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同父異母的兄弟
顧流年與傅風白都知道泄密者不是蘇月梧，卻也無從得知究竟是誰，隻是蘇月梧在看到顧流年深惡痛絕的眼神時，又想起了那個一直存在的問題。
究竟顧流年與傅家有什麽仇恨？
從前，顧流年沒有說起過，這一次，他終於說出口，然這些話讓蘇月梧無比震驚。
他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孩子。”
故事說起來很簡單，傅風白的父親傅家的老爺，原是個喜愛沾花惹草之人，隻是其流連風塵又無甚擔當，在外麵有了孩子卻不敢將那孩子的母親接回家。
若單單是不敢接回家也就算了，他因忌憚正室太太的家世，後來生生將這位可憐的母親逼死了。
“所以，你與傅風白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顧大伯和顧大娘，不是你的親生父母？”蘇月梧驚愕。
顧流年頓了頓，沒有立即回話，他轉了身，直接從第二個問題開始回應：“他們以前是傅家的下人，那位傅老爺安排他們照顧待產的母親，後來又下令他們將人毒死，彼時這位母親剛好臨盆，他們毒死了母親，至於孩子……”
後麵的話不用說，蘇月梧已然明了，這對夫妻因為殺了人心存愧疚，將這個孩子養大了。
顧流年對於她的話不做肯定，也不否認。
在蘇月梧看來，如此便是清楚了，顧流年恨傅家，傅風白如今享有的一切，他原本也應該享有才對，是以他才千方百計的想要折磨傅風白。
而胡不歸的父親是滅了蘇家滿門的凶手，顧流年設計這一場兩相殘殺的計謀，原是給他們兩個人都有一個交代。
蘇月梧此刻陡然明白，他所安排的一切，從來都不隻是為了他自己的仇恨，亦是為了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顧流年的背後低聲道：“對不起。”
“不必了，事已至此，下一步計劃，你莫要再生事端就好。”顧流年回轉過身，眼裏是少有的溫柔，蘇月梧怔了怔，往日裏他這樣的神色，隻是對蘇蓁蓁才有，而在她的麵前，他從來都是嚴厲清冷的模樣。
“其實你……”他又開口，說的很緩慢，像是在猶豫。
蘇月梧輕輕抬頭，屏住呼吸。
然而，房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叫囂聲。
二人立刻走到窗前，院子裏忽然燈火通明，許多人大聲叫喊著擠了進來，緊接著又是幾聲槍響，讓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一些。
“是傅風白來找你了吧？”顧流年緩緩推門。
“傅風白是花旗銀行的行長，在外人麵前不敢放槍。”蘇月梧沉思了一下：“這些人好像是兵。”
“胡不歸？”身邊的人愣了楞，立馬猜測出來者身份：“他來幹什麽？”
說完，又微微側目看了眼蘇月梧：“不是他，你失望了吧？”
蘇月梧搖了搖頭，莞爾一笑了之，眼神裏看不出任何情緒，顧流年決定不再逗她，伸手縷了一把她的頭發，上前一把推開門。
指尖劃過發絲，蘇月梧忽覺心中無限悲哀，那些經年如許被生生壓製住的愛意，既然不能提，又何必叨擾？
“顧老師？”見顧流年出來，胡不歸率先開了口:“不好意思冒犯了，我在尋找陸大小姐的蹤跡，白日裏有人說她在這附近出現過，這……顧老師你就讓我搜一下吧。”
她一麵說著，一麵斜眼瞄到蘇月梧，打量了片刻，陡然想到什麽，一拍大腿：“這不是傅風白的那個……那個誰麽，怎麽在這裏啊？”
“這裏是蘇小姐的家，我是她的老師，亦是鄰居，見她回來，便過來看望一下。”顧流年說這些謊話的時候，半點猶豫都沒有。
“原來如此。”胡不歸想了想，一臉壞笑的瞥著蘇月梧：“美人，是不是傅風白不要你啦，依我看啊，你不如跟……”他說到此處陡然打住，將“我”那個字生生的吞咽了回去：“不行，我已經有陸虹霓了，我看啊，這……這顧老師就比傅風白好，你還不如跟他！”
“多謝胡司令好意了，顧某人暫時無意娶妻。”顧流年在蘇月梧未作出任何反應之前便回了話，他身邊的人隻低頭不語。
“哎呀，那倒是可惜了……”胡不歸悻悻的嘀咕，說到此已然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過，很快就有人提醒了他。
那熙熙攘攘的院子中，忽然更加明亮，又是一波人到來，為首的人麵容冷峻，行如疾風。
蘇月梧的眼前一亮，但見那人快步走到胡不歸的身邊，冷聲道：“胡司令什麽時候做起紅娘的差事來了？”
“傅風白！”仇人見麵分外眼紅，胡不歸見他出現，當即麵紅耳赤：“你敢埋伏暗殺老子，老子還沒有找你算賬呢！”
“反正你也沒死，這筆賬以後慢慢算。”傅風白沒有看他，隻是擺擺手：“你來找人，我亦是來找人，今日各辦各的事情。”
提及找人，胡不歸終於想起正事來不再與他爭辯，忙揮手命令下人搜索，蘇月梧懶得理會，任由他們搜，她的注意力此刻在傅風白身上，不安的一會兒看看他，一會兒又暗暗看向顧流年。
抬眼隻見顧流年不易覺察的點了一下頭，她的目光便重新又挪向傅風白，學著蘇蓁蓁的樣子明媚一笑：“你如何知曉我在這裏？”
這裏是她自七歲開始的住所，但自從去了同澤女高之後，基本算是荒廢，外人一般不會知曉。
“你不是留了書麽？”傅風白微微一笑，卻叫對方怔了怔：“留書？”
她怎麽不記得自己留過書，記憶裏蘇蓁蓁也沒有啊。
她迅速在腦海中思索片刻，想起自己唯一留下的字跡，是在蘇蓁蓁的本子上，臨走之前，蘇蓁蓁問她去哪裏，她留下了一句話：“回我們的家。”
“你為何翻看……”
“事態緊急不得已而為，我隻看了最後一頁，她前麵所寫的我沒有看。”傅風白先她一步回答了她想要問出的話，而這個“她”字，又讓蘇月梧一怔，原來不管自己如何偽裝，對方一眼就看出了她是誰。
“多謝顧老師照拂，傅某人的未婚妻，我就帶走了。”神思之中是傅風白漸漸靠近的腳步，顧流年微微頷首，麵上沒有任何表情，於是她的手被傅風白牽住，從顧流年身邊緩緩走過。
經過的一刻，蘇月梧止不住的想，若是自己能像他一樣，將所有的感情置於身外，一生隻為了一個目的，也不錯吧？
她揉了揉發酸的鼻子，深吸一口氣，想來顧流年雖與她相處多年，利用的心大過於師徒的情，卻也從未傷害過她，因為他從來都沒有給過她希望。
那些塵封在蘇月梧心底的某樣道不清的情愫，終於在這個夜晚煙消雲散，而許久以後，顧流年卻開始後悔自己此刻沒有留住她。
“你有心事？”傅風白感到握住的手冰冷無力。
“傅風白……你為什麽來找我？”
“你是我的未婚妻。”
“蘇蓁蓁是，我不是，我的任務失敗再無處可去，若你真心喜歡那丫頭，我便跟你回去，回去之後我就再也不在你麵前出現了。”她回應的有些心不在焉。
“不，你有隨時出現的權利，何況，你的任務……失敗，也是因為救我。”
他的話讓蘇月梧怔了怔，似覺對方話裏有話，卻又聽不明白，沉思了片刻，所有的疑惑隻化作了一句：“你為何還希望我出現？”
此話說出口，她頓了頓，想到什麽，忽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若你說你對我有了什麽感情，我一定會立刻向那丫頭告狀讓她遠離你這三心兩意的人。”
說完依舊在笑，笑顏中望著眼前的人，但見他的麵容先是清冷，隨即也逐漸勾起嘴角，抬頭看她的時候，笑彎的眉眼十分的好看。
傅風白輕輕將蘇月梧往懷裏一拉，側臉靠近她的耳，溫熱的鼻息鋪在她的脖頸上，她的心陡然亂了幾拍，麵上莫名紅透。
“我需要見到你，因為……”溫柔的話語在耳邊輕響：“你有新的任務！”
說話的語氣突變，話音落下，隻覺身邊的人一顫。
說完後退，與她保持了距離，傅風白一雙眼裏頃刻之間充斥了狠戾，蘇月梧的麵上是驚愕與惶恐，她慌忙向著顧流年的方向轉身。
若是，此時她沒有轉身，一定可以從傅風白那狠戾的眼神中看到一絲悲哀。
片刻之後，傅風白恢複了冷漠的表情，一把拉住蘇月梧的手，一笑：“我的未婚妻，跟我回去吧。”
蘇月梧有些木訥的被牽著往前走，不由的回頭看了看顧流年，然而那一張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她重又回過頭，緩緩前行。
“陸大小姐，快下來吧！”還未走出院子，忽聽胡不歸的聲音：“我都已經看到你了。”
這話一出，一貫冷靜的顧流年霎時間變了臉色，他迅速回頭，順著胡不歸的眼神向房頂看過去，手心不自覺的滲出汗水。
若是房頂上當真有人，那必定是在胡不歸與傅風白來到之前出現的，這就意味著，他與蘇月梧之前的談話，都被聽了去。
顧流年定了定神，目光落到房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