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老年痴獃

  還沒到下班時間，林思揚就向胡美嬌告了假，胡美嬌莫名其妙的問「你小林可是從來不早走的，有什麼急事要我幫忙嗎？」。


  「也沒什麼事，我出去看一個朋友而已」林思揚隨口說了一句就匆匆的走了出來。


  待林思揚來到學校門口，學生們還沒有下課，林思揚在門口處徘徊一陣，看門的那個老頭瞄見林思揚便走了過來，「外面冷，進屋坐會兒吧」。


  老人家很是熱情，愣是將林思揚讓到門口的傳達室裡面，平時到學校來接小凱，林思揚並不進到學校裡面，故而與這個老頭不怎麼熟絡。


  簡單交談幾句，林思揚知道這個老人家姓楊，於是就喊他『楊大爺』。


  「你不認識我，我卻是認得你」楊大爺呵呵的笑著，他拿著爐鉤子捅了捅爐子，然後請林思揚往爐火的附近坐下。


  林思揚對老人的熱情很有些感動，他不好意思推辭，客氣幾句順便就坐了下來。


  「這鬼天氣，伸出手來跟狗咬的似的，怕是要下雪了」楊大爺習慣的抄起手，嘀嘀咕咕的說著。


  外面的天色確實不怎麼的好，空中灰濛濛的像是罩了一層什麼東西，窗外的那幾棵白楊樹，葉子早已飄落的一乾二淨，枝條光禿禿的挺立在那，像一把把待要射向天際的利箭。


  樹上有兩隻麻雀懶懶的站在枝頭，不飛也不動，便如凍僵了一般。


  「小夥子，聽說你是一個好大夫，我老楊敬重這樣的年輕人」林思揚正瞧著外面的風景，楊大爺朝林思揚翹著拇指說道。


  「大爺，咱幹啥就得吆喝啥不是，更何況治病救人是人命關天的事」林思揚朝楊大爺微笑。


  「話是這麼說，有的大夫就不這麼想嘍，我老楊活了一輩子，別的不敢說，看人還從沒走過眼呢」楊大爺說著，他捋了捋鬍鬚，看那勁頭頗有些伯樂識得千里馬的架勢。


  「楊大爺也是個好人」林思揚由衷的點頭言道。


  「我是好人？」楊大爺嘿嘿一笑，嘴裡就露出幾顆參差不齊的門牙，斂笑之後，楊大爺繼續說「我這個人哪，要是對脾氣的掏給你心窩子都成，要是看著不順眼的，他就是跟我叫爹，我也懶得理他」。


  「大爺一直在學校做後勤工作？」。


  「什麼後勤工作，那是人家孟校長照顧我，我一個老光棍沒依沒靠的也沒個家」楊大爺說著嘆了口氣，他屈指算了一下，然後又娓娓道來「還不是因為我的臭脾氣，年輕的時候娶了兩個老婆過了沒多久，就都離了」。


  林思揚心中暗想，都說打光棍的人性格古怪，也許這話說的不假。


  「大爺，你不後悔嗎？」。


  「老伴老伴，是老來的伴兒，像我這樣的老家雀兒成了一隻孤雁，有的時候就覺得心裡孤單」楊大爺皺著眉，片刻之餘眉頭又舒展開來，他一拍大腿，「嗨，我都是黃土埋脖子的人了，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大爺倒是個挺樂觀的人」林思揚笑。


  「不樂觀又能咋樣，快別說我了，我這個糟老頭子有啥好說的」楊大爺的嘴咕噥一下，他瞪著昏花的雙眼端詳著林思揚，林思揚直被楊大爺看得有些心裡發毛。


  楊大爺微微頷首說道「不錯，看來我閨女是個有福氣的人」。


  楊大爺的一番話說得林思揚有些暈頭轉向，老人家剛才還口口聲聲的說自己是一個光棍，怎麼無端的就有了一個閨女？話又說回來，老人家看著自己說他女兒是有福氣的人，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按楊大爺這番不著邊際的話，林思揚推斷，這個老爺子八成患了什麼老年痴呆症，而且病的不輕。


  「年輕人，你以為我在說胡話不成？」楊大爺看著林思揚楞的不知所以的樣子，他嘿嘿一笑。


  「大爺倒是真把我說糊塗了」林思揚不太自然地回笑。


  楊大爺不再和林思揚打什麼啞謎，他拉住林思揚的手，一板一眼的鄭重說道「你今天來是不是找邱老師來了？」。


  林思揚點頭。


  「邱老師就是我的閨女」。


  楊大爺的話一出口，林思揚怔得幾乎目瞪口呆，要說邱老師是楊大爺的女兒，就是打死他再活過來，他也決計不會相信。首先，楊大爺姓楊，邱老師姓邱，兩個人的姓都不一樣，還能是父女倆不成？！再說了，看楊大爺老態龍鐘的神態至少也有七十左右的高齡，邱老師只不過剛剛二十齣頭，楊大爺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兒？至於其他的方面，比如說二人的長相併不相同，也沒聽邱老師管楊大爺喊過一聲爹啊？

  綜上所述，林思揚還是給楊大爺下了一個診斷－－－－－－－－典型的老年痴呆症。


  「邱老師就是我的閨女」楊大爺依然說得很肯定。


  「大爺，我給你出一道數學題好不好？」為了進一步證實自己的判斷，林思揚打算測驗一下楊大爺的智能，看看他在計算能力方面是不是有所下降。


  「我又不是小學生，你憑什麼考我？」楊大爺皺著眉頭，他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似是有所悟，「你別以為我老糊塗了，平時算個賬什麼的，我還能行，你考」。


  「大爺，我問你，100－7=？」。


  「93」。


  「再減7」。


  「86，再減7等於79，再減7等於72，再減……」。


  「停」林思揚看著楊大爺幾乎不假思索的計算下去，心中著實有些疑惑，老年痴呆症的病人會有這麼好的計算能力嗎？