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群蜂齊力可搏雀
這世上的路究竟有多少條，我們可以用腳丈量的又有多遠，沒有人知道。楊刀也不知道，只是一路向北，走著走著路邊的枝丫漸漸抽出新葉，路邊的野花開始吐出芬芳，山野間的果子開始長大；走著走著，遇到了行人脫掉了厚厚的長袍，換上的清爽的短衫，然後又加上了厚點的外掛子。
一路上楊刀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第一回住店的時候，客棧內的吃飯的地頭蛇看他又是拿著長劍又是背著柴刀，以為這是個愣頭青小子，出口挑釁想要奪了師兄送給他的這把長劍。楊刀只得出手將其打發，卻不料隨後就被當地的一群地痞包圍，好不容易才脫了身。
第一次走進一座叫做「雍州」的大城，他被城內高大華麗的建築、行人雍容華麗的服飾以及燈紅酒綠、熙熙攘攘的市井所震撼，他從來沒有見識過如此繁華的地方，幾乎要迷失在裡面。流連於喧鬧非凡的街道，看著一個個從來沒見過的新鮮玩意，他感到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用了。路上衣著華麗的行人暗地裡對這個冒冒失失地鄉下窮鬼投以鄙視的目光，楊刀渾不在意。
在雍州城的第三天，最初的新鮮感終於慢慢退去，楊刀發現無論什麼地方都是一樣的，有正面就有反面。在最繁華的街頭鬧市，有最有錢的人，也有最底層的乞丐。一群十來歲的小孩子每天在那裡向過往的人們乞討一天的伙食費，遇到的往往都是白眼和唯恐不及的躲避，甚至是拳打腳踢。楊刀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在這種大地方他還沒有立足之地，又能幫的了這些可憐孩子什麼。幸好，老爹和師傅給了他大筆的盤纏。
當楊刀把十幾兩碎銀子交到一個挨了一腳，無助的躺在地上，臉上髒兮兮的大眼睛乞丐手裡時，周圍的人紛紛以看傻子的眼神看著這個鄉下暴發戶，就連那些叫花子小孩，也不可思議地盯著他。楊刀不管這些，樂呵呵地說了聲「去給你們買點吃的吧」，就又去看街頭的雜耍了。
回客棧的路上，因為做了好事，又看了一場精彩的猴戲，楊刀心情相當的好，然後他又遇到了那個別人踹到的瘦小乞丐。小乞丐看樣子是找了他很久，可一見到卻似乎有些躊躇，沒有立即上前。看到他，楊刀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雖然家裡也窮，總還沒落到這樣的慘境，一時有些唏噓。
「怎麼了？」就像師兄初次見他一樣，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小乞丐卻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一步一步湊到楊刀跟前，絞著兩根手指，向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聲音有些奇異的沙啞卻很好聽。一聲道謝后，小乞丐就和他擦肩而過，好像是被什麼追趕一樣，飛快的跑著離開。
靜靜地站在已經冷清了許多的街道，盯著自己腳尖前的幾點濕跡，良久之後，楊刀才輕輕笑了一聲，「是個小姑娘啊。」然後繼續向著客棧走去，始終不曾回頭。
「不知道師傅知道他的真傳弟子，被一個小乞丐偷走了錢袋會是怎樣的心情。」楊刀有些想念那個老頑童一樣的師傅，「還好，包裹留在了客棧。」
此後他再也沒有上過街，在客棧休整了一天後，就繼續啟程，向著北邊走去。沒有什麼目的，不過就是想看看，楊刀還沒有真正的看過這片天地。
……
已經進了十月，天氣漸漸轉冷，傍晚的清風很是涼爽，楊刀準備加快速度趕到下一處落腳點，在那裡待上一段時間。突然他聽到了前面傳來一陣打鬥廝殺的聲音，聽著人數還不少。楊刀吐出了嘴裡叼著的樹葉，緩緩地放慢了腳步，握緊手中長劍，悄悄地向著前面靠近，躲在路邊的幾棵大樹後面。
路口正有將近三十人在拚鬥，很明顯七八個夥計打扮的人正處在下風。讓楊刀驚訝的是這七八個夥計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且大都到了人境一階，而對面的二十多人除了領頭的肥胖大漢是個人境一階的練家子，其他人最多不過是些力氣比較大的普通人。而就是這伙普通人卻將一群練家子耍的團團轉。十來個普通人手中拽著一根粗壯的繩子圍在四周，而在繩子的中間則是被纏的邁不開腳的一群人境高手。
頭領模樣的大漢帶著其餘的手下，手中拿著大刀、長棍、甚至鋤頭等各種武器，盡往被纏住的人的腳腕和身上軟肉招呼，卻並沒有真的下毒手。
「哈哈哈，今天發財了，釣到一群棒槌！」大漢破鑼似的笑聲嚇跑了樹上的烏鴉，看他的得意的樣子，還想再說幾句。楊刀卻暗叫一聲不好，顧不得再躲著，使出「鴻羽」全力向前撲過去，
「閃開！」
一個倒在地上的夥計正悄悄從袖口掏出一把小巧的弓弩，手指一彎，一隻漆黑的小箭就向著兀自得意的大漢飛去。眼看追趕不上，情急之下楊刀的長劍脫手飛出，終於趕在小箭射中大漢胸膛之前將之擊飛，隨後長劍「嗡」的一聲釘在旁邊的馬車上。
大漢和一夥手下被嚇得出了一身白毛汗，有個年輕人揚起鋤頭就要向著射箭的人揮過去，卻被回過神來的大漢一腳踹到了一邊，其他人也紛紛將這個愣頭青攔住。
「多謝少俠救命，在下鄭大鵬，敢問恩人高姓大名？」大漢鄭大鵬滿臉慶幸，抱拳問道。剛才他可真是離死亡只有幾厘米了。
楊刀自始至終看著這夥人的行為，已經猜到他們是群劫道的。不過他們始終不曾傷害人命，終究是有底線的，這也是他願意出手相救的原因，但也僅止於此了。楊刀搖搖頭沒有答話。
見狀鄭大鵬並沒有多麼意外，只是眼神微微暗淡了一些。他開始指揮手下看住在一旁不停叫罵自己和楊刀的運貨夥計，卸下馬車上的小半貨物，往自家的馬車牛車上裝。地上的夥計們本來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見狀有些詫異，隨後心中石頭總算落下一半。
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的楊刀也有些疑惑地看向鄭大鵬，鄭大鵬早就料到楊刀會有一問，裂開大嘴笑道，「恩人有所不知，我們也不過是被逼的沒法，才上山落草。雖然這麼說有些不要臉，但喪盡天良的事情我們還真沒做過。」
「我有些錯怪你們了。」楊刀沒想到這還是一群有原則的賊寇，而且聽他所說還另有隱情。
聽到楊刀終於搭理自己，鄭大鵬有些興奮，連連擺手，「不敢不敢。」接著又搭話：「恩人這是在趕路嗎？」
楊刀點點頭，卻見鄭大鵬皺起了眉頭，「周圍最近的小鎮也在五十里之外，恩人就是趕到天黑也到不了的。要是不嫌棄今晚就先回我們寨子休息吧。」說完，眼神熱切地盯著眼前的年輕人，其餘的手下也是一樣。經過了剛才的事情，他們都很敬佩這個年輕人，既想結交又想好好感謝他一番。
想了想，自己也有些累了，鄭大鵬的提議確實不錯。但在答應之前楊刀下巴一樣，示意躺在地上的那些夥計，
「那他們呢？」
「哈哈，恩人不用擔心。我們可是業務熟練的專業人士，綁他們的扣子一般人沒個把時辰絕對解不開。他們本來就是壓貨的，馬車上過夜就可以了。」
「好吧。」
夜幕漸漸降臨，等鄭大鵬他們收拾好，楊刀就隨著他們向著山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