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玉川見哥哥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略有些奇怪的偏過頭瞧他,轉念又一想,太子哥哥並無正妃,而側妃之中元安嫂嫂是最受寵的,也一直掌著東宮內務,看太子的意思,立為正妃是遲早的事情。


    趙珩合該拜見一二。


    玉川很快想通其中關竅,可又想起另一件事,先不說她,大哥更是早早到了該議婚的年紀……這些年,他不在京時,王府幾乎一把大鎖鎖了起來,常年空著,冷冷落落,半點沒有家的樣子。就算他在京城,身邊不是軍師就是參將,再就是長胡子文臣或威儀赫赫的武將,一點顏色也未見過。


    這怎麽像話呢?玉川偏頭去看大哥,秋日柔和的陽光底下,更襯得他金質玉相。


    他們倆的相貌都更像母親,不論是在兄弟裏,還是放眼整個京城世家,大哥的相貌都是拔尖的,合該娶一位賢淑的嫂子,生一個同樣漂亮的侄子侄女才好,可他倒是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


    元安和元嘉款款而來,依次給玉川和趙珩行了禮,元安並非是很能說話周旋的人,尤其她和趙珩雖能算作一家子,可幾乎從未見過,她隻在禮數上周全,含笑道:“成王殿下也在,自殿下回京,這還是第一回 見。”


    玉川看出她有一些無措,便搶著道:“是呀,哥哥今日恰好來瞧我,知道嫂嫂要來,也說要拜見呢。”


    趙珩回了禮,也不管玉川替他說了什麽,他的注意力都在陸元嘉身上,隻見一身粉裙紗衣,頭上一隻顫巍巍的蝴蝶簪子,陸元嘉垂著臉,隻露出豐潤的臉頰和挺秀的鼻子來,看著很是文秀。


    元嘉和陸在望總混在一塊,她即使生下來該是個溫婉的性子,這些年近墨者黑,也能生生把她帶歪了路。


    元嘉束手束腳的站著,新裁的衣裳料子讓她脖頸上癢癢的,她忍來忍去還是忍不住,還是伸手撓了一把,卻不經意碰到了耳墜子,在她頰邊晃晃悠悠,元嘉覺著,並非是那耳墜在動,倒好像是把她拎出來在眾人跟前溜了一圈似的,毀了她這半日的穩重,等那墜子不晃了,她便偷偷抬起眼,好看一下有沒有落人的眼。


    可是一抬頭,慶徽公主和成王殿下竟然一齊看著她。


    上次在玄武大道,隔得遠,殿下一身盔甲,元嘉隻覺得他威嚴,如今他一身鴉青錦緞常服,褪去一身殺伐,她隻覺得眼前光華奪目,公主柔美,殿下俊朗,甚至越過了今日極好的日光,公主和殿下站在一起,眉眼有五六分相似,可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氣度。


    這回府可得跟小四好好說說,她上次還說沒見到殿下的臉呢。


    陸元安有些驚心,本朝雖無前朝那般嚴苛的男女之防,可成王對元嘉的打量陡然讓她驚心,她自己嫁給趙戚之後,便絕不想叫兩個妹妹一樣的嫁入帝王家。


    她下意識地想把元嘉往她身後藏起來,可元嘉正像兔子似的,打量著公主和殿下,她頓覺得頭疼。


    玉川剛開始憂心大哥的婚事,就來了個陸三小姐,這並不關鍵,關鍵的是趙珩從未在哪個女眷身上多看過一眼,這是玉川第一次瞧見,她陡然覺得這興許是天意呢,大哥也不是打定主意要跟那些兵將過一輩子,她亮著眼睛,親熱的把元嘉拉了過來,“快讓我看看。”


    元嘉猝不及防的被公主從最後麵拉到跟前來,隻好抬起頭來,成王殿下的目光像針紮的似的,讓她有些不自在,元嘉很不解的,不甘示弱的回看過去,她想知道第一回 見,作什麽要盯著人這樣看呢?


    可成王殿下微皺著眉,見她看過去,兩人的目光短暫的對上,他便又恢複那副和煦尊貴的樣子,不再看她,隻跟大姐姐行了禮,便告辭了。


    侍女引著她到了後麵廂房,片刻後便有幾個小侍女端著水盆炭盆魚貫而入,一時沒有能換的衣裳,陸在望便拿水擦了擦酒漬,又把外袍放在火前烤著。她素來不必人伺候,自己收拾完便坐在榻前發呆,幾個侍女麵麵相覷,又瞧她犯呆,忍不住笑出聲來,她這才回過神,道:“你們不用在這,各自忙去吧。”


    侍女便垂首退下,留她一人在屋裏,陸在望四處瞧瞧,又攬鏡自照,忽覺今晨早起的時候把眉毛畫的有些歪,她本生的一彎柳葉眉,被她生造成了平直劍眉,瞧著威武雄壯的,橫劈了她原本柔美的眉眼。


    不過古代女子身上諸多限製,一副容貌換得一身自由,這買賣她穩賺不賠。


    陸在望用手指微微調整了一下,心裏盤算,那宴席她是不想去了,好容易出門不若外頭逛逛。


    出了門,她便問侍女道:“你去跟你家殿下回稟一聲,我家中有事就先告辭了。”又問:“離這最近哪道門能出府?”


    侍女回:“廂房後麵不遠便是後廚,有一道角門。”又道:“如意,如心,給世子引路。”


    陸在望便跟著她們,悠悠答答的出了垂花門,沿著小道往後院去。成王府的規製自是侯府比不得的,亭台樓閣,池館軒榭,崢嶸軒峻,占了好大一片山林子,圍著一汪湖水,陸在望遠望過去,湖對岸林子上似也建了院子,她看的不經咋舌,皇城跟前辟了如此大一塊地,就給一個人住。這在家裏找個人不還得騎馬跑兩圈?


    腐朽的權貴!

    陸在望出了成王府,漫無目的四處溜達,忽又想起前幾日大姐回府時神色鬱鬱,此時也是無事,便想著去買些外頭新鮮玩意送去東宮,她便在路邊站了會,見有綠頭牛從前街而來,便招手叫停。


    待她走遠了,街角的兩個人才露出大半身子來。


    正是劉長舒和陸之淳。


    劉長舒揉著胳膊,陰沉著臉色。陸之淳在一旁覷他的神色,卻並不說話。劉長舒隨侍的長隨從街角過來,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劉長舒點點頭,長隨便朝著陸在望的方向去。


    陸之洹敢當眾折他胳膊,他必得斷他一腿,方能出了這口惡氣。


    陸之淳隻見各個街角處湧出幾個衣著髒亂的地痞,跟著長隨後頭。劉長舒隻瞧了他一眼便別過眼去,他自是知曉陸之淳對陸之洹的厭惡,隻是陸之淳不過一個庶子,登不得台麵,他向來不在意。陸之淳見他冷冷的盯著自己,便收回目光陪笑道:“劉兄,還是快些回席為好,外頭呆久了不免惹眼。”


    劉長舒點點頭,越過陸之淳往回走。陸之淳乖順的跟在後頭,眼風不經意的往外一瞥,隻見自己的長隨躲在街角處,朝他點了點頭。陸之淳不動聲色的轉過眼,依舊跟著劉長舒往王府去了。


    “殿下。”孟昌等在安定門外,“孫老將軍派人來問了幾趟,老曾他們已經跟著老將軍先去了西大營,咱這就走吧。”


    孫老將軍也是大晉一代名將,如今年紀漸大,便留京鎮守京郊兩大營,孫將軍於他如師如父,倘若沒有老將軍肯帶他,趙珩興許一直都會是不受寵的五皇子,到了年歲封王遣往封地,無波無瀾的過一生。


    孟昌牽了蒼梧來,李成從宮外急匆匆的來,在他跟前稟告,“南元人入京了。”


    趙珩揉著手腕,聽李成繼續道:“不是使團。是另一批人,或是裝作百姓,或是混在尋常商賈隊伍裏,城門上查出幾個,可其餘的,便不得而知。”


    本朝廢除前朝嚴苛的路引之製,不限製本國百姓遷移,不是戰亂的時節,也常有南元北梁或其他小國子民持著關碟出入,故而晉都匯聚天下商貿,極盛時有百萬人之數,坊中常道:“添十萬人之眾而不覺。”


    晉都的門敞開了幾十年,經商之道極盛,百姓富庶,國庫充盈,晉人從不排外,也早已經習慣了往來自由帶來的厚利,一時要想關上是不能的,要想監視這幫南元人進京的動向,也是極難。


    誰家的國都都不會把門關死,也永遠肅清不了各國的間人,趙珩警惕,但不必草木皆兵,戰場上既能分出來高低,他也不怕幾個南元細作能破了天去。


    趙珩略想了一下,“陸侯今日可也在?”


    他問的突兀,李成一愣,還是孟昌反應的快,知道他說的是今日京郊練兵的事情,便點頭,“自然。將軍念叨陸侯許久,好容易抓住侯爺在京,自然要切磋一二。”


    趙珩笑了一下,“陸侯養了個好兒子。”


    孟昌撓撓腦袋,想不起來殿下何時和陸小侯爺有了交集,還沒頭沒腦的誇了一句,他既這樣想,便也這樣問了,趙珩卻沒理他,隻對李成道:“你得空去侯府傳本王的話,請陸小侯爺幫本王一二。”


    李成靜靜等他下文。


    “叫她把入京城的南元人,給本王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找出來。”


    孟昌大大咧咧:“啥?這怎麽找?”


    他見趙珩神色,殿下極少有叫人一眼瞧出喜怒的時候,可孟昌畢竟跟他時間久,直覺出他有些不大高興,便挪去李成那,低聲問道:“陸小侯爺什麽時候把咱殿下又給得罪了?他不是打了八殿下?除了這,又惹事了嗎?”


    李成搖頭,試探著問趙珩:“可有期限?要是……小侯爺找不到呢?”


    “三天。”趙珩說道:“找不到,誤了本王的事,就叫她自己到王府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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