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壺烈酒送離人
時間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歡喜或者哀愁而停止，日子一天一天地往前走，小山鎮經過了幾場大雪后，冬天已經慢慢離去。地底的草木種子、樹枝頭的綠芽離近了看不明顯，但放眼望山上望去，已經可以看到大地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綠紗。經歷了有些沉悶的冬天，這點春意讓人覺得格外順眼。
小山鎮上的風波過去了一個冬天了。
青山劍派在這件事中扮演著一個惡人的角色。從結果上看除了張元寶賠了一間客棧，無論是張家、方家還是孟蕭師徒總算都沒有受到傷害。但是有些賬不是這麼算的，孟驚蟄放走郭老祖他們也不意味著此事就此了結。
郭老祖知道這個道理，況且他心裡對孟驚蟄懷了一份感激之情。劉乾更明白這個道理，當他得知媳婦和兒子給他惹了一個天境高手，嚇得當場捏碎了最心愛的紫砂茶壺，他只恨不能把劉元傑這混賬小子塞回去重生。聽了媳婦郭碧霞唯唯諾諾地告訴他小山鎮的事情，劉乾總算忍住了抽死熊孩子的衝動，他備了一份厚禮馬不停蹄地趕到小葉山下，恭恭敬敬地賠禮道歉。
幸好孟蕭和孟驚蟄本是豁達之人，楊刀則完全不在意這些事，而楊山只要兒子開心怎麼樣都好。此次與青山劍派的干戈算是徹底過去了。值得一提的是，郭老祖也派了心腹以及其隆重的禮儀專門拜見孟驚蟄這個可以當他重孫的年輕人，謝過他的點醒之恩。孟驚蟄並不推辭，收下了一份厚禮。
而學藝五年，終於嶄露頭角的楊刀還有了一份意外的收穫。高唐王朝為了拉攏民間的武學高手，立有一定的獎勵機制，或者說是鼓勵機制。以楊刀人境中階的實力，每年可以從官家拿到兩百多兩銀子。方墨白在處理這件事的時候頗有些猶豫，像孟驚蟄和孟蕭這樣的高手雖然也在規定之內，但高唐在實際操作中從不考慮這些人，這是不成文的規定。因為高手自有其驕傲，萬一犯了這些人的忌諱，就是高唐王朝也會不勝其煩。
這些年來，有了孟蕭這個大腿，楊家父子也脫離了為錢犯愁的日子，可他們還是被這些日子源源不斷送過來的錢財驚呆了。官府的二百兩不過是毛毛雨，劉乾和郭老祖送過來的金銀珠寶才真叫亮瞎眼睛。
除卻這幾件事情外，楊刀不再理會他事。每天認認真真地向師傅和師兄討教功夫，幫父親劈柴，然後安安靜靜地過完年，迎來了自己十六歲的生日。
嘗了老爹楊山親自做的酸辣長壽麵，還有師兄孟驚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炒出來的一盤不知名菜式，楊刀默默地嘆了口氣，轉身就進了廚房。看來過生日，也還得自己動手做飯才行。夜幕漸漸降臨，雖然已經到了初春，晚上還是有些寒意。四人圍在楊刀屋中，點起了火爐，一邊品嘗著楊刀做出的好菜，一邊說著些家常。無論武功強弱、身份差異，平常日子不過也過平常生活。
「十六歲了，小刀啊，從今天起你也算是個男子漢了。」楊山一邊嚼著骨頭，一邊說道。
楊刀咽下一口甜湯，「我本來就是男子漢。」
「臭小子，在我和你師父眼裡，你永遠是個不省心的熊孩子。」楊山瞪眼。
一旁的老道孟蕭也點點頭，但始終不曾放下手中的大骨頭。
「乖徒兒啊，你要聽你爹的話，當然也要聽我的話……咕嘟……手藝真是不錯……」
孟驚蟄也笑笑，「小刀，手藝確實不錯。」
看著這一夥沒一個正形的傢伙，楊刀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我能打過四個青山劍派的內門弟子，身手怎麼說也算是可以了吧。」
「嗤！」孟蕭可絲毫不給這傻蛋二徒弟留面子，嘲笑著一呲牙，「這和你是不是男子漢有什麼關係，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
楊刀當然知道這確實沒什麼關係，也就是嘴硬了隨口一說。不過他可不敢頂嘴，要不然不止老道會用手裡的骨頭敲他，老爹也會脫了鞋子抽他。所以楊刀果斷地拿走了孟蕭前面桌子上放的最後一根大骨頭肉，塞進嘴裡，狠狠地嚼著，徒留孟蕭兩眼一暗長吁短嘆。
「小刀，師傅說的對。」孟驚蟄也知道小自己好幾歲的師弟看著傻乎乎的，實際上無論心性還是智慧都是上上之選，十六歲人境二階的實力也算是不錯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叮囑，
「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青山劍派在這方圓百里內確實是個龐然大物，但等你見識了真正的天地，就會發現它也不過如此。天下間，單說這高唐境內就有不下五處一流大派，其間走出的真傳弟子在你這個年紀大都已經踏入地境，有的人甚至踏入了地境二品。小刀，你既已決心踏入武道，就要一直保持一顆向上的心，如果只是沉迷於眼前的成就，那不止追不上你前頭的人，甚至你後面的人也會一個個超過你。」
楊刀一向對這位師兄敬愛有加，此刻聽到他一臉嚴肅的告誡自己，先是被同齡天才的實力所震驚，隨後又被師兄的一番話激起了鬥志。不錯，自己既然已決心追求武道極盡，就要一往無前。
「師兄，我知道了。放心吧，我會一個一個超過他們！」
楊山一臉欣慰地看著寶貝兒子，心中默默言語：「媳婦啊，咱們的小刀長大了！」老道楊刀則是把一根沒了肉的骨頭咬的「嘎嘎」作響，他被那些一流門派的天才們刺激到了。
眼看桌上飯菜將盡，楊山準備起身收拾，楊刀拉住了老爹，「爹，師傅，我想告訴你們一件事。」楊刀環顧了周圍三人一眼，認真地說道：「我想離開小山鎮，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楊山、孟蕭、孟驚蟄相互看了看，竟然默契的沒有出聲說什麼。楊刀已經準備好挨他們的訓，見狀有些疑惑，
「你們，怎麼不罵我？」楊刀小心翼翼的說道。
「你是皮癢了啊。」楊山有些哭笑不得。
孟蕭則說道：「我們早就料到了。前些日子你又是逼著我介紹天下各大門派勢力，又是纏著你師兄完善你的砍柴刀法，甚至想張羅著在鎮上給你爹收拾一間小飯館，時不時還給我打一回牙祭，不就是想做些準備嗎。」
聽了師傅的話，楊刀有些慚愧，自己這樣做不過是可有可無，可對於老爹和師傅來說卻有些自私了。
「呵呵，臭小子，別做這幅苦兮兮的臉，虧你還知道想著我們，我和你師父已經很高興了。」楊山揉了揉楊刀的腦袋，「去吧，爹知道，我的兒子可不會一直困在這小小的小葉山，是要去外面的精彩世界的闖蕩的！」
「不錯，天下風雨出我輩，你也該去外面看看了。」孟蕭也和楊山一樣的想法。孟驚蟄則是不舍地拍了拍師弟的肩膀，但也默默地表示支持。
其實他們都知道，前一陣子的事給了楊刀不小的打擊，他想出去走走何嘗不是想要換一個環境。
「等等，我這還有一壇好酒，今晚就喝了吧，要不然也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楊山腦袋一拍，從自己屋子的柜子里摸出一大壇包的嚴嚴實實的高粱酒，「這本來是想小刀成親的時候喝的。」
楊刀忍住有些傷感的心情，「放心吧，我成親的時候買一車最好的就給你喝。」
「哈哈哈，好，今晚我們不醉不歸！」孟蕭和孟驚蟄將飯碗往邊上一推。今朝有酒醉，哪管明日事。
這是楊刀十六年來第一次喝醉，和他的父親、師傅、師兄一起。酒烈胸膛，人醉心亦醉。
……
第二天，當小山鎮的人們還沉浸在睡夢中時，一個少年拿著一把長劍，背著一把柴刀，踏過一片剛剛冒出青芽的小花小草，沒有驚醒任何人，靜靜地向著遠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