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檀雲秋從花兒巷回來,徑直來了孟華玉這裏。


    花兒巷是盛京出了名的尋花問柳地。持刀作亂就是在此地發生的。那起賊人蒙麵持刀,見人殺人,嘴中大呼“清君側”,又言“為大周除禍害”。


    甚至直言攝政王的名諱。說其為大周禍亂的根源,而前朝百官則俱為他的走狗。


    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


    自從檀雲秋成為攝政王的那一日起,無論是盛京城內,還是各州縣裏,到處都有起兵作亂、甚至舉著匡扶正義的旗幟要將他鏟除的人。


    但最終都震懾於龍虎衛的威嚴下,不了了之。


    像今日這樣,堂然皇之在天子腳下盛京城內,直言攝政王名諱,除了廣平城中那位覬覦高位良久的廣平王,再想不出第二人。


    一個老匹夫而已,早晚都會落在他的掌心。


    檀雲秋知道這件事情是出自廣平王之手,他毫不留情,下令在花兒巷將抓獲的賊人全部斬殺,一個活口也不留。


    龍虎衛的大刀向來快且準,可是今日卻在花兒巷整整折磨賊人近數個時辰,哀嚎啼哭伴著肆流的鮮血,染透了整條巷子。


    圍觀眾人早已嚇得四處流竄。


    巷子裏住著的嬌小姐們麵目慘白,三魂盡失六魄全無。


    直至檀雲秋離開。眾人才敢抱著哭出聲來。


    ,


    檀雲秋離開此地時,衣袍難免沾染上血跡。腥臭難聞的氣體,混合著巷子裏油脂香膏的氣味,令他整個人麵沉如墨。


    賊人的唾罵詛咒尤響在耳側。


    這樣的話,他聽多了。


    胸口似漲著一團濁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閉上眼睛,眼前便是刀山血海的場景,以及巷子裏女人們的身體在亂晃。


    他的雙眼驀地赤紅一片,拿出帕子捂住嘴,胃裏翻騰倒海般的難受。他幹嘔了好幾聲,麵容瞬間慘白下去。眼底咳出幾滴淚珠。


    “王爺您怎麽了?”


    “,無事。”


    夜黑風驟,烏雲瞬間席卷天際,悶沉沉的。


    檀雲秋垂眼便看見手背上濺落的血點。明明被女子擦幹淨,卻又再次被濺上的汙濁。他的心情瞬間如這天色,沉暗得難以分辨,仿佛暴雨馬上就來了。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個女子。


    那個膽子頗大、舉止孟浪卻又純淨單純的孟娘子。


    她總是裝出一幅崇拜又喜悅的模樣對著他。甚至滿臉歡喜地說要給他繡椅搭,可是她小心翼翼掩藏的畏懼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今日在高台上。因為他的靠近,女人不由自主顫抖的身子,以及語氣中那顫巍巍的討好求饒。


    若他現在去,滿身血汙地去到她的麵前,她眼中的畏懼是否連藏都藏不住了呢?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的反應。


    ,


    屋內熱氣繚繞,熏著淡淡的清香。


    檀雲秋坐在距離木桶一步之內的距離。他的鼻尖甚至能夠感受到桶內水珠泛出的熱氣。熏得他周身似乎都帶上梅花的香味。


    他定定看著水中的女子。


    華玉滿麵驚慌,她的雙臂環繞在胸前,擋住春、光。脖子以下的位置沉在水中,借著蕩漾的波紋和花瓣,堪堪遮住。但她還是覺得羞。


    整張臉都紅了。


    她再次問道:“王爺,為何而來?”


    檀雲秋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


    他這樣的反應,讓華玉越發緊張。鼻尖的汗珠混和水珠,倏然從她的鼻頭滑落,落入她緊合的朱唇縫隙。


    也是在這一瞬間。她聞到男人身上傳來的氣味,混著腥、臭的血與劣質香料,熏得她眼前發暈。借著燭光,她看清了紫袍上幹涸的血跡。


    她忽然幹嘔了一聲,驀地就想起趙大人被刀刃刺破胸膛的瞬間。


    整整一天,她還是沒能將這可怕的一幕從腦海中剔除。想起來,還是很怕的。怕得身體止不住地發顫。


    檀雲秋的臉上浮現出了然的嘲諷笑意。他伸手,修長手指掐住華玉的下頜,逼迫她仰著臉看著自己。


    “聞到了什麽味道?”


    華玉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她無力地掙紮幾下,仍舊被用力桎梏著。


    她道:“血的味道。”


    他再次問道:“知道我出宮做了什麽嗎?”


    她回道:“大概能猜出來,城內發生持刀殺人的事情,若與王爺無關,王爺不會出去。但您親自去了,就說明這件事情是關於您的。龍虎衛是您手下的精兵,威猛非常人能敵。龍虎衛一出,那些賊人必定被抓獲。王爺此去,是為了懲除奸惡、除暴安良!”


    檀雲秋似乎滿意地笑了笑。


    “我記得,孟娘子曾經對我說過,想要報答我,對嗎?”


    華玉心中咯噔一下。


    終於要來了嗎。


    華玉低聲回道:“我心中感激王爺恩情,永不能忘。王爺想要我怎樣報答,都聽您的。”


    檀雲秋唇角勾起,笑了一聲。


    華玉的下頜被掐得難受。她左右擺了擺頭,問道:“王爺可以鬆開嗎?”


    他不為所動。


    “,那王爺輕些行嗎?有些疼。”


    他的指尖似乎是僵了片刻,而後慢慢地鬆開。


    華玉早已經習慣了檀雲秋的陰晴不定。


    有時候一句話就能惹得他勃然大怒。


    她小心覷一眼男人晦暗難辨的神色,在心中偷偷罵一句神經病。


    問了她話,她回答了,他反倒不出聲了。


    還是得靠自己。


    華玉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雙臂攏著身體。


    這一天早晚要來到的。


    她閉上眼睛,慢慢站直了身子。


    桶內的水聲“嘩啦”一聲大響,花瓣瞬間漾開,被水珠夾雜著砸在地麵。水痕濕了大半的地麵,連著男人的袍角也被濕透了。


    有些冷。華玉抱緊雙臂,睜開眼睛去看麵前的男人。


    檀雲秋看似氣定神閑地坐在椅子上。燭光搖曳,暖黃色的火光將他的麵容照亮,殷紅的麵頰像是天邊燒紅的雲霞。他眉眼冷淡,先前藏在裏麵令人畏懼三尺的戾氣仿佛被砸在他身上的水珠濕透了,隻剩下震驚、無措,還有一絲難言的慌張。


    他抓緊扶手。


    “這就是孟娘子給我的報答嗎?”


    華玉沒說話。她低著頭,邁出桶去。走到檀雲秋的身邊,蹲下身子。她的手指立馬變涼了,勾著他束在腰間的白玉帶,解開放在一側的架子上。


    觸在手心,檀雲秋的胸膛滾燙。


    華玉仰著臉問他:“這是我唯一能夠給王爺的。”


    華玉腮頰浮現淡淡的桃花粉,眸中清潤純淨,映出麵前冷冽清俊的男人。他緊緊合著雙唇,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他似乎,隻敢看著她的臉,往下移半寸的勇氣都沒有。


    ,不過是一個女子。


    ,是她主動送上來的,不是嗎?


    檀雲秋的右手伸出,捧著華玉的麵頰,細細擦拭幾下,水珠濕了他的指腹。他忽然低頭,方要觸上朱唇。


    忽聽外麵一陣急促的步伐。


    “——王爺,皇上到處找您呢!”


    戛然而止。


    檀雲秋停在離華玉不過半寸的距離。陰沉從他麵上一閃而過,他直起腰,從架上抓過衣衫扔在華玉身上。將她擋得嚴嚴實實。隨後吩咐人將他推出去。


    華玉掩在衣衫之下。


    腳步聲離開。


    她忽的,從肺中吐出口長長的氣。


    比起在檀雲秋麵前難以遏製的恐懼,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他身上那股令她惡心的臭味。


    如今他離開了,她難掩歡喜的心情。嘴角下意識地就翹了起來。


    她攏著散亂的衣衫,站直身子。平息了好一會兒,喚燕娘替她拿了一身新衣。


    出去的時候。下起了雨。


    ,


    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


    一聲驚雷響徹天際。


    皇宮籠罩在一片沉鬱的氣氛中。


    檀瑾寧向來溫和的麵上帶上幾分薄怒。他從福全手中搶過傘,匆匆迎上檀雲秋。寬大的傘麵罩在檀雲秋的頭上。


    “皇叔我找了你許久,你去哪裏了?”


    “隨處逛逛。”


    檀瑾寧信了他的話,旋即憤憤道:“高家那個殺千刀的!宜安嫁去,本以為會被好好對待,可是如今竟然害她嚷著要去死!”


    檀雲秋的麵色瞬間古怪:“皇上找我,就為了說這個事?”


    檀瑾寧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他小心觀察皇叔的麵容,見他沉著臉,比天際的烏雲還要沉冷。他打了個冷顫,小聲道:“我知道皇叔事忙,可是這件事情,隻有皇叔出麵才能解決。”


    檀雲秋沒出聲。


    檀瑾寧知道這是讓他繼續說下去。


    “我隻有宜安一個妹妹,她到了出嫁的年紀,我本想給她指門好婚事。太後說高家子不錯,宜安也讚成,便促成兩人的婚事。本以為是和美的一件事情,可是皇叔也知道,高國公府因為太後偏愛,在整個盛景城都是橫著走的。連宜安,大周唯一的公主嫁去,卻還得伺候高家一家人。如此也就罷了,可是今日花兒巷傷人一案,高家子竟然也在內!那是個什麽地方,誰都清楚!”


    檀雲秋嗯了聲。


    檀瑾寧憤憤道:“宜安要與高家子和離,可太後不讓。如今宜安,被罰跪在壽喜宮門外。求皇叔為她說說情,太後還能聽皇叔幾句。”


    檀雲秋嗤笑一聲:“我去為公主求情,求什麽?”


    檀瑾寧窒住:“自然是,讓宜安和離。”


    檀雲秋麵色徒然變沉,毫不留情道:“我曾說過皇上數遍,莫要婦人之仁。這是公主的家事,是高家與太後的事,我怎好去插手?”他從喉間擠出一聲笑:“皇上是嫌我與太後的關係,還不夠僵是嗎!”


    他眉目冷淡,滿麵寫著冷情。


    檀瑾寧囁喏著無話可回。


    “我勸皇上還是回宮安歇吧!”


    檀雲秋轉身離開。


    他袍子上濺上的雨點越來越多,蓋住方才在浴室內的水漬。他麵龐冷硬,帶著絲若有似無的嘲諷。


    旁人是死是活,關他何事?

    他曾經的所求都破滅,碾碎在塵埃裏。


    他帶著滿身血汙重新活過來,曾經滿盈熱血的心早就在油鍋裏滾過數遍,如今隻剩下殘骸,憑著恨意不甘才勉強拚湊出原先的模樣。


    他連自己都救不了,怎麽救別人。


    ,


    花容公主跪在壽喜宮的台階下,瓢潑大雨濕透了她的珠釵華服。


    “母親曾要我出嫁從夫、孝敬長輩。女兒不敢說做得很好,可是在高家,但凡公婆有什麽吩咐,女兒都一一去做了。就連高存之想要納我身邊的宮人,我也給他了。可是他不該羞辱我!他去花兒巷,我忍了,我裝作不知道,可是今日他竟然要納花兒巷的妓、女入門!我是大周的公主,怎能與娼、妓共處一室!”


    “還望母親準我與高存之和離!”


    太後撐著頭坐在椅上。


    周湘道:“外麵下雨了。”


    太後冷笑道:“讓她跪著,跪到想明白為止!”


    “是。”


    花容公主滿麵淚珠。


    今日高存之在花兒巷被傷,便一口認定此地不安全,非要將那女子帶回家中。她此前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他竟如此羞辱人。花容公主當即忍不了,進宮求太後做主。可太後隻將高存之召進宮訓斥一番,並不允諾花容提的和離之意。


    良久,周湘帶著宮人出來。


    花容揚起淚痕濕透的麵容,眼帶希冀。


    周湘吩咐宮人將花容公主身邊的宮人抓起來。就地按在地上,揚起木板劈啪打在身上。


    花容公主怒道:“這是做什麽?”


    周湘端正儀態,冷淡道:“這些人跟在公主身邊,非但沒有盡到勸慰公主職責,反倒慫恿公主頂撞太後。公主莫要攔著,他們死了,自然有更好地跟著公主。”


    花容公主眼底的光慢慢黯淡。


    “可是我跟,他過不下去了啊,”


    周湘道:“公主此話差了。女誡曾言‘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離也,行違神祇,天則罰之’。公主與駙馬的婚事,是太後所指,榮耀是旁人不能比的。既然駙馬有了錯處,太後已經訓了他,他定不會再提納妾之事,公主應該大度,讓此事就此翻篇。如此,才是一位好妻子。”


    花容公主輕笑幾聲。


    從小伴在她身邊長大的綠珠、翠禾,還有柏年。被按在冰涼的地上打著板子。幾人咬著牙一句疼也不喊。他們都是知道公主心事的人。


    “,好了,不要打了。勞煩周姑姑告訴母親一聲,今日是我莽撞了,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周湘叫停,嚴肅的麵上未見半分笑意:“公主明白就好。太後也是為了您好。”


    花容道:“我知道的。我心裏很感激母親。”


    花容公主隨周湘進了太後寢宮,在裏麵待了半晌。隨後寢宮燈熄了,花容從裏麵出來。


    柏年看著公主步伐慢慢走來。他眼中藏著心疼,等她走近,虛虛伸出胳膊扶一下她踉蹌的身子。


    “公主慢些。”


    花容朝他笑笑:“我無事。你疼嗎?”


    柏年立馬站直身子:“小人不疼。”


    花容道:“不疼就好。”幾人攙扶著她往水榭走去,路上一片泥濘,她忽然呢喃一句:“可是我疼呢。”


    花容公主第二日就回了國公府。


    因此此事,太後震怒許久。她萬萬沒想到,曾經在自己麵前乖得像貓兒一樣的花容,竟然會提出那樣大膽的要求。


    周湘道:“太後息怒,花容公主一時想差了也是有的。隻是如今皇上後宮新進了許多年輕的女子,若是這些女子中,有不識女德的,隻怕會更亂。”


    周湘曾是英帝時期的教養姑姑。


    太後讚同道:“皇後那個病秧子,從來不管後宮裏的事兒。我如今年紀大了,心也不似之前那麽細了。花容這件事倒真是給我提了個醒。前幾任後宮,也曾鬧過幾件醃臢事,那還是在先帝們雨露均沾的時候,咱們現在這個皇上,身體文文弱弱的,幾乎不踏入後宮,底下那麽多的妃子,難免有差的。”


    周湘道:“奴婢正是此意。”


    太後即刻便吩咐周湘著手準備講授女誡的事宜。在此前,皇後向來不管事,太後也是一心禮佛,很少過問。如今周湘在後宮裏轉的頻繁了,果真叫她碰上了一件大事。


    原是那日天昏,她在西角門拌了一腳。拾起來一看,竟是一塊肚兜。西角門內,是後宮嬪妃的居住。西角門外,便是宮中禁軍可以踏足的地方。


    既然肚兜是在此地撿的。必定是宮中那個不知羞的小妃子與侍衛苟、合。


    周湘將這件事說給太後聽,太後果然震怒。


    太後怒道:“你帶著幾人,去將後宮妃子給我抓來!”


    周湘忙勸道:“太後不可。如此豈非打草驚蛇,就是真的有什麽,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該銷毀得也就全都銷毀了。不若讓奴婢趁著夜黑,將宮中嬪妃都搜一遍,如此她們想要藏也就藏不了了。”


    太後揉幾下脹痛的額頭。


    “如此。就按你說的辦。”


    ,


    燕娘收拾床榻時,在華玉床下發現一條白玉腰帶。


    燕娘詫異道:“這怎麽會在姑娘的床下?”


    華玉一看,連忙奪過來。


    那日在浴室裏,她被熱氣熏昏了頭,做出那等讓她每每回想都羞愧得恨不能挖地洞鑽進去的事。雖然事未成,但是留下了攝政王的腰帶。


    她本是想著拿回來銷毀的,結果放在床下就忘記了這件事。


    華玉雙手捧著:“燕娘拿去毀了吧。到底是男人的東西,出現在我宮裏,被人發現就說不清了。”


    燕娘道:“正是呢!奴婢這就去毀了它!”


    二人正在說話間。忽然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周姑姑。”


    華玉詫異。


    周湘怎麽來了。


    她讓燕娘將腰帶收好,迎了出去。


    “是太後有什麽吩咐嗎?”


    華玉低聲詢問。


    她一直很不喜歡跟周湘搭話。周湘從來都不笑,沉著臉,怪可怕的。


    周湘道:“奴婢奉太後命令,搜檢六宮。還請孟娘子把你宮裏的人都叫出來,莫要讓人走露了風聲。否則太後怪罪下來,奴婢也幫不了您。”


    華玉心中咯噔一下。


    怎麽好好的,突然就開始查宮了呢?

    她內心慌張,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她要銷毀攝政王腰帶的時候來了,這下子可怎麽辦。


    她一點頭緒都沒有,隻能盼望著不被搜出來。


    華玉有些緊張地站直身子,胸腔“砰砰”跳得劇烈。她不敢正眼看周湘的一舉一動,隻用餘光默默覷著。而後就見周湘從塌底下抽出一截腰帶。


    華玉的心砰砰跳幾下:“或許是皇上遺落的,”


    周湘細看腰帶幾眼,不為所動,冷著臉道:“孟娘子跟奴婢走一趟吧!”


    ,


    華玉到了壽喜宮,還未等太後詢問就撲倒在她的腳下,小臉哀哀切切道:“太後明察,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東西!也不知它怎麽會出現在我的宮中!”


    周湘將查到的腰帶遞到太後麵前。


    太後見是孟華玉,早就沉了臉,她用失望的語氣道:“枉我看重你,你卻做出這等不知羞恥的事情!”


    事到如今,不能認。


    華玉語氣堅定道:“我並不知道。”


    太後質問她:“那你說是誰的?”


    華玉還是那句話:“我不知道。”


    太後接過周湘遞來的腰帶,麵色徒然轉沉。這並不是一條普通的腰帶,用料、做工都極精細,更令她憤怒的是,其上繡著的雲紋,隻有攝政王才會用。


    為避攝政王名諱,大周朝極少有人會在衣上大肆裝飾雲紋。


    太後道:“此條束帶上繡的是祥雲紋樣,五爪金龍騰飛其上,除皇上與親王外,誰也不能用,且其用的是杭緞,還是極少的天青色,更遑論上麵鑲嵌的寶玉,貴極富極。我記得,年前杭州供來幾匹天青色綢緞,被皇上係數賜給了攝政王,如此看來,”


    她的語氣徒然轉怒:“你竟還敢欺騙我,那日在趙美人臥房,若不是你與他暗中早有勾結,他怎會幫你?如今腰帶在你房中發現,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麽狡辯!”


    華玉跪在地上,麵頰慘白。


    她內心的懼意隨著太後的話越來越深。


    但她麵上卻不能顯露分毫。


    她以頭碰地,語氣哀求。


    “請太後信我。我與攝政王並未發生什麽。”


    這是實話。她沒有撒謊。


    “太後曾經看重我,那是我的福氣。我自進宮來,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一點惹人不快。皇上溫柔體貼,待我和善,我有什麽不知足的呢?我並非無寵的人,又作何去勾旁人,豈不是自尋死路?”


    華玉仰著麵,淚珠從她眼下滑落。


    “攝政王的名諱,誰不知道。那是個殺人不眨眼,豪不憐香惜玉的殺神,且不說我有沒有膽子惹他。隻說一點,我的家世太後也清楚,並不顯赫,更何況我在宮中籍籍無名,雖有幾分相貌,可是在美人如雲的後宮,也隻勉強入眼罷了。攝政王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看到我呢,”


    “他眼中向來無人,我躲還來不及呢。”


    太後似被說動,垂眸盯著哭得梨花帶雨的華玉,沉思片刻。


    “那為何會在你宮中發現?”


    華玉委屈極了的語氣:“我也不知。那時候,趙美人還在時,便視我為眼中釘,不惜假孕也要將我從皇上身邊鏟除。可我所求,不過是能有幾日陪伴皇上便足矣,不敢奢求太多,豈知這樣小小的願望,竟也無法實現。被人屢次陷害,”


    太後有動搖之意。


    但古語有雲,寧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一個。


    若孟華玉真的與攝政王有勾結,放過了她,豈不禍亂宮闈?更何況,若此事是真,她便抓住了攝政王的把柄,

    太後垂眸不語。


    周湘替她解惑:“龍虎衛的大獄公正嚴明,若孟娘子經過審問,依然還是這些話,那就是真了。”


    良久,太後沉默地點點頭。


    華玉的雙肩徒然軟下去。


    此意,是要自己非死不可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更新時間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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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P:卑微到極致的忠犬奴仆×仙子般溫柔候府小姐

    (一)


    碧月重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親自帶人將此時躺在死人堆裏的李石扒拉出來——


    少年衣著破爛,渾身染血

    縱如此,一雙眼睛寒光四射,像一頭奄奄一息卻凶牙畢現的,幼獸

    (二)


    碧月柳葉彎眉、豔若桃李,她坐在鏡台前梳自己長長的烏黑秀發,銅鏡裏,李石直挺挺立在身後,麵頰羞紅,眼若秋波


    碧月笑著將木梳放到李石僵硬的手中

    她說:你為我梳


    (三)


    李石幼年坎坷,生在人世卻如地獄


    他被賣入侯府,成為最卑賤的奴仆


    動輒打罵,死了一卷破席扔出去

    他躺在腥臭的死人堆裏,被無邊的痛苦與絕望籠罩,卻不想這時,竟能得天上神女普渡,救他出苦海

    (四)


    李石曆經坎坷,浴血新生,終化為帝王身邊最鋒利的寶劍,京城人人畏他怕他

    他著官袍、腰挎寶刀,眉若刀裁眼含霜

    所過之處,無人不恭敬喚他聲“李爺”


    他於眾目睽睽下,低首俯身,半跪於地,用那雙握寶刀除奸佞的手,為武陽侯府的大小姐拂去繡鞋上的灰塵


    小姐微微一笑


    李石頓時不知所措,目中寒霜盡退,微餘驚惶羞澀

    感謝在2022-03-24 16:48:32~2022-03-27 17:48: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劉安12345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41344855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柚子永不emo 12瓶;Bai小胖10瓶;音音奶昔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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