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無疾而終的暗戀
林致說完,見傅風白沒有反應,她頓了頓,又道:“是你以為她要來找你,那天我隻是在街角無意中看到她的,她若是真的想來找你,隻要在大門外喊一聲,莫非我還能攔得住?”
“但將她絆倒在地上,踩住她手背的,可是你?”傅風白的語氣凜冽。
林致驚了一驚,原來他已經知道的如此清楚。
她暗暗靜了一下心,深吸口氣,望著他道:“那是她不小心自己摔倒的,我帶孕之身,可沒本事欺負她,至於踩在她手上,對不起,作為這種情況碰麵的兩個女人,當然彼此會有一些怨恨,我稍微的發泄一下,也沒給她造成多麽重大的傷害,她也欺負我了啊,她知道我懷孕了還不是照樣……啊!”
林致的話還沒有說完,麵上忽的一痛,一道巴掌,將她擊出了好遠,她捂著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傅風白,眼眶中淚水瞬間如泉湧:“白爺,你為何要這樣對我,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嫁人嗎,我就像是一個接盤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與我在一起就是為了故意氣那蘇蓁蓁呢,我……要不是為了這個孩子……”
“你知道你的作用就好!”傅風白說著已經下床,抓起風衣:“不要再拿孩子說事了,小心……”
他的話未說完,卻意味深長,林致的心一抖,惶恐的看著他開門,大步離開。
霞飛路的盡頭,白色小樓,頂頭掛紅色十字,下麵寫著碩大的“袁”。
這會兒,診所裏,有人在鬧事。
一群人,將唐少初圍個水泄不通,唐少初幾次想要衝過去,都無濟於事,他用了很多的辦法,甚至拿起手術刀要自殺。
但是對方表示,一般不懂醫學的人,自殺摸不準命門關鍵,一刀解決不了性命,又沒有力氣再給自己一刀,所以大多是活活疼死的。
唐少初駭然,挺直脊梁,依舊不放下手中的刀:“那我直接抹脖子,肯定能死。”
“的確,但不能輕輕的抹,得用力,到時候你的血會噴灑一丈多高,像煙花一樣,壯觀極了。”助理悠閑自若的道。
唐少初的手抖了抖,好半天沒動。
此時手術室的燈亮起,紅色的圓形閃燈,刺的人眼睛生疼,助理回頭看了一眼,又漫不經心的向唐少初道:“治療已經開始了,如果這個時候被打斷,她就會變成癡傻的狀態,哪一個都留不住。”
手裏的刀陡然掉落在了地上,他失神落魄的癱坐了下去。
才剛剛有機會,就永離別了,仿佛整個世界都傾塌,看不見來路,他很想罵人,不對,是想打人,但是,現在應該出現一個什麽人給自己打呢?
似乎很久,又似乎隻是須臾,手術室的燈滅了。
袁先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很順利,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蘇月梧了。”
門外寒風吹過,有人推門而入,然後瞬間站定了,再也挪不動腳步。
輕風落入他的眼眶,帶來了些血絲,他的雙手緊握,青筋暴露,不住的發抖。
唐少初不理會來人,隻伸頭向手術室裏麵看:“那她人呢?”
“走了。”
“她死了?”唐少初大驚,差點沒站穩。
袁先生瞥了他一眼:“是走了,不是死了。”
“不是,她不剛做完手術嗎,這麽快就能動……”
“我隻是用了催眠與針灸,又沒開刀,為何不能走?”袁先生鄙夷的望著他:“她醒來後從後門走了,什麽話都沒有說。”
站在門口的人,雙手握的更緊,眼睛裏一片緋紅,仿佛下一秒就能溢出血來。
袁先生又道:“不過,在治療之前,她說了三個字,我不知道是留給誰的。”
傅風白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過來。
治療之前,躺上手術台的,是蘇月梧。
“她說了……三個字?”唐少初等不過,先開口問道,然而問完又覺落寞,三個字,反正不會是對他說的。
“她說什麽?”傅風白終於開口,眼裏是無盡的凜冽。
“她說……放過她!”
緊握的雙手,瞬間就鬆了,所有的力氣被抽幹。
唐少初皺眉:“蘇月梧的意思是,讓我們放過蘇蓁蓁,是嗎,她在想什麽啊,誰會去怪蘇蓁蓁?”
袁先生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她說過,她原本存在的意義,就是為蓁蓁小姐抵擋一切苦痛,她很抱歉自己將蓁蓁小姐帶入到這一片風雨之中,如果蓁蓁小姐希望的是餘生不被打擾,她希望用自己的離去,換她平平淡淡,現世安穩。”
“她怎知……”傅風白抬頭,聲音有些沙啞:“留在傅家,就不會平安!”
“因為蓁蓁小姐不願意。”袁先生說著,遞上去幾張紙箋:“你慢慢的看吧。”
傅風白用顫抖的手接過書信,還未打開,忽然就抑製不住的滾出眼淚:“她給我留了書信?”
“不是,這隻是他們二人之間的對話來往,她沒有刻意隱瞞,我就收拾出來了。”
袁先生解釋完畢,但見傅風白已經抹掉了眼角的濕潤,重新恢複了冷俊與淡漠,仿佛剛剛那個動情之人不是他。
兩頁紙,隻有一張紙上麵有內容,另一張被揉的不成樣子,是空白的。
第一張是蘇蓁蓁寫給的蘇月梧的,上麵幾行字唐少初之前就看過,概括起來就四個字:“我要離開。”
傅風白的眼簾往下掃量,下麵還有幾行字是唐少初沒有看到的,傅風白看完之後,臉色大變,身體不停的發抖,他連忙翻看下一頁,見那一片空白,又恍然失神。
他的手覆上那紙箋的右上角,那裏一抹深色,是被水跡暈染留下的痕跡,指尖輕輕滑過那一抹深沉,那不是水,是淚。
他捏著紙箋,捂著臉,不住抖動的身軀似乎在隱忍著極大的痛苦與悲切。
唐少初很想上前去揍他一頓,才剛剛走近,卻忽然,傅風白抬起頭,轉了身,默默的向門外走去。
他走的很慢,像是沒有什麽力氣了,以至於,手裏的東西飄落到了地上,而他似乎沒發現,依舊往外走,漫無目的。
屋裏的人撿起那被丟落的信箋,看到了蘇蓁蓁寫給蘇月梧的後麵幾行字。
“你我本是並蒂同生,雖不曾相見卻一定心有靈犀,即便你不承認,我亦知你愛他,既知你愛,我便不再愛,然見你雖刻骨銘心卻又愁腸百結,我心亦痛,若他不會讓你傷心,我們便留,反之,與我一同走,附一紙空白,告訴我答案。”
原來看似無情之人,早已經為情所困,隻是當事人一個不肯承認,而另一個又不肯去問,隻是用了最無聊的手段,讓她吃醋,逼她自己承認!
但是這樣做的結果是,該承認的人並沒有吃醋,而是傷透了心,那一滴淚痕,不知道藏著多少的悲切與荒蕪。
可是她依舊不肯走,不肯走,卻又不肯將話說出來,隻有不停的折磨自己。
“蘇蓁蓁讓她消失是對的。”袁先生走了過來:“她這近乎飛蛾撲火的執著,遲早會毀掉自己。”
唐少初默然,真正看到人家眼裏壓根就沒自己,反倒是淡定了。
反正,人已經不會再出現了,一切都結束了,他這場無疾而終宛如曇花一現的暗戀,也到此結束!
當天晚上,袁先生又被叫去了傅家,傅風白落水了,危在旦夕。
據碼頭的目擊者說,他當時像是夢遊一般,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沒聽見,就那樣一步一步的走,走到黃浦江邊了,有人喊危險,他還是像沒聽見一般,走了兩步,就掉下去了,被人救起的時候已經昏迷。
袁先生聽完敘述,回頭對身邊的學徒道:“記下來,這就是失魂落魄的具體表現,你國學考試的時候用的到。”
傅棠急了:“先生能不能先給白爺瞧瞧?”
“他要是因落水窒息,這會兒已經沒命了,要是還沒死,那就不著急,大概隻是嗆水加上又著涼了。”袁先生倒是不著急,說罷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頂多生個肺炎什麽的,沒事。”
“這還沒事?”傅棠簡直想要揍人。
“怎麽,一個大男人生個病有什麽大不了的,誰叫他自己掉水裏?”袁先生卻比他先一步惱怒了:“有話不好好說,就會莫名其妙的生悶氣,我說,白爺平日裏處理事情看上去挺果斷的,怎麽這種事情上麵就如此優柔和小氣呢?”
傅棠咂舌,人總是有短板的好麽,兩個一直生活在沒有愛的世界,本就小心翼翼之人走到一起,怎麽可能會好好說話?
傅風白的病足足半個月才好,他能下床之之後,除了清瘦一些,同之前沒有什麽變化,他每日早出晚歸,忙生意應酬,談笑風生,運籌帷幄,一切都和很久之前一樣。
這個“很久之前”,大概可以追溯到蘇蓁蓁第一次來到傅家之前。
若說與那時候唯一的不同,就是這個家少了一個人,當然,蘇蓁蓁就算是沒來過,那有著另一個家庭的傅傾心該走還是會走的。
所以,那個女孩,似乎在傅家沒有留下一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