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哪有那麽多巧合
蘇月梧伸手在腰間尋了半刻，驚覺手帕不見，略一沉思，想起了那手帕被留給了傅風白，她的眼神閃爍了一番，剛想要編造個丟了的理由，對方卻已然看穿，陡然上前捏住她的下巴：
“這是你當初要送我的，為何給了別人？”溫潤的麵容上是不可一世的憤怒。
“我……那不是我給的，是那個丫頭給的。”蘇月梧想要撇過臉，無奈對方捏的緊緊，她莫名有些惱火，頓了頓，鼓起勇氣道：“我是要送你的，可是你不要啊，你不要的東西，還不可以給別人了嗎？”
月白長衫的身影一怔，緩緩放了手，須臾之後，嘴角愕然一絲苦笑：“你的東西要給誰，我自然幹涉不了。”
這樣的神情讓蘇月梧有些後悔，她剛想要再解釋幾句，又聽得對方嚴厲的聲音：“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你去領罰吧。”
她隻好點了點頭，這位是從小教習她的老師，也是她的恩人，若沒有他，蘇月梧知道自己一定活不到現在，是以他說的話從來都是聖旨。
這次營救傅風白是她第一次違背他的意思，在救人之前她就已經猜想過後果，比如說他是否會斷了她的一手一腿，再或者是挖眼拔舌。
不過好在，他隻是罰她禁閉三日，不食不飲，這對於蘇月梧來說，著實算是很輕的處罰了，她有些困惑，卻是什麽都沒問。
三日禁閉，外界的信息完全無從得知，她不止一次的想，她離開後傅風白會不會尋找自己，當然，尋找她是不會的，那麽會不會找蘇蓁蓁呢？
三日前與傅風白的最後一麵，蘇蓁蓁並沒有與傅風白好好告別，也沒有告訴他要離開的消息，蘇月梧有些困惑，然而她再一細想，又覺關於傅風白的事情，著實不應該總是由她來記掛。
她與蘇蓁蓁是同一個人，卻也是完全不同的人，這一點她分的很清楚。
黑暗之中渾渾噩噩，她始終沒有入睡，通常在受苦或者危險的環境下，她都不打算讓蘇蓁蓁出現，那個丫頭，隻應該享有世間的美好。隻是在禁閉之中，剛剛痊愈的身體就顯得尤其吃虧，她的腦袋昏昏沉沉，不斷閃現出一些前塵過往來。
七歲那年，自己就住在如今這間廢棄的房子裏，那時候這房子還沒有翻修，下雨之際總有陰雨落入，隔壁的好心夫妻每天都給她送飯，大概送了半年，這對夫妻不送了，換成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每日過來，少年有著溫潤如玉的笑顏，讓人看一眼便足以淪陷。
少年是那對夫妻的兒子，細心的他幫忙修了房間，也很快就發現了她的異樣，於是，她的人生，從那以後開始不同。
少年說，他們兩個都是身負仇恨的人，他的武術很高，談笑之間就能扭斷一個壯漢的脖子，他學的不是中國傳統的功夫，更趨向於西方的忍術，或許他父母都不知道那是在哪裏學的。
她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少年的學生，再後來，少年說要離開了，臨走前，他用輕柔的聲音告訴蘇蓁蓁：“你一定要去同澤女高讀書，因為……我在那裏等你。”
蘇蓁蓁隻記得這是個溫柔的鄰家大哥，以後更是自己敬重的老師，然而蘇月梧知道，他是上天賜予她的神，將來也一定是毀掉她的魔。
兩天三夜的時間，足以讓她將這些往事細細整理一番，在又一個夜幕降臨的時候，門鎖被人輕輕拉起，蘇月梧的思緒戛然而止。
顧流年雙手負後，輕輕走了進來，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悲哀，卻又堅定：“我想好了，這一次你雖然放了傅風白，但我給你一次補救的機會，重新回到傅風白的身邊，你既然救了他，他對你已然沒有防備了，這一次的任務是……”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讓他愛上你。”
蘇月梧陡然抬頭，眼神閃爍了幾番：“目的為何？”
“我早就說過，死了太便宜他，我要的是他經曆過痛苦與絕望之後再死。”顧流年的眼神忽的狠戾：“若他對你動心，屆時你再殺他，帶給他的痛苦，一定是刻骨的！”
顧流年說話的時候，麵上不帶一絲感情，而眼前的人身形微微顫抖，半晌未曾回應。
“但你莫要對他動心，若是已經動了，就立刻打住，否則……”顧流年若有所思的一笑，又道：“將來你若舍不得殺他，而他知道了你的目的，卻會殺你。”
許久以後，蘇月梧想起這句話，原來一語成讖。
“其實……不必多此一舉，傅風白已經愛上了那丫頭……”她遲疑了許久道。
“你可以控製的了蘇蓁蓁嗎，你的仇恨，願意分享給她嗎？”顧流年卻在第一時間道破了她心中的想法。
蘇月梧無言，是的，她的存在，就是為了承擔蘇蓁蓁的痛與恨，她絕對不能將這些仇恨讓她知曉半分。
“你在猶豫什麽，害怕將來傷害了蘇蓁蓁？”顧流年再次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伴隨著她暗暗點頭，對方卻是哈哈大笑：“感情算是什麽，它比得上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嗎？無家可歸的人，感情是奢侈，若她將來無法承受，便也擔不起你為她換來的這麽多年的安寧。”
這些話，蘇月梧許久之前就聽過，在她想要送他手帕被拒絕的時候，那時候她便也學著他，將心中感情置於一旁，她生命的所有隻有兩件事，一是報仇，二是守護好蘇蓁蓁。
她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隻是在深思之時，卻忽又有些東西在腦海裏閃現，那在孤峰被困之時，傅風白說著最為溫柔的話語，眼裏流露的卻是冷峻的目光。
“他……大概已經知道……”她遲疑了片刻，想要說什麽，卻又不太確定，思來想去，最終沒有開口。
“你若回去，便可向他解釋因為你救他遭受到胡不歸的追殺，以他的性格，定然會保護你。”顧流年提及胡不歸，又有些惱火，他歎了口氣，極力的收斂了憤怒，讓所有的情緒隻化作了惋惜：“可惜，為了這個計劃，我處心積慮的與胡不歸套了幾個月的近乎。”
蘇月梧有些驚愕：“原來你一直與胡不歸認識？”
“沒錯。”顧流年側目：“往日裏我教習你功夫，今日便教教你如何人布局，殺人於無形。”
顧流年一甩衣袖，望向窗外明月。
蘇蓁蓁第一次出現在傅風白的車前，這是他與蘇月梧策劃好的局，目的就是讓蘇蓁蓁能夠進入傅家，隻要在傅家見到傅太太，她基本上就在傅家穩定了。
後來蘇月梧故意出現追殺傅風白，又假造了胡不歸給的聘書做傅家的教師，隻是為了叫傅風白相信，她是胡不歸派來的人，傅風白知曉胡不歸要殺他，心中必然懷恨。
以上這些，蘇月梧是知道的，然而顧流年接下來要講的，蘇月梧不知道。
蘇蓁蓁與陸虹霓傅傾心一起逛街偶遇顧流年，而胡不歸那時候正好推門而入，其實並不是巧合，而是顧流年提前約了他見麵，當日就算陸鴻霓不一盤子砸到胡不歸，他也是有辦法叫兩邊起了衝突的。
就連他與那林大小姐相親，也不是隨意安排的，是因在那之前蘇蓁蓁剛好在林夫人麵前長了臉，這高傲的林大小姐若是見到蘇蓁蓁，便很容易生事端，當然了，事情的實際發展竟比他策劃的來的簡單了許多。
胡不歸挨打，關押他們不肯放人，這就讓傅風白更加懷恨在心。
雖然結果照著計劃在發展，但顧流年其實漏掉了一點，按照原本的計劃，幾個人是會被關押到胡不歸那裏去的，若胡不歸不放人，傅風白一定立馬就會動手。
然而傅傾心癡戀唐少初，主動提出去警察廳，如此一來，倒讓傅風白對於胡不歸的仇恨沒有達到那麽強烈的地步，而那時候顧流年自己也被關押不得脫身，於是隻好先采取辦法將大家救了出來。
一計不行再施一計，之後便有了李家莊吃飯，陸鴻霓與胡不歸吵架，胡不歸將他們都帶回去的事情了，胡不歸之所以會與他們同時出現，以及為什麽將顧流年放了，一切都很容易解釋了，這件事情才徹底激怒了傅風白，開始了他的埋伏計劃。
如此想來，那胡不歸把這位老師當做文人友人，時不時約在一起學習詩文學究，卻想不到對方每一次與他相約，都是有目的的。
許多事情若非故意為之，哪有那麽多巧合？
這個兩虎相爭的局麵，確切來說，從蘇蓁蓁第一次與傅風白見麵開始，顧流年就已經策劃好了一切，無論哪一邊贏，哪一邊輸，兩方都會有巨大的損失。
然而最後的結果，兩邊並沒什麽太大的損失，一方麵是蘇月梧臨時跑去救了傅風白讓他死裏逃生，另一方麵，卻是有人向胡不歸泄了秘，讓他早就有所準備。
說到這裏，顧流年冷靜的臉上閃現一絲詫異：“為什麽，會有人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