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夜色漸攏，整個城市都在燈火中靜靜地流動，明明是夜晚，卻顯得比白日里更加沸騰喧囂。傅亦歡站在露台上，居高臨下俯瞰著城市的車水馬龍，手中的玻璃杯就著瑩瑩的月光顯得水光瀲灧，他晃著手中的杯子，思維還困在方才的對話中。
在荻花聖殿四周的燭火搖曳間，黎婭娓娓道出自己的請求，經由晴空微藍轉述，語氣雖有變化，內在的意思多少還是能夠聽明白。傅亦歡倚靠著椅背，歸納般地得出結論：「也就是說，你需要我花錢租團隊前來送死？」
黎婭點頭，差不多算是這個意思，與其坑團隊前來送死誕生第二個「拾色」，黎婭更傾向於採用和平你情我願的雇傭方式，通過出錢或是利用人情找團隊前來幫忙。只是這個方法……距離黎婭所需的次數還需要八次，也許聽起來並不是一個龐大的數字，但當這個數字乘以團隊的人數，就不是一個簡單的小數據了。涉及錢財，無論是誰答應起來都不會輕而易舉，在說出這個請求時黎婭便已深知。
因著內心忐忑，黎婭微抿薄唇，手指顫動。無論答案是肯定還是否定，黎婭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即便傅亦歡拒絕，也不過情理之中，結果也不過是需得她費力艱苦地走過漫漫長路，憑靠實力完成成就從而獲得大扇子設計圖，也許時間漫長，也許前途艱難……
……
傅亦歡拉上磨砂的玻璃門，攜著一身獨屬於夜晚的清冷走回到電腦前，玻璃杯載著見底的清水放置在電腦旁，他隨手拖出鍵盤，典雅的黑色鍵在他手指敲擊下發出響聲，機械鍵盤的金屬按鍵音回蕩在隔離了城市喧囂的書房裡，咯噔咯噔地作響。
傅亦歡其實並沒有思考很久，當聽見微藍轉述的聲音從語音里傳出，他瞟了眼背包中高價拍得的蒲扇，幾乎是第一時刻便有了決定。不過是為了營造出猶豫不決的假象，他起身在露台耽擱了會才回來，越是看著城市中燈火通明的喧囂，越是留念遊戲里孤軍奮鬥的寂寥。
伴隨著拉進的鏡頭裡，那張泛白的臉頰上漸有汗珠爬上額頭，虛睜著的眼睛里眸光漸漸黯淡，那行編輯好在等待框中久候的字終於躍出，掃去了黎婭眉間的陰霾。
「我可以答應你，不過要附加一個問題，你找這些團隊來送死是為什麼？」
完全不給黎婭拒絕的機會，傅亦歡伴隨著應允甩出的問題，黎婭若是想要他的幫助便只有一個選擇，便是道明內情，垂在身側的兩隻手不知何時交握在一起，尖銳的指甲撓著掌心，痒痒的，疼疼的。黎婭環視過房間中睜著眼睛等待的三個人，燭火灑落在她的睫毛上在眼底投下深深的陰翳，在晴空微藍半帶遲疑地轉述中，傅亦歡聽到了黎婭的要求：「我可以說出內情，不過要讓君清離開。」
傅亦歡倒是沒覺得什麼，被指名道姓的君清卻是滿臉懵逼，連聲在附近頻道詢問。
【附近】君清：為什麼我要離開！
【團隊】[君歡]已將[君清]踢出團隊。
【附近】君清：卧槽你還真……
君清質問的聲音隨著他被強制傳送離開湮滅在荻花聖殿的空氣里，黎婭抹去心底那絲輕微的歉疚，將問題的答案娓娓道來，她沒有再遮遮掩掩，那些或許不可置信，或許聳人聽聞的事實在晴空微藍和傅亦歡的耳畔掀起海潮澎湃的聲音。
或許一個人吞咽所有的秘密太痛苦，所以出現了拾色，出現了晴空微藍，出現了能同她共同分擔的人。巨大的石塊一個人扛只會不堪重負，多幾個人相攜幫助，便會輕鬆許多。
君歡出現的意義或許便在於此。
聽著黎婭道出那些越漸不可思議的真相，傅亦歡沒有打住，他黝黑的深眸中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伴著狂風驟雨，洶湧的波濤在海水中的嘶吼。而那一切的不平靜都被他壓在漆黑的雙眸中，靜靜沉息。直到黎婭收住回答問題止不住傾倒而出的秘密，傅亦歡才繼續道出自己的問題，「那麼該我問第二個問題了吧？」
黎婭懊惱地反駁：「我剛才回答的已經抵得上好幾個問題了！」
「可你回答的那些我沒問不是么。」堵住黎婭所有的辯駁，傅亦歡語聲淡淡地道出自己的問題，「那這就算最後一個問題了吧，告訴我你的名字。」
「不記得了。」
一直擔當傳聲筒的微藍看著這一幕，恍惚電視劇迎來□□，陡然結束，她嘖嘖嘴，就聽見傅亦歡喊她，「微藍那我們走吧。」
晴空微藍瞅了瞅近聊頻道，配合著演出：「嗯嗯走吧走吧，我家情緣被趕走那麼久獨處深閨寂寞了我得去陪他。」
黎婭惱怒，卻也無可奈何，處於求人地位的她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只能妥協，「黎婭。」這個名字連拾色都不曾得知，不是黎婭不願告訴她，實在是聽著拾色每次氣憤惱怒地罵她以為的「黎婭」，黎婭都不知要如何開口。
「黎婭，名字挺好聽的，我叫樓微瀾，你可以隨他們叫我微瀾或者柒柒。」晴空微藍含著笑意道。
「傅亦歡。」
隨著那個名字從近聊頻道滾動而出，君歡的身影在房間里消失無蹤，看團隊里的提示，是下線了。失去了團隊的晴空微藍也將在不久后被傳送離開，她趁著最後的時間詢問黎婭，「為什麼你不讓君清在這裡？作為女朋友我其實挺失落的。」
黎婭有點不好意思，「掉落金蛇那一次他差點說溜嘴，原諒我對他不是很放心。」
「那倒也是，那麼婭婭，後會有期。」晴空微藍說完，她的身影已經被強制傳出，或許那些經由黎婭說出的事情帶著些玄幻帶著些離奇，甚至說不可思議，但樓微瀾選擇相信，她將視角偏轉，目光落在被強制傳出荻花聖殿後一直在原地等待的君清身上，不像平時那樣咋咋呼呼，他站在樓微瀾身邊聽到了這不可思議的全部，震驚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那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的一片境地，更是他們從不知曉的世界。
「君亦，要保密哦。」
選擇相信，選擇幫助保守秘密，只是接受起來……或許需要很長時間。尾音在悠悠的空氣里婉轉，如同濃墨水在宣紙上溢開，緩緩的，暈染出一片淺淡的色澤。
相比較緩慢咀嚼事實的晴空微藍和君清，傅亦歡接受起來就快了許多，新的一周剛剛開始，便有收了錢的團隊趕來送死，隊伍參差不齊，夾雜著不少裝備破爛名字隨機職業是唐門怎麼看怎麼像是工作室的賬號……他們也不知是怎麼闖過了牡丹阿薩辛等人的阻攔英勇無畏地開到了黎婭的面前，然後舉起雙手脫光裝備，隨著團長的指引，齊齊朝著黎婭撲去。
黎婭嘴角微抖，扯著鎖鏈禁足，輕而易舉地就將一個團隊滅掉，倒地不起的團員們狼狽回到復活點又從復活點跨越整個荻花再次跑回到黎婭面前，他們鬥志昂揚，挺著稀薄的血條擺好陣勢，血液不帶回的就朝黎婭發動攻擊。黎婭揩去額頭的一滴汗珠，沉默著將他們撂倒……眼見這支團隊第八次捲土重來，黎婭疲憊地從地上站起，由於沒有死亡重置身體上的疼痛與疲憊，黎婭熱汗淋漓，喘著粗氣迎面回擊。
隨著團隊第八次全體被滅，黎婭終於聽見了來自系統的親切友好的提示。
【boss全滅團隊20次，解鎖成就「再戰江湖」，獲得獎勵：血宇天影舞姬設計圖紙一張，由大唐信使明日送達府上，望boss再接再厲，繼續努力。】
扣除稅收時聽起來粗糲難聽的聲音，此時落在耳畔，如華美動人的樂章，如果可以黎婭真的想將這個聲音設為鬧鐘鈴聲，每天早上都伴著這個聲音清醒，感覺那一天都會是愉快的心情。
帶領團隊執著送死的團長從地上爬起來，趁著所有團員復活離開，他在近聊頻道問候黎婭，「我是君歡，來個無傷成就。」如同點餐一般隨意，黎婭剛巧身體疲倦，有消痛膠囊在手感覺不到疼痛，還能利用死亡擺脫疲憊，她也沒反對，更何況即便反對，晴空微藍不在根本沒人能夠幫她轉達。
果然交流是個很重要的事情。
追求無傷成就的團隊和方才送死的明顯換了一撥人，黎婭並不在意，她消極應戰，很快就被熱情高漲的團隊殲滅，他們領著比平常高出好幾倍的工資，歡呼雀躍著從荻花聖殿撤退。
沒有了掀起歡騰的團隊，荻花聖殿依舊蕩漾在甜蜜的歡樂中，就連空氣里，好像都漂浮著一層香甜的氣息，黎婭伸出舌尖，在空氣中輕點，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喜悅。
從未有過，即便是在現實時，也從未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