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心學武路不通
楊刀發現孟驚蟄師徒在道館安家了。前幾天孟驚蟄還專門帶著一份桂花糕來家裡拜訪,說是以後大家就是鄰居了,應該相互照應,還請楊山和楊刀多多關照什麼的。經歷了最初的驚訝和新鮮感后,楊刀也就接受了這件事,只是偶爾會嘀咕一下,道士住在道館有什麼好稀奇的,就是可憐了孟大哥,跟了個出家的師傅,不知道以後能不能討到媳婦。
天氣越來越冷,前些日子下的大雪還沒來得及消融,又被新下的雪花給掩埋了。楊山已經停止了砍柴,只是偶爾進山去撿撿山雞、野兔,給家裡打打牙祭。年關漸進,孔老夫子也的私塾也放了假,楊刀整天縮在家裡的熱炕上,偶爾看看書,背背功課,連小鎮也懶得去了。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小芸了。
今天也沒有下雪,楊山一大早又進山去收套子了,本來是讓楊刀一起去了,被這小子糊弄過去了。楊山臨走前交給兒子一個任務,把昨天收的野兔子給孟家師徒送過去,也算是前一段時間的回禮了。從這幾天的情況來看,孟蕭和孟驚蟄真是準備在這裡常住了,以後也算是楊家父子十幾年來頭一戶鄰居了。楊刀把自己穿的里三層外三層,這才縮著脖子,提著一隻不算太瘦的野兔向山腳那一邊走去。
這幾日楊刀並沒有去道館,今日走近一看,才發現房子四周的枯草已經被整理的乾乾淨淨,道館前面還整出了一片空地,估計是以後想種一些蔬菜什麼的。大門開著,楊刀喊一聲「孟道長,孟大哥,我來串門了!」就徑直走了進去。然而他剛進去就嚇了一跳,院子裡面一片雪花,在空中亂舞做一團,稍一靠近就好像要向自己撲過來。楊刀一下子被鎮住了,待在門口一動也不敢動,感覺自己的後背都冒出了冷汗。
院子里乾乾淨淨,飛舞的哪裡是什麼雪花,分明就是劍!無數的劍影編製在一起,快速的切割著空氣,卻完全沒有一絲的聲音。凌厲的氣息好像已經把那片空間都切碎了,只是讓人感到無數透明的碎片在飛舞、在湮滅。
楊刀見過那些江湖中人舞刀弄槍,兇猛的威勢曾經讓他驚嘆不已,可是今天所見的讓他完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從來不曾想到劍竟然可以這樣使,從來不曾見過武學可以達到這樣匪夷所思的地步,也從來沒想到自己只是看了一眼就被嚇到不敢稍動。
舞劍的是孟驚蟄,他早就發現楊刀走了進來,但還是把一套劍法使完,收劍斂氣,等氣息平復,這才向楊刀打招呼。
「楊小弟,你來了。抱歉,剛才練習中途不便停下來。快進來做吧。」
他自然也發現了楊刀有些驚嚇,但不願點破傷到少年的面子。所以只是上前幾步,輕輕拍了拍楊刀的肩膀,便轉身帶路。楊刀一個機靈,回過神來,有些感激的看向孟驚蟄。
道館院子正前方是的屋子最為高大,裡面供奉著三清,黃泥雕塑雖小,卻顯得惟妙惟肖。三清默默的注視著前方,孟蕭就盤坐在下方左側,圍著前面的一個火盆,翻著一面的烤土豆。剛才他一直在看著徒弟舞劍,不過看了一會就打著哈欠進來烤火了。
「孟道長,我爹昨天獵到幾隻,讓我給您送過來一隻。」
這個世界,道家並沒有太多繁文縟節,不太在意形式上的口忌什麼的,否則楊山也不會讓兒子送過來。楊刀膽子挺大,已經慢慢從剛才的震驚中走了出來,只是對孟大哥這個高手的佩服,當然對高手的師傅——老道孟蕭,他就更加佩服了。至於老道身上的猥瑣氣質,早已經被他腦補轉化為了高手的神秘風範。此刻,楊刀看著老道的眼神簡直閃閃發亮,就好像看著一個絕世美女,幾乎要冒出星星了。楊刀狠狠忍著,終於把納頭就拜的衝動壓了下去。
孟蕭堂堂賊中高手,什麼沒見過,還是被楊刀賊溜溜地眼神嚇了一跳。他有些納悶,這黑小子是不是凍傻了,看到自己咋和看到媳婦一樣。不過他還是自然的結果野兔,不著痕迹的點了點斤兩,暗自高興晚上可以一飽口福,一邊露出一個自以為和善的微笑,「小刀,替我謝謝你爹。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啊。以後常來走動走動啊。」
孟驚蟄有些好笑的看著這一老一少,遞過一個厚厚的蒲團,把楊刀推到了火盆旁邊。三人在這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楊刀算是個活潑性子,就挑著講了講以前小鎮上發生的一些大事奇事,孟家師徒也順便了解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偶爾孟驚蟄也說起一兩件和師傅四處流浪時的趣事。說到有趣的地方,楊山和孟驚蟄當然是樂不可支,讓楊刀沒想到的是,老道孟蕭原來並不是自己預想的那種古板性子,他笑起來簡直能嚇死樹上的烏鴉,凌亂的鬍子一翹一翹的,眼淚差點沒流出來。
冬日的太陽懶洋洋的移動著,楊刀估摸著老爹也快回來了,自己該回家了。不過好幾次屁股都快抬起來了,有磨磨蹭蹭的坐了下去,看著孟驚蟄和老道孟蕭,不知道該怎麼說出那句話。楊刀自打剛才冒出這個想法,心臟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他想拜師學藝!
一方面,楊刀在心裡不停的告誡自己:楊刀,你只是個窮小子,怎麼會有服氣像孟大哥一樣學這麼高深的武學!另一方面,拜師的念頭就好像紮根在了他的心裡,不停的慫恿他:楊刀,這是個機會!你可能再也遇不到這樣的高手了。孟大哥這麼和善,孟道長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說話。或許他們願意收了我呢!就算學不到孟大哥那樣的高深功夫,學點一般的也不錯啊。
楊刀感覺自己的手指頭微微有些發抖,因為緊張,他甚至沒有發現三人的閑聊已經停了下來,老道和徒弟正在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孟驚蟄正待開口詢問,就聽見楊刀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
「孟……孟大哥,剛才你使的是什麼劍法?要是我.……我也能像你這樣厲害該多好.……我,我.……」
楊刀感覺嘴裡面有些發乾,微微低著頭,假裝出一副崇拜的笑容,實際上,他感覺自己臉上的肌肉有些不聽使喚。
孟驚蟄和老道孟蕭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一絲瞭然和苦笑。老道輕輕搖了搖頭,孟驚蟄隨之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心中有些不忍。卻不得不開口,「孟小弟,這是我們師門的不傳劍法。」
楊刀感覺自己胸口燃燒著一團火,燒的自己坐立不安,然而這句話就好像最寒冷的一團冰,迅速澆滅了這團火。
「奧,這樣啊,是我,是我唐突了。」
巨大的失落讓少年幾乎有想哭的衝動,他能做的只是強忍著起身,
「那我就先回家了,我爹這會估計也回來了。」
孟家師徒沒有阻攔少年,孟驚蟄將楊刀送出了門,看著少年越走越遠,肩膀一聳一聳的。回到三清殿,一直顯得漫不經心的師傅也顯得有些沉悶,撥了撥炭火,似乎有些遺憾的開口,「是個好孩子啊。可惜了。」孟驚蟄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也不再說話。
楊刀最終沒能忍住,在背對著道館后,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冷風吹過,楊刀感覺臉上有些干辣干辣的疼。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家,楊山還沒回來。楊刀回到屋裡,靜靜地做了半天,慢慢冷靜了下來,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發現老爹還沒回來,就起身去廚房做飯。
是啊,小山鎮那麼多人,也就周員外家的大兒子,在十年前被青山城青山劍派選中,有機會學習武功。自己只是個山裡長大的窮小子,怎麼會有機會學習那麼高深的武學。還是老老實實像老爹一樣做一個獵戶吧,或許做個肉鋪老闆也不錯。楊刀這樣安慰著自己,似乎已經從失落中走了出來。
飯已經做好了,等了半天,自己都吃完了,老爹還是沒回來。平常老爹早上出門,中午飯前一定來得及回來,今天這是怎麼了。楊刀心裡有些著急,此刻早上的打擊已經完全被他拋在了腦後,只是盼著老爹趕緊回來。
看日頭已經下午三時了,楊山還是沒有回來。楊刀的臉色變得難看,坐立不安很久的他一把抄起準備好的柴刀,走進了進山小路。
「一定沒事的,一定沒事的,可能是今天收穫比較好。」楊刀一邊不停地往好了想,一邊迅速地爬向一個個老爹設套的地方。他前幾天和楊山一起進過山,知道該去什麼地方找。有的套子還是新的,周圍也沒有人的腳印,說明楊山沒有來過,或者看了一眼沒收穫就走開了。有的地面則比較凌亂,看來是楊山取走了獵物。然而楊刀依然沒有發現楊山的蹤跡。
最後一處設套子的地方了,楊刀心裡已經慌成一團了,他甚至不該想下去。最後一個套子設在一個陡坡邊上的巨大杉樹旁邊,因為樹洞里有一個野蜂巢,每年父子兩都可以掏到一些蜂蜜,所以被戲稱為「幸運樹」,父子兩總會在這裡設一個套子。
可惜幸運樹這次並不幸運,楊刀繞到它旁邊,一眼就看到了四五米高的陡坡下,老爹正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山林里想起了楊刀驚恐到極點的叫喊,
「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