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發
雖然這件事在網上被傳得沸沸揚揚，不過在實際上造成的影響其實並沒有這麼大。
有些事，當事人當個事就是事，如謝一言這種不當事的，也就不算什麼。
周一訓練，隊員都小心地觀察謝一言的臉色，見她完全沒受影響，都鬆了口氣。訓練中的休息間隙，明老闆難得大發慈悲，網購了幾大盒的果切來犒勞員工，當然，除了魔法星總部的部分，也沒有忘記俱樂部這邊。方格假惺惺的致電感謝后，就暫停了訓練，把大家都聚到會議室吃水果。
期間，也不知怎麼，又說到了近期網上傳得沸沸揚揚的事。
「要我說，他們真是黑錯人了，就一言這長相，放張照片出去，第二天星探就得堵咱們樓下。」小葉哥道。
方格瞪了他一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我說真的，」小葉大大咧咧慣了，心思沒有方格那麼細，謝一言說不在意，他就真的不再彆扭了，「這人明顯就是想黑我們一言啊，我都在微博說了照片是假的，可就是沒人聽，網友又不是傻的，明顯是有水軍在帶節奏。」
「我同意，也算下了血本了，應該是有後台的人。」傑米道。傑米家裡的表哥在娛樂公司工作，他知道不少這些圈子裡的營銷方式，包括各種炒作。
「我回頭叫我表哥打聽打聽，他們這個圈子其實不大的，水軍什麼的，有時候找的都是一家。」
「謝謝傑米哥，還是不用了，現在比賽才最重要。」謝一言道謝，她不是客氣，是真的不希望因為自己牽連到msg的狀態。
方格也是皺眉：「一言，這事也不能太被動，你有方向了嗎？」
謝一言吃完了手裡的橙子，點點頭：「有。」
大家一聽，立刻被吸引過來，一個個乾巴巴地瞪著她，等著下文，謝一言卻一伸手又拿了一瓣火龍果，三兩口啃沒。她抬頭，這才注意到大家都在等她的下文，她忙道：「也只是猜測，還沒有證據。對方只能用這種下三濫的方式，可見也沒什麼厲害，不用放在心上。」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距離比賽還剩兩個月不到了。
方格把手裡的西瓜一放：「說話別說一半啊。」
謝一言擦了擦嘴：「真的沒什麼事，你就放心吧……快快，鐵公雞好不容易拔毛，快多吃點兒別剩了……」
話音未落，謝一言的手機響起。她低頭看了一眼，是條簡訊，而內容——謝一言「咦」了一聲。
「有事？」方格湊過來。
「沒事，沒事！」謝一言笑笑，想著簡訊里的內容，終究沒說什麼。
訓練結束后，謝一言早早離開基地，卻並沒有回家，而是按著簡訊中的地址，來到了一家新開的甜品店。
已經是晚餐的時間了，甜品店的生意過了下午茶的高峰，跟左右的火鍋店和擼串店比起來，顯得有些冷清。謝一言進店之後，左右看了看，並沒有找到目標，便挑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點了一杯珍珠奶茶，小口小口地喝。
不一會兒，一個人走到她對面坐下。
那人帶著鴨舌帽，帽檐壓得低低的，帽子下面是一副墨鏡，走在街上，大概不是非常熟悉的人都認不出來。不過謝一言是認識他的，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他們倆的牽扯其實還不算少，只不過都是間接的，向這樣面對面直接溝通還是第一次。
「你好。」謝一言從容的打招呼，絲毫不像是被人拿捏著把柄要挾而來的樣子。
那人抬頭，摘下墨鏡，露出一張年輕而漂亮的面容，正是一個半月之前，為假moon和fly網做偽證的主播，近水樓台現任隊員，閃耀。
閃耀這會兒再沒了上次比賽時那副張揚肆意，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局促，似乎一夕之間就沒了所有的自信。他看著眼前的謝一言，靚麗依舊，看著自己的眼神也很平靜，可是一想到自己之前做過的事，閃耀就不得不防備。
如果自己是謝一言，早就恨死他了，不可能這樣淡定。謝一言肯定是在心裡策劃著什麼，比如如何報復他，如何讓他身敗名裂——呵呵，其實用不著她這麼做，自己現在已經身敗名裂了。
謝一言看閃耀支支吾吾地像變了個人，索性開口道：「我們不算熟，勉強算打過交道，你找我有什麼事？直說吧。」
她不知道閃耀從哪裡得到她的電話，不過想來這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在簡訊中說有東西要給她，她倒不是怕什麼，只是比賽將至，她現在身後有整個msg，她不想節外生枝，想著有什麼問題就趁早解決了，哪怕動用一點非自然的力量也無所謂。
「我……我已經離開fly網了，月底可能也要離開近水。」閃耀低頭，難言失落。
這個「離開」，還意味著他會退出主播圈，至於職業生涯……與其說是他退出，不如說是除了退出也沒有別的路走。發生了之前那樣的事，隊內不少人對他有看法，而且這件事連累了整個近水的名聲，近水的老闆也不是很滿意。外界都說近水吸收隊員太過隨意，只看名氣不看技術和人品。他被從一隊調到了二隊不說，隊友訓練的時候還特別排斥他，怎麼也磨合不好，最後教練不得不讓他暫時停止訓練。
而閃耀自己也已經受夠了。他還不算是無可救藥的人，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包庇外掛，做偽證，欺騙網友，這是任何一個職業電競選手畢生都難以洗刷的污點。他也沒有方格那樣的機會重新面對大眾，也沒有勇氣道歉，只想離開得遠遠的，永遠都不和這個圈子再有任何接觸。
當初fly網高層承諾他，只要他幫林雪瑩說話，就捧他做fly網遊戲區一哥，fly網榜單前五的主播月入二十萬，面對這樣的誘惑，他終究是動心了。他想著只不過是隨便說幾句話而已，反正林雪瑩有fly網高層罩，這事早晚會揭過去。他沒想到真moon會出現，林雪瑩又突然神經病似的把事情都抖出來，連累他這個做偽證的人也被網友唾罵，直播間人氣直接跌落谷底。
謝一言聽閃耀說完，並沒有太多表情，氣憤沒有，當然也沒有同情。
她可不會忘了，如果自己不是謝一言，或者不是moon，今天被萬人唾罵的就是她，在電競圈子待不下去的也是她。
「所以呢？」謝一言淡淡地問。
「我也不求你原諒我，反正我要退圈了，以後跟你們這些人沒什麼關係。我來是想告訴你，這次網上的照片是林雪瑩放的。上次的事出了之後，fly網的股東對管理層非常不滿，林雪瑩被她親爸送到國外去避風頭了，好像溫哥華，以留學的名義。」閃耀說完，抽出一份文件夾給她，「這是她臨走前跟我最後一次聯繫的聊天記錄，她那時候就在遷怒你，想要拉攏我再坑你一次。那個女人沒什麼智商，也只能想出這種低級的辦法，她也不知道你本人……這麼漂亮。反正她又找不到moon撒氣，只能記恨你了。」
謝一言沒有接過文件袋，情緒上也沒什麼波動。
「為什麼要給我這些？」
她不認為在自己沒有使用言靈的情況下，閃耀會突然「良心發現」。
閃耀這種人其實很好懂的，得志時難免猖狂，失意時懂得收斂。他年齡也不大，無論是當主播還是打遊戲都是以玩為主，本來難得的好心態，只是當一些事與利益掛鉤，他也就拎不那麼請了。這次事迹敗漏，所以他來見自己，低聲下氣，如果他現在還高高興興地做著第一遊戲主播，他看都不會看自己一眼，更不會有什麼內疚之類的情緒。
「我想求你一件事。」閃耀猶豫半晌，還是局促地道，「不管你信不信，這件事情近水的隊員們全都是不知情的，他們被我連累，現在隊伍的狀態也都不是很好，亞太賽就要開始了，我不想再影響到他們。所以，如果日後比賽遇到近水……我不是求你放水，只是希望你能一視同仁，不要因為我的關係……」
「你想多了。」謝一言冷漠地道，「我對所有對手都是一視同仁，就算今天你沒離開近水樓台也是一樣。我承認，你今天的邀約讓我很意外，但是不代表我就不介意你之前包庇外掛，做偽證來詆毀我的事。我不會同情你，也不會針對近水。至於這份東西，我更不需要，你也說了，不過是些低級的手段，影響不到我。」
「……沒有事我先走了。」
謝一言正要起身，閃耀卻突然道：「現在網上關於你的事吵得這麼厲害，真的對神鬼泣他們沒有影響嗎？要是這樣你為什麼不直接放照片，以你的形象，對msg肯定是益處更多,你這麼忍氣吞聲，是不是害怕曝光自己？」
謝一言皺眉，看向閃耀，卻見閃耀有些忐忑地道：「我知道一點你的事，fly網的高層有人跟我打聽過你。我……我沒說。」
至少當時沒說。
謝一言心中一震，只是面上已然看不出什麼情緒。
她重新坐好，道：「那麼，至少這件事，謝謝你。」
閃耀好像鬆了口氣，今日這番對峙，他太過被動，直到剛剛才終於站到了一點上風。謝一言說不會針對近水，他其實是相信的。後面的話只不過是附贈一些「小禮物」，也算為自己增加一些籌碼，以免對面突然改變主意，也表明自己的立場。
他一方面覺得虧欠了近水，想著能讓近水少一個敵人也是好的，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自己。他雖然不清楚謝一言的具體身份，但是也知道她背後恐怕不簡單，這個謝一言很邪門，得罪她總是沒有好事。閃耀自身終究是做過對不起她的事，難免心虛，連退圈了也還是不放心。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閃耀站起身來，「我會離開蘭市的，給你造成不好的回憶我道歉。」
「……嗯。」這一次，謝一言倒是接受了，只不過在閃耀離開座位的時候，她突然道：「喂，我也有句話要告訴你。」
五分鐘后，帶鴨舌帽的少年離開了甜品店，臨走前，他有些納悶地回頭看了一眼窗邊座位的女孩子。
很漂亮的五官，精緻又不小家子氣，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之一，但是他為什麼會覺得背脊冷颼颼的，沒有一點兒想去搭訕的*呢？算了，反正他就要離開蘭市，去鹿城工作了。發生了這樣的事，他這輩子都沒臉回蘭市了，早知道，當初就該離那個假moon遠遠的，多跟那個yiyan套套近乎對……等等，yiyan？他們的確是見過，可是yiyan長什麼樣子來著？怎麼突然想不起來了……
閃耀走遠后，謝一言抬起頭來。
——抱歉，雖然你看起來很「真誠」。然而即便如此，我也並不相信你。
何況她不喜歡這種被拿捏的感覺……不，是深惡痛絕。
失敗這種事一次就夠了，同樣的錯誤她不會犯第二次。
閃耀的話提醒了她，儘管自己一再低調，弄出來的動靜還是有些大了。謝家子弟遍布華夏，fly網中有謝家的人也不奇怪，所謂的「打聽」恐怕並非謝滄的意思。若是祖父，不會這麼委婉迂迴，多半是謝家其他子弟聽到她的名字好奇罷了，畢竟她失蹤也有小半年了，就算是做做樣子，謝家名義上也還是在「找」她的。
謝一言用言靈對閃耀做了「暫時不認識她」的暗示，因為是很輕度的暗示，所以失效面前能比平時長一些，反正等他離開蘭市，想起來也就無所謂。
謝一言低頭看手裡的文件夾，也改變了息事寧人的想法。
既然已經引起了謝家人的關注，網路上的鬧劇還是趁早結束的好。
謝一言回到家裡，立刻將閃耀提供的聊天記錄給了航航，告訴他匿名發到網上去。航航看到這些內容簡直對謝一言崇拜得五體投地。
「你是怎麼弄到的？你簡直是福爾摩斯！」
「……自己送上門來的。」謝一言道。
所以說，人不能做虧心事的，她都快忘了閃耀這個人，他卻自己跑來刷存在感了，還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航航同樣註冊小號，用代理伺服器弄了個假ip地址，將帖子發到了論壇上，可是卻並沒有如想像中受到關注。
事實證明，酒香也是怕巷子深的，明明同樣是爆料內容，人氣比起之前的曝照帖子卻低了不是一兩點，傳謠容易闢謠難，在這件事上深深的體現了。同時這也讓背後的推手更加清晰，照片的事果然是有水軍在故意帶節奏，否則不可能一夜之間出現輿論一邊倒的情況。連方格都看出是p的照片，居然沒人指出來——其實也有人指出，一開始就有，就和那些零零散散的否認聲一樣，可是都被大量的評論淹沒了。
謝一言也覺得奇怪，林雪瑩現在自身難保，居然還有閑錢還黑她？該不會是她那位爸爸又在為女兒保駕護航了吧？
好在雖然沒有水軍，但是帖子一出，就被msg的隊員轉發到了微博上，以及，不知道是不是明老闆的暗示，魔法星的幾個知名主播也紛紛轉發了帖子，力挺謝一言。
看得出來東西是閃耀下了心思的，內容非常給力，絕不僅僅是聊天記錄那麼簡單。截圖詳細記錄了林雪瑩私下對謝一言的咒罵憤恨，以及她拚命遊說閃耀一起來報復謝一言的過程，甚至還有齙牙女這張照片的原照——是的，林雪瑩居然連照片都沒有換，這是鐵打的證據了。
更不要說閃耀還附上了林楠之前找他談話的錄音——這個有點兒恨了，不知道當時他是以什麼心態錄下這段談話。總之，謝一言有點兒慶幸自己沒有完全相信閃耀的話，也有點明白他為什麼要來求自己放過，又逃離蘭市了。閃耀是知道自己和fly網已經註定魚死網破，這才回頭找謝一言刷好感，不管怎麼說，總歸是人情一樁。賭一把，也許日後謝一言不至於見死不救。
有了這些「鐵證」，之前那些黑謝一言的水軍都不吭聲了。反而言蜜們就像打了雞血，一下子全都跳了出來，哭著喊著心疼yan妞兒。而之前說見過謝一言的人的言論也被頂了上來，一下子又把謝一言誇成了花兒，好像謝一言真的就是仙女下凡，每個人都見過她了一樣。
網民一方面罵林雪瑩，一方面也沒有放過林雪瑩背後的fly網。林楠的那段黑料實在太給力，閃耀又巧妙地剪掉了自己的回復，成功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傾力打造了林楠這個絕世神t來吸引炮火。一下子，到有不少人相信閃耀是被脅迫，有苦衷了。
網友翻舊賬，再一次到fly網的貼吧，論壇，官方網站上狠狠地鬧了一通。網友這麼一鬧，連著其他區的主播也受到了影響，一晚上直播間都有人來搗亂。
不過這件事情最憤恨的還是林楠，林楠把女兒送走後，日日在妻子身邊溫聲軟語，極盡哄人的本事，好不容易才挽回一點點……他沒想到林雪瑩道了國外還不消停，折騰就算了捅了簍子還要fly網給她買單，fly網古董聽見這件事，當時就炸了，岳父也差點將林楠掃地出門。
林楠一方面鬧心女兒這種豬隊友，不會幫忙只會添亂，另一方面則和林雪瑩一樣，恨透了這個謝一言。
正在辦公室猛抽煙的時候，助理卻突然敲門進來。
「幹什麼？不是叫你整理新人資料嗎？都做完了？」林楠沒好氣，這當然是遷怒。
助理臉色有些奇怪，道：「林總，我在整理新人錄像的時候，看到了一份東西，我覺得您一定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