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不速之客
霜寒露重的夜晚,蘇月梧穿梭在曲徑小巷中,沒走多久,忽的身形一閃,不見了蹤影。
頃刻之後再出現,是離方才消失之處數十米的地方,她的手正扼住一黑衣人的脖子,露出清冷的神色:“誰派你來跟蹤我?”
那黑衣人的脖頸被掐的喘不過氣,倔強著瞪著眼睛不肯說,蘇月梧手上的力道即刻又加重了幾分,對方在幾番掙紮之後妥了協,上氣不接下氣的回應:“胡……胡不歸要我跟蹤你,他說要監視著你與白爺之間的一舉一動,切莫出了什麽亂子影響……他的婚事。”
蘇月梧頓了頓,她記得陸虹霓答應與胡不歸在一起,提出的條件是必須要傅風白先成婚,莫非這胡不歸當真派人來監視著他們?
略一沉思,她的嘴角凜冽一笑,掐上對方脖頸的力度又加重了許多:“還不說實話!”
黑衣人立刻痛呼:“我說的是實話啊!”
“嗬,你敢直呼自家主子的大名,卻對於對手的稱呼畢恭畢敬嗎?”蘇月梧眉頭收緊:“快說,你家白爺要你來跟蹤我做什麽?”
對方默了片刻,這須臾的安靜印證了蘇月梧的猜想,她有恍惚的走神,又向眼前之人投去淩厲的目光:“說實話!”
那黑衣人微微側目,眼珠轉了幾轉,忽的目視前方:“白爺!”
蘇月梧一驚回頭,然而手下之人便在這麽一個分心的瞬間掙脫她的束縛,在黑夜之中逃離了視線,蘇月梧追了幾步,但見對方已然消失了蹤跡,她隻好放棄,站在原地愣住了。
她此刻不得不相信顧流年的話,傅風白真的是在將計就計另有打算,他在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想來傅風白其實要對付她很容易,然而之所以會一直按兵不動,除卻對蘇蓁蓁的確不舍,其他的目的,大概就是要放長線釣大魚,抓到她背後的主使人了。
蘇月梧緊咬著嘴唇,想要折回去告訴顧流年小心,然而又想及顧流年在傅風白身邊必然安插的有其他人,或許他早就知道了,而且自己現在回去便是更加暴露他的身份,略一沉思,她搖頭放棄。
一步一步向傅家走去,目光是無盡的清冷,她緩緩抬頭,在這個世上流轉了一番,到頭來,唯一會顧忌她的感受的,依舊是顧流年一人。
她暗暗握緊了拳頭,餘生的任務,除了報仇,沒有其他!
隻不過這報仇的策略需要改變一番,蘇月梧深吸一口氣,傅風白早已經看透她,如何還會愛上她?想要折磨傅風白,隻怕唯有蘇蓁蓁才可以做到吧。
回到了傅家,她在本子上緩緩與蘇蓁蓁回應:“我知道你難過,那是因為我的存在,從此以後,我不會在傅家出現了。”
放下筆,望著窗外月光,蘇月梧眼神凜冽,還有一句話,她沒有寫下來。
“等我再出現的時候,傅風白便與你天人兩隔了。”
寂靜的夜,有人輾轉難眠。
隔天,蘇蓁蓁起個大早,采摘了一些桂花,將大廳裏布置的香氣宜人,另又著一大束精心挑選的花兒,插入傅風白書房的花瓶裏。
花瓶在側邊的案台上,蘇蓁蓁小心的擦拭了一圈花瓶,這才發現案台之上懸掛了一幅新的畫,空穀幽蘭孤芳自賞,落筆空靈,雖為蘭花,卻透露灑脫之意,實為一副佳作,她站在案台前欣賞了許久。
“蓁蓁小姐也覺得這幅畫很不錯?”傅棠走進來做每日的書房整理工作,見她駐足,笑問道。
“嗯,畫的真好,隻是沒看出來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哈哈,什麽名家,白爺買這些字畫從來不看真跡亦或者大家之作,他隻看自己是不是入的了眼,這幅蘭花,是前幾日我陪白爺在街邊看到的,白爺一眼就喜歡上了,隻是他唯一覺得美中不足的地方,是這蘭花的氣質太過於空靈,灑脫夠了,卻缺少一點堅韌,他說……”
傅棠正在眉飛色舞的解說,門鈴忽響起,二人自然的向院外看去,但見一湖藍旗袍的女子站在門外,一對酒窩笑的清甜。
“這女子,好像在哪裏見過。”蘇蓁蓁歪著腦袋回憶。
“你不記得啦,是那天在醫院裏給小姐輸血的護士。”傅棠反應過來,繼而皺起眉頭:“她怎麽找上門了,莫非是來要錢的?”
“要錢?不會啊,有心要錢的話當場就該提出了……”
“當時還要裝一下博個好感啊,後續或可以要高價呢,蓁蓁小姐,人不可貌相的。”傅棠說著人已經走出了書房,大步來到院門。
那女子向他道了好,繼而不安的向裏麵看了看,試探性問道:“傅傾心小姐在嗎?”說完,但見傅棠質疑的眼神,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叫林致,今日來找傅傾心小姐有重要的事情。”
“隻是找小姐?”傅棠微眯著眼睛,那就排除了要錢的可能性,傅家的財政大權在白爺手中。“那你進來吧,我叫人去回小姐。”他稍稍側身。
林致便跟著他往裏走,一路左看又看,用極度審視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傅家宅子,遲疑了片刻,又輕聲道:“白爺是家主的話,也請幫忙回一下白爺,如若方便,請他也過來。”
傅棠的腳步一歪,他就知道,這個人還是別有用心的,找白爺,不圖錢就圖人!
“那我就先斷了你圖人的想法吧。”傅棠眼珠轉了轉,將她帶到書房,指著正在擦桌子的蘇蓁蓁道:“這是咱們傅家的準少奶奶,我讓她先招待你一下,我這就去回白爺和小姐。”
林致望了一眼滿頭大汗的蘇蓁蓁,抿了抿嘴:“傅家的少奶奶,日子過的挺……”後麵的話她沒有說下去,隻是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蘇蓁蓁。
蘇蓁蓁被賦予主人的使命,隻好放下手中的活兒,與她倒上一杯茶,閑聊一番,她刻意挑選了醫學上話題,料想如此不會冷場,然而幾番話下來,倒是讓她發現了這位林小姐懂的可不隻是護理。
就比如說,他隨便一瞥,目光就盯上了那幅蘭花,她抿著茶,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你喜歡這幅畫啊?”
“倒不是我喜歡,是白爺喜歡,這畫畫的確實很好,不過……”蘇蓁蓁頓了頓,其實她倒是更喜歡那些蒼鬆駿馬之類,反倒是對這些花花草草無感。
“不過在花葉的細微之處有些瑕疵沒有處理好,難為白爺喜歡了。”林致清淺一笑,放下茶盞走上前去,伸手便要將那畫取下來。
“林小姐!”蘇蓁蓁一驚:“白爺十分寶貝此畫,你……”
“是嗎?”林致一笑,依舊要伸手去拿,蘇蓁蓁隻好上前幾步,一麵小心的護著,一麵委婉輕問:“你為何要將它拿下來?”
“你不知道,這畫啊……”林致說著,然而未留意那畫裝裱過後,背麵有鋒利的釘子,她的手觸及釘子一疼,條件反射的鬆開了手。
於是,隻聽得“咣當”一聲,這被取下來的蘭花畫落到了地上,玻璃的裝裱框架摔瞬間的七零八落。
蘇蓁蓁傻了眼,連忙要蹲下去撿,卻不料撞到身邊的案台,一壺茶水晃晃悠悠落下來,不偏不斜的,全都灑到了畫上。
“糟糕,這一下是徹底毀了!”蘇蓁蓁皺眉。
“蘇小姐,先別管畫了,你小心不要被玻璃碎片弄傷了手。”林致也皺眉,剛要蹲下去同她一起清理,卻見傅風白站在了門邊。
他身後是傅傾心與傅棠,三個人靜默了一會兒,但見傅棠大步走了進來,低頭一打量:“林小姐莫不是把這兒當自己家了,人家的東西就隨便亂動?”
“不是。”蘇蓁蓁連忙起身:“畫是我毀的。”她說著,望了一眼那褐色茶跡,這才是關鍵。
“額……”傅棠咂舌,悻悻的又回到了傅風白的身後,傅風白盯著二人麵無表情,半晌不語。
蘇蓁蓁微微抬眼看向傅風白,語塞了片刻,不知是應該先道歉,還是要先想補救的辦法,正在手足無措之間,但見林致上前一步,正對著傅風白的臉冷聲道:“一幅畫而已,白爺莫非還要對尊夫人嚴懲不成?”
“你說什麽?”傅風白似乎沒有聽明白。
“我聽說這位蘇小姐是白爺您的未婚妻,白爺您的確是家大業大,但對人最起碼的尊重應該要有吧,蘇小姐在傅家做下人的差事也就算了,現在一幅畫的事兒,白爺您還要如此不依不饒嗎?”
她說完,不等傅風白開口,回轉過身,四處打量了一番,迅速走到桌前,取過紙筆一陣行雲流水,須臾之間一幅新的蘭花就完成了,與被毀掉的那一張如出一轍,隻是在細節之處更加完善。
“承蒙白爺厚愛,我早些年也曾學過作畫,您買的那一幅蘭花,是我早年之作,既然被毀掉了,那我再送你一幅,而且我要告訴你,方才那畫是我打破的,與蘇小姐沒有關係。”
她說完,將筆一扔,拈起案前剛剛完成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