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華玉貼著溫暖的綢衣,綢上暗雲層現,托著她布滿紅霞的臉。她的胸腔砰砰跳著,越來越快,她放輕呼吸,抬手摸摸紅透的麵頰,吸口氣,揚起頭。


    視線之中,是檀雲秋冷峻的麵龐。


    他脊背僵直,似是沒想到華玉的動作會那麽突然,又沒想到,竟從她嘴中說出那樣大膽的話。他的雙手在她坐進懷中時,下意識攬住,掌心下的肌膚如火焰灼人。


    他著人送來的一箱子衣裳,根本未細看,裏麵的花色樣式也並不敢興趣。隻是因為許諾要送她,便送來了。可並未想到,尋常可見的普通衣裳,穿在她身上,竟好似幻化成一縷縷勾人的絲線。地麵鋪展開層層鮮豔如花的紅裙,翠綠色的衫子斜掛在美人肩頭。這一幕,似山間爛漫的野花,布滿他的眼底。


    他的呼吸漸漸變得快了。


    竟有片刻窒息的錯覺。


    華玉眼見著檀雲秋的麵頰越來越紅,漸漸地,那紅意燒上耳尖,壓在她胸口的緊張忽然間變輕許多,她仍舊仰頭看著他,目光明亮大膽。


    此時不做更待何時?


    她的嘴角綻開一抹笑。


    伸手勾住了束在腰間的白玉帶。


    檀雲秋的呼吸忽然停住,他沉冷的目光凝在華玉軟白無辜的麵上,撫在她腰上的指尖微蜷幾下,那丁點的火星落在他的眼底,繼而蔓延至全身。


    他端正坐在輪椅上,靜靜等著她接下來的動作。他脊背挺直,威嚴沉肅,眼底卻透著與之相反的緊張。


    華玉很快抽下玉帶。


    檀雲秋也隨之緊張起來,靜靜地急促地看著她。


    忽然間,門外響起匆忙的腳步聲。


    繼而是龔將軍的聲音——


    “王爺,皇上醒了!”


    “皇上要見您呢!”


    華玉像隻受驚的小兔,立馬縮起來,縮在輪椅上一動也不敢再動。檀雲秋麵上紅暈猶在,隻眼底慢慢溢出股不滿的戾氣,他咬著牙道:“讓他等著!”


    他能等,華玉可等不了。


    她身為伺候皇上的女官,皇上醒了,勢必要找她去,若被來往的宮人看見攝政王在她屋中,這可不好辦。


    華玉連忙站起身:“王爺的事情重要,您還是快去龍馭殿吧!”她抿著唇,眸光顫巍巍看他一眼:“其他的,來日方長。我這裏,王爺隨時都可以來,不急在這一時。”


    檀雲秋的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他眼中猶帶戾氣,唇角卻慢慢勾起。


    不急在這一時?

    他從華玉的美人麵上移開,輕喘幾口氣,漸漸冷靜。先前被她蠱惑著扔在腦後的理智瞬間回歸,他仔細咂摸著她說的話,唇角的笑意越發冷靜疏離。


    “本王可不急,急得似乎是孟姑娘吧?”


    他丟下這句話,又道:“把衣裳穿好。”


    華玉來不及細想他話裏的意思,忙從地上拾起紅裙,胡亂地套在身上。見她衣裳穿好,檀雲秋收回目光,喚茂竹將他推出去。


    他一走,華玉強撐著的力氣仿佛也隨他而去,燕娘急步走進來,張開手抱住站立不穩的華玉,擔心道:“姑娘怎麽了?”


    華玉眼睫輕顫,語氣驚惶失措:“我、我好像說錯話了。”


    是她大意了。


    檀雲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大周天子都要仰仗他。他高居寶座,怎能受得了一個卑微的女子左右?他來這裏見她,甚至允許她做某種事情,都是他的恩賜。而華玉卻說不急一時,這意思倒像是在說他是個急色之人。


    華玉懊惱地埋進燕娘懷中。


    她從前一直小心翼翼,仔細斟酌用詞,生怕哪一句惹到他。方才卻有些糊塗了。攝政王到底是攝政王,怎可以普通男子相比較?


    往後,還是要謹慎些。


    華玉道:“燕娘我無事,你莫擔心。讓我待一會兒就好了。”


    燕娘攬著她,溫暖的手輕拍她的後背,像幼時哄她入睡那般。如此過了一會兒,龍馭殿的宮人果然來此,要她去皇上寢宮。


    華玉收拾好情緒,跟著去了。


    ,


    龍馭殿內。連喝了幾日的雪芝,檀瑾寧的氣色果然好很多,隻是後背的傷口仍未好全,人有些無力。他半躺在床上,道:“多謝皇叔。若非皇叔靈藥,我現下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檀雲秋道:“是皇上福澤深厚,與我並不相幹。”


    檀瑾寧一笑:“皇叔謙虛了。”


    檀瑾寧身體本就虛弱,此時剛醒,氣力不足,隻說了幾句話,便有些氣短。


    檀雲秋告退,出去時迎麵與華玉碰上。


    華玉換了身普通衣裳,低頭不語,從他麵前徑直而過。


    他視線隨著她進了寢殿,直至棉簾落下,這才收回視線。搭在扶手上的雙手慢慢收回袖中,他垂眸,很快便離開了龍馭殿。


    華玉掀開簾子,一抬頭,便撞進檀瑾寧炯炯的眸子裏,她微一頓步,走上前去。


    “皇上大恩,我永生難忘。”


    檀瑾寧擺擺手:“不必言謝。你坐下。”


    華玉遲疑著,坐了過去。


    她坐在床沿,隻淺淺地坐著一小塊地,並沒有坐實。


    檀瑾寧深深地望著近在咫尺的女人,喉間忽而湧出股咳意,他用帕子掩住,咳得脊背微顫。福全忙上前,輕拍他的脊背:“皇上有話明日再說也不遲!”


    檀瑾寧搖搖頭,再次看向華玉。


    從他開始咳嗽時,她立馬起身,雙手交叉著置在身前。她低眉順目,溫柔恭敬。唯獨沒有關心。


    他眼底染上抹鬱色。


    他道:“華玉。”


    華玉看向他。


    檀瑾寧笑笑:“我又在夢中,夢見我們了,夢裏的我隻寵你一個,沒有趙淑妃,也沒有旁人,而你待我,”他搖搖頭,沒再說下去,神情有些委屈,亦有些難過。他又咳了幾聲,才狀似無事道:“罷了罷了,跟你說這些做什麽。你在桐花巷住著還習慣嗎?若不習慣,未央軒亦或是棲玉宮,你都可再去的。”


    哪怕,

    檀瑾寧將未出口的話收回。他能感覺出華玉對他並不熱絡,甚至疏離。他也不再提讓她為妃的事情,不想讓她為難,亦不願自取其辱。


    華玉道:“皇上美意,我心領了。”


    這就是拒絕了。檀瑾寧果然沒再往下說,隻讓她坐在一旁,陪他一會兒。


    等檀瑾寧睡著後,華玉才起身離開。


    晚間的小道涼風微微,她提著一盞宮燈,朦朧的光照亮眼前的路。她腳步輕輕踩著燈光往前走,一直走到朝華門,門邊守衛重重,她將宮牌拿出,過了宮門,前麵便是桐花巷。


    燕娘提燈等著。


    華玉的腳步輕快起來,小跑到她麵前,隨著她進了小屋。燕娘送來一小碗熱湯,華玉喝過後,便歇下了。


    第二日天剛亮,她接到了隨太後去興國寺的旨意。


    興國寺建在城外的萬福山,還未暖的天,寺內早已桃杏滿林。此寺是大周國寺,門上匾額是武帝親手所提,當年武帝病重,太子曾於山腳一路跪拜至佛前,武帝果然病愈。據說,此廟有神靈相護,若誠心,則有求必應。


    檀瑾寧遭此橫禍,久居病床。太後憂心不已,雖他如今醒來,甚至有大好的跡象,可到底讓人不安。她已在宮中念佛多日,如今聞得正月裏桃杏大開,以為這是好兆頭,便安排人手前往興國寺祈福。


    華玉不解太後為何要她相陪。


    燕娘卻道:“姑娘離了宮,去寺裏也好!聽說那裏開了滿山的桃花杏花梨花,好看極了,自來了盛京,便在宮中一步也未出,如今有這機會甚好!再者說了,姑娘雖然有心依附攝政王,可這些日子見他也太頻繁些,如今離他遠遠的,倒叫他想得心癢!”


    華玉笑了幾聲。


    燕娘轉而又道:“隻是這一去,奴婢不在姑娘身邊。姑娘萬事都要小心些,山上冷,多備些衣裳,”


    燕娘嘮叨不停,華玉耐心聽著。


    等她到了太後的儀仗前,終於明白為何會點名要她也去了。


    綠珠掀開轎簾,笑盈盈道:“孟姑娘請進,公主在裏等你呢!”


    花容坐在廂內,她穿淺黃色交領簇花大袖,頭戴花釵冠。見華玉掀簾進來,她麵上露出笑意。


    “來我身邊坐。貿然請你也沒問過你的意思。”


    華玉笑道:“公主美意,正合奴婢心意。聽聞萬福山遍布花樹,若非公主,奴婢無緣去看了。”


    花容道:“廂內隻有我二人,你不必以奴自稱。”


    華玉道:“謝公主。”


    花容容貌溫雅,端坐麵前。華玉也靜靜坐在她對麵,過了一會兒,馬車開始動起來。花容隨太後一同去興國寺,太後在前,其後是花容的車駕。


    方才華玉上車前,見到車外除了兩名婢女,還有一位冷麵少年,不知是否都是公主身邊的人,華玉不敢隨意開口。


    花容似乎看出她的疑慮,道:“有話直說便成。這四周都是我身邊親近之人。”


    華玉問她:“公主為何要我相陪?”


    她們二人並無多少交集。且花容是公主,而華玉充其量隻算是皇上的前妃子。


    提起這個,花容滿臉歉意:“說起來是我對不住你。因為我的家事,惹怒了母親,這才導致她下了搜查後宮的決定,害得你因此丟了宮妃的身份,如今你雖為女官,在皇兄身邊服侍,外人瞧著風光豔羨,可其後流言蜚語卻是能夠想象的。”


    “我叫你來,一是想當麵表達歉意,二則是聽聞興國寺桃花開了,我知道宮裏的人想再出宮很難,便自作主張央求母親下旨要你來陪我。”


    花容朝華玉淺淺一笑。


    華玉看著她。


    花容道:“你旁邊的小案裝有點心。興國寺在城外,此去至少也得大半天,若餓了便吃點。”


    說話間,車外傳來聲響。


    花容側身掀開轎簾,露出街市叫賣的商販以及奇巧的攤位。


    華玉終於露出真情實感的笑意。


    “多謝公主!”


    她來盛京許多年,這卻是她第一次看見熱鬧的街市。


    人聲鼎沸,熙熙攘攘。


    作者有話說:


    今天短了點,紅包補償~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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