的吻。
那場景太過美好,像是一場隨時會醒來的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