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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就義

  最近王都不太.安寧,不管是朝堂後宮還是茶館書院都在談論一件事——瀾王起兵謀反。


  有人認為楚驚瀾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也有人認為他是蓄謀已久,藉機發難,總之眾說紛紜,難辨真假,直到神策軍廣發檄文至所有州府,上書楚桑淮十條罪狀及先帝遺詔內容,百姓這才知道事實真相。


  不是謀反,而是討逆。


  整個楚國都陷入了震驚之中,各方反應不一,但絲毫不影響戰況,楚驚瀾領著神策軍一路勢如破竹,再加上有孟軒的北地軍和楚崢河的幽州守軍護持,不到三個月就打到了江北,王軍節節敗退,已退守至江北的最後一道防線——麓山天險。


  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大抵就是如此,這六年來楚桑淮興土木重徭役,百姓早已忍無可忍,楚驚瀾將將發兵便有許多義士前來投軍,如虎添翼。而通往王都這條路上的州府軍隊幾乎都是一盤散沙,也有能抗能打的,幾場硬戰下來都因為供給不足而吃了大虧,楚桑淮盛怒之下砍了新上任的戶部尚書,卻是再拿不出一兩銀子充當軍餉。


  好在四大世家還剩個王家,平時橫行朝里朝外,自是攬財無數,到了關鍵時刻怎麼也得支援一下楚桑淮,雖說因為皇后的死雙方几近鬧掰,但楚驚瀾當了皇帝他們更討不了好,於是也只能忍氣吞聲地往外摳銀子了。


  這些錢有一半落進了滔王手裡,原因很簡單,三十萬王軍齊齊出動去打楚驚瀾了,而江南還有個夜懷禮正帶著關中大軍迅速北上,柳州和覃州的守軍都相繼敗在他手下,眼看著就要突破關北防線了,再不派驍騎營去攔著他只怕過兩天就要打到王都腳下了。


  已是四面楚歌。


  此刻的楚桑淮已經焦頭爛額,他如何都沒想到殺掉一個夜懷央竟會引起連鎖反應,教他的江山潰於一旦!

  其實不是沒有顧忌過夜懷禮,但夜氏嫡系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便放下心去解決夜懷央了,豈料祭天回來之後忽然有人來稟報,說夜家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了,他氣得將負責看守的禁軍通通杖斃於庭前,可到最後也沒有弄明白他們是怎麼消失的。


  連續的挫敗之下他已經徹底失控,動不動就大開殺戒,後宮和朝堂像是被陰雲籠罩,四處人心惶惶,若說還有誰不怕死,恐怕就是禁軍統領張印了。


  沉穩的步履聲踏響了御書房門前的石磚,張印在小太監的指引下側身而入,叩首道:「卑職參見皇上。」


  楚桑淮抬起頭,神色依舊陰冷,在這方寸之地形成巨大的壓力,教人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眼窩深陷,內翻紅絲,臉也白得詭異,有種說不出的病態,昔日輕鬆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架勢已經不見了,只剩下掩都掩不住的狂躁。


  「有何進展?」


  他沒喊起身,張印自然也不敢動,只微微直起身子答道:「回皇上,在卑職監視岳大人的這段時間內他的言行舉止一切正常,並無可疑之處。」


  話音剛落,一件上好的天青蓮花盞就砸到了他面前,碎片濺了他一身。


  「愚蠢!就是因為正常才可疑!」


  楚桑淮撐著桌案大口喘氣,彷彿剛才的動作費了他不少勁,小太監想上去攙扶卻被他一把拂開,寬袖所到之處又是倒的倒摔的摔,頃刻間御案周圍已是一片狼藉。


  再沒人敢出聲。


  楚桑淮猶未消氣,雙目緊盯著張印的腦袋,似要盯出一個洞來。


  前不久檄文傳遍天下,他得知遺詔已經到了楚驚瀾手上,氣急敗壞之下忽然想起皇後跟他提起過,夜懷央好像是要把遺詔交給某個老臣子去辨別真偽,他當即讓張印布置人手展開監視行動,可兩個多月過去了,該排查的都排查完了,一無所獲。


  他登基的這六年來已經把先帝的人都清理得差不多了,如今在朝有幸見過先帝筆跡的不過寥寥數人,王潁和王堅當然不可能,剩下的就只有內閣的那幾個了,他想來想去,意料之外地想到了岳廷。


  夜家效忠於楚驚瀾顯然有段時間了,夜懷信當了岳廷這麼久的學生,他不可能一點都沒察覺到,再加上楚驚瀾去蜀中時他說的那番話,還有祭天當日夜懷央即將被殺死時他那過於激動的神態,都十分令人懷疑,最重要的是裴元舒已經失蹤很久了,瀾王府和夜府都找不到的遺詔或許就是這樣送出去的。


  基於種種猜測他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岳廷,想當初岳廷本就是被迫屈服的,他也沒打算重用,一度打算等皇位坐穩之後就罷免他,可在後來的許多事情上岳廷都表現出驚人的忠誠和狠辣,甚至排擠掉不受他控制的原中書令,此舉頗得他心,慢慢的,他把許多見不得光的事也開始交給岳廷,半是試探半是衡量,岳廷不懼唾罵也不介意手上沾滿鮮血,都完成得非常好,楚桑淮這才開始信任他。


  如果這件事當真是岳廷和楚驚瀾聯手擺了他一道,那他確實小看了他們,六年了,這枚暗棋安插在他身邊足足六年,而他絲毫沒有察覺到,簡直該死!


  楚桑淮越想越無法平靜下來,眼角一陣抽搐,旋即溢出几絲狠戾之色。


  「去把他給朕抓來,無論用什麼手段都好,朕要知道答案。」


  他一刻都無法再等下去了!

  張印微微抬起頭,有了片刻的遲疑,「皇上,岳大人乃是肱骨之臣,這其中只怕有什麼誤會,況且再過一會兒就要上朝了,此時派人去抓恐怕要驚動滿朝文武……」


  「那就等下了朝給朕綁到水牢去!朕就不信上了大刑還問不出真話!」


  楚桑淮驀然大吼,桌子也被拍得一震,強壓迎頭罩來,旁邊的小太監嚇得腿直抖,張印.心頭也有了些許寒意,但只是沉沉地說了句卑職遵命就出去了,關上門的一剎那,蕭瑟秋風從盔甲縫隙中吹了進來,激得他一身透涼,他仰頭望了望晦暗的天色,抬步朝宮外走去。


  今年的秋天比以往都冷些,才十一月初就已經要穿襖子了,大街上儘是攏著袖子匆匆而過的行人,看那縮手縮腳的模樣,像是恨不得把頭也藏進衣服里就好。


  岳府的大門在寂靜之中被悄然拉開,一隻官靴伸了出來,候在門前的車夫立刻彎身行禮,須臾過後,一個藏藍色的身影步下台階向他擺手示意,他揚首看去,那人身形修長,官袍單薄而挺括,愈顯風骨堅正,氣度不凡。


  「大人,是否即刻進宮?」


  岳廷微微頷首,正欲登上馬車,不知怎地步履一頓,側首望去,拐角似乎有個黑影猛地一縮,快得像是錯覺,他定定地望了片刻,忽然道:「走吧。」


  車夫旋即側身讓道,待他坐進去之後又掩實車門才揮動馬鞭,伴隨著間斷的叱喝聲馬車勻速駛向了宣安門的方向,路上暢通無阻,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


  岳廷下車走進宮門,沿著寬敞的青石大道筆直走向金鑾殿,路遇三兩朝臣,紛紛向他點頭問好,他都只是淡笑而過,隨後便踏入了殿中。


  辰時初,朝議正式開始。


  這兩個月以來所有的奏疏基本都圍著戰事打轉,今天也不例外,只是楚桑淮的態度有些奇怪,無論是前線戰況還是應敵之策都三言兩語就結束了,完全不像平時那樣斟酌再斟酌,只是最後突兀地來了一句話。


  「岳卿,你覺得這樣能否克敵?」


  岳廷緩慢地抬起頭來,視線上移到金黃色的龍椅后便停了下來,一如既往的深遠悠長,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回皇上,臣認為或可一試。」


  極為簡單的回答,不帶任何偏好和站位,是他慣常的風格。


  楚桑淮卻忽然醒悟,正是這種處事風格才讓他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即便是世家也未曾為難過他,歸根結底,他避開了所有鋒芒和利益衝突,將一切都大而化之,只有在楚桑淮面前才會展露忠心且精明強幹的一面。


  而如今他已經能確定,忠心只是岳廷的保護色,他早就認了別的主。


  楚桑淮心裡冷笑,嘴上卻道:「既如此,諸卿若無其他事情就退朝罷。」


  大臣們聽到這話都忙不迭地拱手告退,豈料岳廷杵在正中央動都沒動,徐徐開口道:「皇上,臣有本要奏。」


  所有人的動作都一頓,楚桑淮更是眯起了陰鷙的雙眼,半天才吐出兩個字:「准奏。」


  岳廷撩起下擺就地一跪,鏗鏘有力地吐出幾個字:「臣叩請皇上即日退位!」


  此話一出,原本平靜的朝堂霎時掀起軒然大波,許多大臣都驚掉了下巴,然而更多的人卻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畢竟經過夜懷央那麼一鬧,臣心早已不穩。


  楚桑淮怎麼都沒料到岳廷會給他來這麼一出,當即拍案怒吼道:「放肆!給朕把他拿下!」


  命令下達至殿外,禁軍立刻從廊下包圍過來,岳廷就像是沒聽到佩劍和盔甲擦出的響聲,一臉平靜地繼續說道:「臣裝了一輩子的糊塗,現在終於能說一句實話了,當初皇上繼位時所持的詔書乃是偽造,中書省從頭到尾就沒有接到過先帝立儲的文書,僅存的一份親筆遺詔也在先帝被毒害時落到了謝淵手裡,如今已經回到瀾王手中。」


  「妖言惑眾!」楚桑淮暴跳如雷,猛一揮袖指著他道,「來人,給朕殺了這逆賊!」


  「是非公理自在人心,皇上殺得了臣卻堵不住悠悠眾口,誰是逆賊誰是明君百姓自有論道,況且如今王爺已經打到江北,很快就要君臨天下,臣一死又有何妨?」


  說罷,岳廷仰天長笑,冷不防一簇利刃從背後捅進身體,他嘔出一口鮮血,身軀仍然挺得筆直,鐵骨錚錚,巍然如山。


  「臣終於有面目……去見先帝了……」


  又一劍刺進了胸膛,他含笑閉目,氣絕當場,血滴滴答答地灑了一地,將這金鑾殿生生染成了閻羅殿。


  眾臣駭然,寒門士子更是紅著眼沖了上來,被禁軍死死壓到了殿外,楚桑淮見狀,氣得五官都扭曲了,恨恨地吼道:「給朕把他的首級吊到城牆上去!誰再敢生事一律按此處置!」


  殿內氣氛一片死沉,陸續有官員被拖下去,剩下的人都強抑住內心的恐懼,像驚弓之鳥似地緊緊地觀察著周圍,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而王潁和王堅則是互望了一眼,心裡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內憂外患,人心盡失,只怕再沒什麼能夠阻止楚國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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