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等閑變卻故人心
“除非，與我們是一家人。”傅風白冷聲一笑，望著唐少初驚恐的眼神，覺得心情十分好。
“傅風白，你這是逼婚知道嗎，我可以抓你的！”唐少初趾高氣揚，卻不敢真的與他對抗，不一會兒就軟了下來：“我跟你說，我很多壞毛病的，你妹妹嫁給我是不會幸福的。”
“那我也願意！”傅傾心接話，被拒絕過太多次，她已經百毒不侵，不管對方說出什麽話來，她都有能力承受。
“你們……簡直是喪心病狂。”唐少初卻是連連後退了幾番，恍若見到鬼魅一般，尋了機會一溜煙兒的跑了。
這邊傅傾心正低頭傷心著，身邊蘇蓁蓁卻莞爾一笑：“我覺得他也沒有那麽討厭你，方才不是說還要保護你嗎，你應該有機會的。”
“咦，對哦！”傅傾心一聽，重又打起越挫越勇的心境，反正都已經這麽長時間了，再等一等又何妨？
又過了幾日，傅傾心出院了。
再次回到傅家，於她而言是百感交集，這裏依舊是她的家，她卻沒辦法再讓自己理所當然的做大小姐，然而卻又不好太過於妄自菲薄，此種權衡實在讓她大傷腦筋，隻覺行也不安坐也不安，更加想要自己早點嫁出去了事，於是往唐少初那裏跑的更勤快了。
不過，在傅家糾結的不隻她一個人，從她入院開始，宅裏的下人們對於蘇蓁蓁，確切來說是對蘇月梧是頗有微詞的，其他下人縱然沒有著像吳媽那樣與她有喪子之痛的恨，卻也親眼目睹傅風白因為蘇月梧與傅太太起了衝突，這才導致了小姐被劃傷住院，險些危在旦夕。
蘇蓁蓁覺得自己很奇怪，以前她不太在意傅家對於蘇月梧的評價，如今倒是越來越來越放在心上了，也許是慢慢的真切感受到蘇月梧的存在，也或許是自己真正開始想要給傅家上下一個完美的形象。
隻是越在意，麵對下人的質疑就越是傷心了。
唯一可以與蘇月梧對話的就是那個本子，她細細翻開來看，上一次蘇月梧留在反麵的問話，她還沒有回答。
那樣的問題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緩緩翻到正麵來，盯著窗外明月看了半晌，最終落筆：“我很難過。”
入夜微涼，蘇月梧盯著那一行字，許久未動。
月影斑駁，在黑暗中有人疾步行走，翻過一個小小院落，入目一盞幽幽燈火，蘇月梧剛想要走近，但見那門被打開，映襯著明黃色的光，一個女子拉了拉帽簷，左右看了看，悄然離去。
蘇月梧走進房間的時候，還在時不時的回頭望著那個離去的人影。
“怎麽，看著麵熟？”顧流年笑了笑。
“自然麵熟，她來做什麽？”
“我們那一日所說的事情，她全都知曉。”顧流年一麵說著，遞上一杯水。
“不難理解，她當時就在屋頂上。”蘇月梧抿了一口水：“那她來找你所為何事，莫不是想要威脅你？”
“不是威脅，而是……合作。”
“嗯？”蘇月梧有些費解：“這對她有什麽好處？”
“我也不知道。”顧流年微微皺眉。
蘇月梧沉默了片刻，愕然想起了什麽，連忙上前一步：“陸虹霓約莫喜歡你，她的目的是……想要你？”
眼前的人聽此話，麵上沒有任何表情：“我知道，所以原本覺得她礙事，想要你解決了她的。”
“對啊，可是後來你又說她有用，讓我留她一命，你是要利用她？”
這話讓顧流年忽的眉眼一抬，聲音少有的凜冽：“我不屑於利用女人的感情為我做事。”
他的神色有些氣惱，似在埋怨眼前之人將他看低，蘇月梧驚了一驚，細想他說的沒錯，至少之於她，他利用的從來都是她自己心中的仇恨。
然而，這樣就是光明磊落了嗎？她微微垂眸。
可這世上有幾人是真正磊落的？
“你來找我有何事？”顧流年轉了話題。
“我……”蘇月梧低頭遲疑了片刻，緩聲道：“傅風白他似乎……我想換一個方式，能夠折磨他的辦法其實有很多，這樣的方法對於那丫頭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她說的斷斷續續，然後心驚膽戰的看著顧流年，但見對方許久沒有說話，這沉默的氛圍更讓她覺得恐懼。
其實可怕的不是顧流年，他雖然製定了一係列滲人的懲罰措施，卻一次也沒用過，長大後的蘇月梧才明白那隻是嚇唬她的，若說唯一一次惱極的懲罰，便是把她甩到牆角，那是蘇月梧自作主張去救傅風白，破壞他所有計劃的時候。
隻是他人雖然不可怕，卻足以讓蘇月梧惶恐無措，因為蘇月梧知道自己不會拒絕他的指令，縱然對方從來沒有強求過。
此刻，她屏住呼吸，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見顧流年盯著她，緊皺眉頭，微微張嘴：“說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沒聽懂你在說什麽。”
“啊？”
“不過，雖聽不懂，我也知曉你想說什麽。”顧流年又道。
“嗯？”
“你的意思是，傅風白他似乎已經對你有些不同，但是你不想利用他對你的情感了，這樣會讓蘇蓁蓁傷心，是不是？”
蘇月梧佩服的點點頭，繼而又露出征求的目光：“可以嗎？”
“我要先告訴你，就算依照我們的計劃行事讓傅風白的心到了你這裏，那麽讓蘇蓁蓁傷心的是他，不是你。”
蘇月梧一怔：“可是若沒有我……”
“你以為若沒有你傅風白就不會有對別人動心的機會？那我再告訴你，倘若他之於蘇蓁蓁，未必是愛呢？”
“什麽？”
“還有，你內心裏在害怕，害怕他當真對你情根深種，而你便舍不得再殺他了，因為你心中也未嚐對他無意。”顧流年說到此處，瞥見蘇月梧震驚的表情，不等她有任何回應，又繼續道：
“誰走進了你的心我無從幹涉，傅風白是我的仇人，不是你的，你便是喜歡他，亦與我無關，或許你深陷進去之後還要來埋怨我自私，為了我自己的目的生生阻斷你的情意，是以你若確定你與他已然兩情相悅，我可以不再管你，然而你我相識多年，我卻不能看著你身陷囹圄。”
顧流年鮮少如此坦誠的與蘇月梧說話，隻是這番話叫蘇月梧困惑不解。
“其實你仔細想一想就會明白，傅風白他分明是在引你上鉤。”見她不解，顧流年便直截了當：“他明明就知道你此番回來是有目的的，卻依舊將你帶回去，還對你……”
他說著，頓了頓，目光瞥向她的唇，緩聲繼續：“他的反擊策略叫做：將計就計，反將一軍。”
“將計就計？”這四個字敲擊的蘇月梧心猛的一顫，腦海裏不斷閃現過一些畫麵，原是她沒有細想，其實短短幾日，傅風白的確是與之前很是不同的。
從那一個莫名其妙的吻開始，到當麵違背傅太太隻為了留下她，甚至不惜鬧的傅太太動了刀子，這些幾近衝動的事情，確不是傅風白的作風。
原來那些她以為的攪亂心扉讓她無所適從的情愫，一直都是陷阱，她的麵色變了變，身形微微顫抖。
“傅風白對蘇蓁蓁那麽輕易的就另眼相看，我一度認為他應是個感情用事之人，如今想來，倒是我低估他了，既然他已然看出你的目的，再留在他身邊便有危險，就算有蘇蓁蓁這個護身符，但見你如今的狀態，早晚也會身心俱傷，所以你方才問我的問題，我答應你，我讓你回來……”
“不！”蘇月梧卻陡然打斷了顧流年的話，她抬起清冷的雙眸，麵上浮現出無盡的寒涼：
“我……會幫你報仇。”
顧流年怔了怔，半晌之後，微微一笑:“你在賭氣。”
“沒有。”
“一為賭氣，二為不舍。”
“我……沒有！”
“你的心事何曾逃得過我的眼睛？”顧流年收斂了笑容，不等身後的人說話，他往前走了一步推開窗戶，一陣寒風吹過，侵入心扉，吹的一顆心四分五裂，無處散落。
“既如此，你去吧。”許久之後，他暗暗握緊了拳頭。
蘇月梧便不再說話，轉身走了幾步，卻忽然想到什麽，又回過頭：“對了，傅風白已經知曉他有一個弟弟的存在，隻是不知是否查到是你。”
“沒關係，他不會知道的。”對方點點頭。
這話讓蘇月梧愕然，她想起那日在醫院裏傅風白提及此事時看向蘇蓁蓁的眼神，為什麽會覺得他八成是知道的。
然而見顧流年如此篤定，她隻好不再多問，躊躇了一下，腦海裏又呈現出唐少初關於傅傾心身世的評價，不自覺得多了一句嘴：“傅傾心是無辜的。”
“她……”顧流年對於突然提及傅傾心並不驚訝，他深邃的目光落到窗外漆黑的草地上。一字一句道：“她是可惜了。”
言罷，又微微回頭：“你回去吧，小心即可，你知曉的信息我全都知道。”
蘇月梧不太明白那句可惜是何意，反正與自己無關，她不再多說，再一次轉身向外走去。
腳步聲越來越遠，顧流年清楚，她總有一天，會離自己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